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8章

“你偷我的婚書作甚?”

一場宴席下來,秦卿的待遇天翻地覆,從前笑話她紅顏薄命的都改口誇她有福氣,贊嘆襄陽王殿下情深意重,為愛隐忍三年。

趙長庚耳尖微紅,不敢看目光灼灼的小姑娘。

喜歡人家是一回事,被當衆揭穿又是另一回事,聖上已經罵過他了,說他行事不夠謹慎,差點被人抓住尾巴。

他張嘴喊冤,聖上聽都懶得聽,擺擺手像趕雞一樣把他趕走了。

可他是真冤吶。

那時的他以為與秦卿失之交臂,心裏痛苦難當,爬上牆頭一看,秦卿不在家,她的笑聲從隔壁孟府傳來,他不死心,又爬上孟家牆頭,看見孟錦川在陪她蕩秋千,他們提到婚書,說等過完年取回來後,這樁婚事就是板上釘釘了。

這些話像一把重錘,狠狠捶在他冰冷的胸口,他像個游魂一樣到處漂蕩,路過順天府,一股沖動驅使着他将他們的婚書偷出來,他拿着兩張薄薄的紙箋看了一夜,本打算翌日還回去,結果那晚下了很大的雪,府衙庫房塌了,東西不用還了。

他當時還在慶幸,以為他們的婚事成不了,可後來孟家按時下聘,将他最後一點念想絞得稀碎。

沒有人知道他當時有多絕望,要不是聖上點醒他,他現在還沉浸在痛苦的深淵。

也許老天也憐憫他多年的等待,才在冥冥之中幫了他一回。

“就是想看看你們都寫了什麽。”

他聲若蚊吶,哪裏是外人眼中嚣張跋扈的襄陽王殿下,分明就是個情窦初開又不知所措的鄰家青年。

秦卿的心軟得不像話,還有些酸酸的感覺,而後又生出幾分慶幸,要不是他當初傻氣的舉動,她或許要被孟家纏得死死的。

“以後不許再偷了。”

“不偷了,堅決不偷。”趙長庚連連搖頭,聖上說了,若他再被人抓住尾巴,就送他去西南督農,要和百姓一起插秧收稻,不種出五千斤糧食,不許他回京。

他又不傻,放着囡囡一個人在京城,好讓孟家鑽空子啊。

“囡囡,我在春華樓包了單間請太子吃飯,你也一起去吧,今晚有煙花看。”

秦卿十分意動,但怕父母不答應,又擔心太子那邊有忌諱,趙長庚牽着她的手直接去找秦父秦母,秦母一見他就笑,說什麽都應承,秦父盯着他們交握在一起的大小手,滿臉不虞,最後在秦母的催促下才不情不願地點了頭。

“早點回來,外面壞人太多,別跟人拉拉扯扯,還有姑娘家不要飲酒……”

秦卿一一應下,倒是秦母不耐煩,捂着秦父的嘴巴催促他們快走。

趙長庚的嘴角咧到耳後根,對着秦母深深一拜,牽着秦卿出了門,秦父望着他歡快的背影,臉色更黑了。

“還沒成親就牽手,太輕浮了。”

“你年輕的時候比殿下還輕浮。”

“胡說,我哪有?”

“怎麽沒有,才見兩回面,你就把我堵在廊下,問我喜不喜歡你,我連你的名字都不知道,何談喜歡,沒罵你就不錯了。”

秦父嘴巴張得老大,一副震驚又受傷的樣子:“原來第一回見面你不是對我笑啊?”

“不是,我是對你身後的猴子笑的,它站在樹上模仿你的動作,把我肚子都笑痛了。”

秦父:“……”

秦卿被趙長庚牽了一路,本想抽出手,但他握得太緊,她一動他就偏頭瞧她,把她瞧得不好意思,一直到春華樓她都沒有成功。

上了樓,見到太子殿下,他仍然沒有松手的意思,太子啧啧有聲,她的臉頰瞬間紅透。

趙長庚上前去勾太子的肩,揶揄他沒有媳婦兒,只能看別人恩愛,太子受不了,把他的頭扒拉到一邊,對着秦卿喊道——

“秦妹妹,哦不對,小叔母,你也不管管他?”

秦卿羞得滿臉通紅,應也不是,不應也不是,正在為難,“砰”地一聲炸響,朵朵煙花迎風綻放,仿佛璀璨的星河,把半空照得如同白晝一樣。

秦卿站在窗邊,能清楚地看見游人臉上的笑意,還能看見無人的巷口,一對年輕男女在熱烈擁吻。

女子身量嬌小,一身緋衣,戴着半截同色面紗,襯得她人比花嬌,男子身材颀長,看着文質彬彬,親熱起來卻很兇狠。

他将女子抵在牆上,一手扣着她的腰,一手托着她的頭,吻得專注而霸道。

女子像朵菟絲花趴在他懷裏,柔弱無力,不知親了多久,他才放開她,撫着她的臉,與她額頭相抵,溫柔地低聲細語。

即使聽不見他們在說什麽,也能從男子的舉動看出他對女子極致的喜愛與癡迷。

趙長庚也看到了這一幕,冷嗤一聲,拉着秦卿坐得遠遠的,仿佛在躲什麽髒東西。

秦卿失笑,想不到襄陽王殿下年紀一把,人還這麽清純。

難怪牽個手都緊張得直冒汗。

但她受用。

見過容歡以後,她明白了孟錦川為什麽會移情別戀,她身上有一種矛盾的特質,嬌小柔弱卻又膽大奔放,能讓男人生出保護欲的同時得到極大的身心滿足。

這是她秦卿永遠學不來的,她向往的是細水長流的生活,牽着一個人的手,從青絲到白頭,不管什麽時候看見他,英俊潇灑也好,雞皮鶴發也罷,心裏都很歡喜。

狂熱的燃燒并不适合她。

太子一直未說話,從前他不懂趙長庚的堅持,覺得他在做一件既無聊又麻煩的事,他們這樣的身份,談什麽喜歡,只有利益才是永恒的伴侶。

及至見到長大後的秦卿,他終于有所改觀。她說話細聲細氣,臉上總帶着溫和的笑,被人當衆退婚的時候沒有崩潰大哭,被小叔叔高調求愛的時候也沒有得意忘形。

她似一汪清泉,有她自己流動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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