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35章
面完聖,楚嬌講起最近的遭遇。
十日前的子夜,她被人從家中擄走,套上麻袋丢盡馬車連夜出了城。那些人十分狡猾,為了掩蓋痕跡,先往西急行兩天,後折返回來兩天,再然後向北走兩天,他們怕她做記號,每日給她喂食軟骨散,在她面前始終蒙着臉,從不交談,她在馬車上昏昏沉沉地渡過六天,最終被守候在洛陽的太子救下。
說到此處,太子自動接過話,解釋他“恰好”逗留洛陽的原因。
“上次去江南公幹,無意間碰到楚大夫,當時以為是秦夫人,但她完全不認識我,于是我便留了個心眼,讓人暗中盯着她,打算回京後找秦夫人問問情況,沒想到竟陰差陽錯地救下父皇苦苦尋找的大恩人。”
太子說話時有意無意地睇向江芙,仿佛對她十分在意,江芙有苦難言,低着頭縮着身子,完全不敢與太子對視,別人不知道楚嬌怎麽找到的,她這個當事人可是一清二楚,分明是太子從她嘴裏詐出來的。
這人太恐怖了,僅憑“雙生”二字就猜出她爹等人的意圖,不知道以後抄家的時候,她能不能求他留個全屍,要是能讓她和姨娘表哥葬在一處就更好了。
聖上握着太子的肩膀,滿臉贊許地誇獎:“吾兒甚好,朕心甚慰,想要什麽賞賜盡管開口。”
太子腼腆一笑:“兒臣別無他求,只希望父皇能讓母後善終。”
回程路上,徐馳将這兩日發生的事告訴他,他既生氣又無奈,江皇後莽撞沖動,容易被人利用,臨出門他特意叮囑,又交代嬷嬷看顧,最後還是着了道,聖上本就就厭棄江家厭棄她,現在又和反賊扯上關系,不知道會落得什麽下場。
但,不管怎樣,他都會盡力保她一命,誰讓他們是血脈相連的親母子呢。
聖上沉吟良久,方道:“既然你開口,那就只廢除她的皇後之位,其他不予追究,貶為庶人,遷赭山行宮終老。”
“謝父皇。”太子感激下拜,其他幾個心裏有鬼的吓得臉都白了,我的乖乖,好好的皇後,說撸就撸,太子求情都不管用,那他們這些小喽喽……
聖上将他們的反應看在眼裏,冷哼一聲,放衆人出了宮,今日高興,先讓他們多活幾天,等處理好手頭的事情,再送他們歸西。
這局棋從他當年遇刺就開始布局,抓些蝦兵蟹将有什麽用,他要的是躲在潭底的大魚,他耐心等待十六載,大魚一直不咬鈎,本以為還要繼續僵持,孰料峰回路轉,心高氣傲的小魚沉不住氣,跳出來将他的釣竿拽到老巢裏。
接下來就是順藤摸瓜了。
一想到這些線索是楚嬌送到他面前,他就有些感慨,多年前因此事與她結識,多年後又因此事與她相逢,這樣看厲王一黨也不是全無貢獻,等将來砍頭的時候少砍他們幾刀好了。
他看向楚嬌,欲言又止,楚嬌卻不給他半分情面,福了個身,拉着秦卿,施施然回了秦府。
趙長庚跟在秦卿身側,走出老遠,見聖上還呆在原地,心中實在不忍,跑回來安慰道:“哥哥,你別傷心啦,舊的不去新的不來,既然嬌姨對你無意,你就抓緊時間選秀吧。”
“滾!”回答他的是聖上的一聲怒吼,外加一記臀踢。
趙長庚揉着屁股,悻悻離開,邊跑邊嘀咕:“這麽兇,難怪人家不喜歡,活該當一輩子老光棍。”
站在路邊的容歡恰巧聽到這句話,不甘失敗的她望着秦家衆人的背影,心裏有了新的謀劃,她對駕車來接她的桃夭耳語幾句,桃夭點點頭,從車廂底下的暗格裏掏出一個蒙着黑布的鳥籠,眼見四下無人,她将事先準備好的紙條綁在信鴿腿上,正打算放飛時被一個青衣男子捏住手腕。
那力道奇大無比,好像要将她的手腕捏碎,她心中惱怒,準備開罵,看清那人的長相後瞬間偃旗息鼓。
“世……孟大爺。”
“這是什麽?”
