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10章

孟錦川不願去見太子，尤其是和容歡一起。

太子是秦父的學生，又是和趙長庚一起長大的侄子，不會給他好臉色看的。

從前的他想不明白，為什麽同朝為官，父親的品階比秦父高，為人比秦父玲珑，受到的器重卻不如秦父深，人緣也不如秦父好？

就連秦卿與他定親，都被人戲稱為“下嫁”。

他問父親原因，父親什麽都沒說，只讓他好好對待秦卿，說娶了她前程不可限量。

他立即反駁，男子漢大丈夫，傲立天地間，想要什麽自己争取，靠女子算什麽本事。

而且，他不覺得軟軟糯糯的秦卿能給他帶來什麽助力，她心性善良，溫柔單純，适合嬌養在深閨，不需要為了丈夫抛頭露面。

父親搖搖頭，笑他天真。

今時今日，他終于知道原委，代價卻着實太大。

他父親是個很聰明的人，曾經連中三元，十六歲就進了翰林院，能坐到吏部尚書這麽重要的位置，全憑他個人努力，但他聰明得有些過頭，在厲王造反和外族入侵的危機時刻，竟第一個站出來勸說先帝遷都，還游說祖父随先帝南逃，而他的昔日同窗，手無縛雞之力的秦父，堅定地站在聖上一邊，拿起長矛，保家衛國。

戰争結束後，南逃貴族紛紛返回京師，聖上既往不咎，他父親依然留在翰林院，秦父則被委以教導太子的重任，從太子呱呱墜地起他就進了東宮，若不是趙長庚橫插一腳，秦卿就是未來的太子妃。

得知真相之前，他正在山西游歷，心裏一直記挂着秦卿的及笄禮，想在那天給她一個驚喜。

當天晚上，一封書信被人從門縫裏塞進來，看完後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公正嚴明鐵面無私的父親怎會做出這種事呢，難怪趙長庚面對他時，總是不屑又輕蔑。

他将信将疑，去信向父親求證，父親依然沉默，想到之前發生的一系列事情，他心裏信了大半。

其實也沒有多大的事，聖上都不追究了，他也沒有必要抓着不放，可他就是難受，他那麽信任崇拜的父親，口口聲聲教導他忠君愛國，私下裏卻是個精致的利己者。

他想哭，想吼，想怒罵，唯獨不想讓秦卿知道。

此時，容歡走進了他的生活。

她像個妖精，既柔弱又大膽，會扮成男子與他徹夜長談，會在露餡後調皮一笑，還會勾着他的脖子一邊吻他，一邊訴說愛意，這是秦卿從未給過他的，他很快就淪陷了。

他瘋狂地迷戀她的身體，放任自己沉浮欲海，只是有一天她提到秦卿，他突然清醒過來，那些被他刻意遺忘的事，是時候了結了。

他在初雪時分，在高朋滿座之際，給了曾經最愛的女子一刀，徹底斷絕了彼此的退路。

他不能選擇怎麽開始，但他能選擇怎麽結束。

“我陪你一起去。”

“真的？”容歡抿唇一笑，墊着腳親了他一口，他想回吻，餘光暼到前方兩個相攜而立的背影，僵住了。

“怎麽了？”容歡轉頭，順着他的視線追尋，他連忙将她按在懷裏，稔熟地揉捏起來，熟悉的呻吟嬌媚動人，卻令他若坐針氈。

好在容歡還記挂着正事，沒有糾纏他多久，結束的那一刻，他不知有多慶幸。

在她面前，他可以是狼，是狗，是衣冠禽獸，所有下流的樣子他都游刃有餘，唯獨不能讓秦卿看見。

二人來到春華樓，被一個戴着面具的男子仔細搜查後放進門，太子獨自坐在二樓窗邊，望着窗外露出微笑。

孟錦川下意識地知道他在看誰，心裏湧上一股莫名的情緒，眼睛也不由自主地瞟向窗外。

那兩人一直牽着手，女子高挑婀娜，男子挺拔威猛，他們并肩站在一起，女子在看煙花，男子在看她。

胸口一陣陣鈍痛，他強迫自己收回目光，太子正似笑非笑地望着他，仿佛在說“活該！”

他低下了頭。

容歡自顧坐在太子下首，熱情地與他攀談，太子有一搭沒一搭地應着，直到她說起皇後。

“表哥若無事，不如跟我們去城外泡溫泉，莊子裏有佃戶新送來的野味，烤着最好吃。本來舅母也想一起去，但她實在走不開，就讓我給江家幾位小姐下了帖子。”

太子按了按眉心，暗暗嘆氣，他這母親怎麽就是不聽勸呢，明明父皇對江家無意，她還硬把表妹往他身邊推，以前他總躲着，現在來了個容歡，她仿佛一下子找到知己，折騰得更起勁了。

不能讓她再錯下去。

他回道：“父皇不喜後宮與前朝走得太近，縣主的美意……”

話未說完，趙長庚牽着秦卿走進來，兩個人的臉頰凍得紅撲撲，趙長庚也不管室內有沒有人，把秦卿的雙手送到唇邊，哈着氣替她暖着，秦卿一邊掙紮，一邊羞得頭也不敢擡。

太子眯了眯眼。

憑什麽操心的總是他？明明他還是個孩子好伐？

他話鋒一轉：“縣主的美意我笑納了，冬日吃鍋子才過瘾，把羊肉切成薄薄的一片，入水即熟，小叔叔最好這一口。”

容歡喜笑顏開，立即站起身：“我這就回去準備。”路過秦卿，她彎了彎眼睛，“秦姐姐也一起來嗎？”

“當然，她和小叔叔一起去。”太子搶先說道。

“那就這麽說定了，後天我和孟郎光候大駕。”容歡挽着孟錦川，扭着腰肢出了門。

從始至終，孟錦川都未擡過頭，也未說過一句話，只有略顯僵硬的背影昭示着他的情緒。

但這些都不在襄陽王殿下的關心範圍，連太子的酸言酸語都被他屏蔽，他只想給媳婦兒暖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