第3章

第3章

亥時。

下了一天的雪終于停了，四下裏靜得出奇，秦卿陷在松軟的床鋪裏睡得正香。

突然，“砰”地一聲，一個雪球砸到窗上，秦卿瞬間驚醒，披着白狐毛滾邊小襖，悄悄下了床。

她将窗戶打開一條縫，只見對面牆上坐着一個黑影，他手中舉着一個兔子燈籠，将那張肆意妄為的臉照得格外清楚。

秦卿按了按眉心，等她再把窗開大一些，那人已跳下牆來到她面前。

幾年不見他又長高不少，猿臂蜂腰，身姿挺拔，一雙鳳目炯炯有神。

邊關果然鍛煉人，他的模樣還是那麽俊朗，但眉眼之間早已褪去輕佻和玩世不恭，多了幾分穩重與凜然，氣質越來越像當今聖上。

他的變化無疑是令人驚嘆的，不過一想到是自己将他氣走，秦卿就莫名有些心虛。

她一向謹慎，也不知那晚抽什麽瘋，居然敢對太後幼子、聖上親弟大放厥詞。

要不是爹爹這三年的官當得還算穩當，她都想跑到邊關親自找他道歉。

“殿下回來了？”

“是啊，聽說你被人退婚，我來看看你哭沒哭。”

秦卿：“……”

誇他誇早了，現在收回。

“殿下有心了。”她磨了磨牙。

眼見少女俏臉扭曲，還要咬着牙奉承，趙長庚心情頗好地将燈籠遞過來，笑嘻嘻道：“你知道就好，怕你哭鼻子，我從大侄子手中搶了這個兔子燈送你，喜歡嗎？”

秦卿：“……”

喜歡極了，搶太子的東西送給太傅的女兒，真聰明。

她默默暼他一眼，委婉提醒道：“殿下，還是把燈籠還回去吧，我父親是您大侄子的夫子。”

趙長庚把頭一揚，豪氣沖天道：“你別怕，太子被我從小揍到大，他不敢給你爹穿小鞋。”

秦卿：“……”

這天沒法聊了。

幸好襄陽王殿下很快轉換話題，他将燈籠挂在窗棂上，直視秦卿的眼睛，頗為嚴肅地問：“你還喜歡孟錦川嗎？”

又來了。

秦卿無奈至極，這人到底懂不懂禮數，哪有當面問人芳心歸屬的。

她擡起頭，想好好與他說道說道，卻見一向跋扈的男人滿臉緊張，薄唇抿得緊緊的，垂在身子兩側的大手悄悄握成了拳頭。

她心中一動，一個不可思議的念頭躍出腦海，把她吓得後退了一大步。

不可能，他怎麽會喜歡她呢。

雖說他和孟錦川都算她的竹馬，但她和孟錦川更合得來一些，他們都喜歡看書，常在一起交流心得體會，而他更多時候在演武場揮灑汗水。

後來孟家請官媒來提親，就有好事者問襄陽王怎麽沒有動靜，官媒說聖上交代過，王爺好動，最好說個能跟他一起騎馬射箭的姑娘，文臣家的太秀靜，怕王爺不耐煩琴棋書畫那一套，到頭來處成怨偶。

“你怎麽不說話？這個問題很難回答？”男人目光不善，語氣中隐有不快之意，仿佛對面之人再猶豫一分，他就要立刻拂袖而去。

想到他的脾氣，秦卿心中一凜，連忙回答道：“我不喜歡他了。”

“真的嗎？”趙長庚緊緊盯着她，一瞬不瞬，好似黑暗中盯住獵物的鷹隼。

“真的。”秦卿被他看得不自然，偏過頭輕輕應了一句，她白皙修長的脖子在燭火下如錦緞一樣光滑，往下是連綿起伏的山峰，再往下……

“噗！”上唇一熱，兩道熱流順着鼻孔蜿蜒而下。

趙長庚呆了一瞬，這是他二十年生命裏絕無僅有的體驗。

千萬不能讓秦卿知道。

于是在秦卿轉頭之前，他猛地捂住口鼻，甕聲甕氣道：“那種人渣不值得你難過，後頭還有更好的等着你。”

說完這一句，他從懷裏掏出一個小匣子放在窗臺上，然後飛也似的躍上圍牆，在秦卿茫然懵懂的目光下跌……不是，跳下牆去。

秦卿搖搖頭，輕輕打開匣子，一只美侖美央的鳳凰展翅金步搖赫然出現在眼前，匣子裏還躺着一封信，信封上寫着“及笄禮”三個字，裏面寫着：“鳳凰涅槃，浴火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