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12章
“哎呀，是我招待不周，讓大家站在門口喝冷風，該打該打。”
容歡帶着丫鬟從垂花門走過來，一身海棠春色對襟小襖，頭戴南海珍珠冠，耳朵上綴着同色珍珠耳環，嬌憨可愛，像一朵含苞待放的粉梅。
她雖然個子不高，但會打扮，大冬天穿的棉衣也能凸顯身段，該胖的胖，該瘦的瘦，玉峰高聳，細腰不盈一握，行走間有股旖旎風流之态，一颦一笑很是吸人眼球。
衆人不自覺地将秦卿與她比較，馬上就分出了高下，秦卿端莊持重，衣着以青白為主，裹得嚴嚴實實，看不出凸凹，雖然容貌更勝一籌，但性格少了些活潑周到，江蓉被趙長庚罵了半天，也沒見她出來勸一下，看看人家聘婷縣主，乍見江蓉坐在地上，花容失色，忙不疊将人扶起來，殷殷詢問有沒有摔疼，就是不問摔倒的原因。
狐貍精！
江蓉撇撇嘴，她雖瞧不上容氏的出身和做派，但這個臺階實在遞得好。趙長庚霸道歸霸道，行事卻十分有分寸，該針對誰就針對誰，絕不牽連無辜，要不然剛才就連兩個姐姐一起罵了。
有人打圓場，他果然不再追究，從鼻子深處冷哼一聲，帶着秦卿往裏走，太子意味深長地看了餘下幾人一眼，黑眸幽暗深沉，張張嘴想說什麽，最後皆化作一聲嗤笑，頭也不回地去追趙長庚了。
他不知道這聲笑對衆人意味着什麽，他本就長得像趙長庚，笑起來更像，玩世不恭的樣子與方才的閻羅王別無二致，承平日久，江家三女差點兒忘了他可是和趙長庚從小打到大的主。
怎麽說呢，趙家的男人挺邪性的，好的時候說是谪仙都不為過，一旦發起瘋來，一個比一個要命。
先帝一次次原諒背叛他的廢後，險些招致亡國之災；聖上因為江皇後給他下媚藥，氣得幾乎将她掐死；趙長庚那麽喜歡秦卿，十來歲就開始謀劃，也能忍住嫉妒祝福她和孟錦川；太子迄今為止最正常，但就是太正常了，才讓人心裏沒底。
不是有句話叫會咬人的狗不吠，吠的狗不咬人麽。
江芙是第一個打退堂鼓的，不叫的狗，呸呸呸，邪魅一笑的太子表哥真的好吓人，一看就憋着壞，比她溫柔的姨表哥差遠了。本來她和姨表哥兩情相悅，怪只怪他家世不顯，入不了父親的法眼，姨娘便逼着她和姐妹們一起來博前程，她長得沒有江英好看，又不如江蓉受寵，除了聽話一無是處，剛剛她并不想刁難秦卿，是江英給她使眼色，她不得不硬着頭皮上，看見趙長庚那麽維護秦卿，她的心裏好似像打翻了五味瓶。
要是她的心上人也有權勢多好，她就能早點嫁過去，帶着姨娘遠離江家那個吃人的泥沼。
唉，眼下還是把姐妹們勸回去的好，免得再遭太子厭棄。
“長姐，表哥好像不喜歡我們跟着他，不如家去罷……”江芙小心地觀察江英神色，生怕哪個字說得不對觸了黴頭，她這個姐姐從進門起就沒高興過，只怕回去有得鬧。
江英發起脾氣來可比江蓉厲害多了，用浸了鹽水的細枝條抽打身體隐密部位，既能防止告狀，又能教人疼痛難當。
江芙的話令江英有些意動，她不傻，反而還很聰明，從小跟着祖父讀書寫字，祖父總摸着她的頭嘆息，說她要是個男兒就好了。也不知他們江家造了什麽孽，到她這一代居然全是丫頭片子，有人背後嚼舌根，說江家要絕後，因為這個原因，祖父在官場上都不硬氣，孟父扣着肥差不派給祖父門生，祖父除了生氣毫無辦法。
一個沒有男丁支撐門庭的家族，只有一個被聖上嫌棄的皇後是不夠的，想要保住榮華富貴，只能将女兒再次送上萬人之巅。
今日出師不利，不如以退為進，賠個禮提前告退，給太子留個知錯就改的好印象，以後再圖其他。
打定主意，她剛要開口，容歡突然握住她的手，笑道：“太子殿下公務繁忙，一年到頭只有十五日休沐，與他見上一面難于登天，姐姐若是走了，以後可再難尋此良機。”
哎呀，她怎麽沒想到這一茬？
江英頓住，心裏猶豫不決。唱戲搭臺，總得有觀衆才行，太子不在身旁，表現給誰看呢？
容歡觑着她的神色，心中了然，拉着她的手徑直往後院走，不動聲色地将想要上前的江芙擋在身後。
“也不是強求姐姐留下來，姐姐去後院看看，就一眼，如果我家的鍋子不合胃口，姐姐要走我絕不攔着。”
“那就看一眼。”
江英從善如流，不忘回頭叫上兩個妹妹，江芙跺跺腳，不情不願地跟上，江蓉冷着臉，邊走邊罵自己丫鬟，還時不時上手掐兩下，丫鬟忍着疼，眼眶憋得通紅。
終于到了後院，丫鬟如蒙大赦，偷偷松了口氣，江蓉見了冷笑一聲，自己躲進屋裏烤手吃零嘴，吩咐丫鬟去屋外堆雪人給她看。
丫鬟揉着眼睛出去了，屋裏的人誰都沒有吭聲，秦卿朝杏兒使個眼色，杏兒會意，掀簾出門，快步追上丫鬟，往她懷裏塞了一雙棉手衣。
丫鬟愣了一下，随即淚如雨下，杏兒擺擺手，指指屋內，丫鬟馬上不哭了，擦了把臉，給杏兒行了大禮。
杏兒回來朝秦卿輕輕點頭，秦卿笑了，夾起一片羊肉，細嚼慢咽，臉上露出滿意的神情，随後用幹淨碟子裝了一些，示意杏兒端到一旁食用。
這一切進行得悄無聲息，除了恰巧路過的孟錦川，沒有第四個人發現，他在男賓席木然地喝着酒，一杯接一杯，心裏好像破了個大洞，手抖得不行，幾乎要握不住酒杯。
同座的人問他怎麽了，他喉頭一酸，險些落下淚來。
曾幾何時，有個人架着梯子爬上他家牆頭，只為了給挑燈夜讀的他送一碗熱騰騰的陽春面。
她說讀書太苦了，不能費了腦子還餓着肚子。
她的臉髒得像花貓，可她毫不在意，趴在牆上憧憬與他成親的日子，細數着每月裏他熬夜的天數，一邊埋怨他不知道愛惜自己，一邊托腮嘟囔哪些食物适合補身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