“沒什麽。”
孟錦川黑眸幽深,臉上風雨欲來,桃夭被他盯得一抖,不由自主地将信鴿遞到他手中,他看完信鴿腿上綁的紙條,嗤笑一聲,将紙條碾得粉碎。
“重新寫,就說一切都好,母親勿念。”
“這……”
“桃夭,記住你的身份,不要因為長公主的一點小恩小惠,就忘記自己真正的主子。”
“婢子不敢。”
孟錦川不語,冷冷審視她許久,直到容歡聽到動靜望過來,才慢悠悠坐上馬車。
桃夭再不敢猶豫,按照孟錦川吩咐的放飛信鴿,他們這些人本就是老主子留下尋找幼主的,投靠長公主只是權宜,現在幼主出現,自然要唯他馬首是瞻。
信鴿飛走後,桃夭跳上車頭,讓侍衛駕車去淩雲寺,侍衛沒動,回頭向容歡請示,後者正忙着和心上人打情罵俏,還沒聽完就讓他閉嘴。
侍衛碰了一鼻子灰,惡狠狠地瞪了桃夭一眼,才不情不願揮動馬鞭,在沉沉夜色中駛向郊外。車內的容歡一無所察,還沉浸在孟錦川親自來接她的甜蜜裏,她嬌笑着問他有沒有想她,孟錦川沒說話,回答她的是衣物摩·擦的簌簌聲,以及男子動情的悶哼。
很快,車內便響起女子妩媚的喘·息和低·吟。
侍衛聽罷,渾身邪火亂竄,他輕佻地瞟了桃夭一眼,似笑非笑,桃夭面無表情,心裏卻恨得滴血。
那天她在淩雲寺觸了容歡黴頭,就是這個狗腿子懲罰的她,他不顧她的苦苦哀求,将她拖到佛前玷污,她生生咬破了舌頭,才抑制住與他同歸于盡的沖動,君子報仇十年不晚,總有一天,她要他跪在她的腳下求饒。
長夜漫漫,車廂裏的豔·情還在繼續,容歡趴在孟錦川懷裏,手指在他胸口畫圈,孟錦川閉着眼,一副很享受的樣子。
容歡有些自得,這般溫柔的男人她很久沒見過了。自從知道自己身世,孟錦川的氣勢一日強過一日,不僅給她的暗衛發號施令,還對她頤指氣使,高興時逗弄兩下,不高興丢到一旁,她抱怨兩句他就卷鋪蓋回家,到頭來還得她放下身段去哄他。
“這兩日宮裏可有什麽趣事?”
容歡手一頓,随後若無其事地親着男人下颌,嫣然笑道:“沒有。”
“真沒有?”孟錦川捉住她的手,又問了一遍。
她撅着唇,背對着他,不高興道:“我說沒有就沒有,你不信就算了。”
“阿歡,”孟錦川半靠在鴛鴦戲水的大紅迎枕上,緩緩睜開眼,将她的手指越捏越緊,“我有沒有告訴過你,不要擅自行動壞我大事?”
容歡疼得慘叫一聲,侍衛勒馬回身查看,剛掀開簾子就被孟錦川一腳踹下地,随後趕來的暗衛将他抓住捆起來扔到後車上,容歡大怒,顧不得疼痛高聲咒罵,孟錦川毫不憐惜,兩指掐着她的臉頰,神色陰鸷。
“蠢婦,因為你争風吃醋,我的計劃全被打亂了,要不是母親偷偷給我送信,我早被你害死了。”
“你休要危言聳聽,哪有那麽嚴重?”
“你知道個屁,江芙早被太子收買了,你們的一舉一動都在他的監視之下,他故意讓你們擄走楚嬌,就是為了找出孟、容、江三家勾結的證據。”
容歡終于慌了,顫聲道:“那怎麽辦?”
“我怎麽知道,江家已經被你害了,你若再胡來,害我孟家,我絕不饒你。”
看着他眼中毫不掩飾的恨意,容歡驀地打了個寒顫,周圍越來越靜,偶有幾聲寒鴉嘶鳴,她猛地掀開車簾,發現根本不是回家的路。
“你要做什麽?”
“阿歡,做錯了事就要受罰,這是你曾說過的話,你雖是縣主,也不能例外,否則我無法服衆。”
“孟錦川,你搞清楚,他們是我容家養的暗衛,聽命于我,跟你沒關系。”
“阿歡,你也搞清楚,他們只是暫時投靠長公主,為的是找到我這個幼主,而且……他們的俸祿可不是你娘出的,我祖父留下大筆財富,聖上分文未見,你猜它們到了誰的口袋?”
容歡被他問得啞口無言,但她又怎會乖乖受罰,她大聲呵斥趕車的暗衛,命令他速速停下,暗衛充耳不聞,她又将目光投向桃夭,然而不論她如何威逼利誘,桃夭始終只有一句話:他們效忠的是厲王府幼主。
容歡氣得要死,索性破罐子破摔,抱臂坐在孟錦川對面,狠狠盯着他,她倒要看看,這個人會怎麽懲罰長公主之女、他的親表妹。
很快,馬車來到淩雲寺門口,孟錦川帶着她走進梨樹林,去歲清明,他們還在樹下卿卿我我,今時今日,這個狠心的男人竟要懲罰她。
容歡越想越氣,尤其是看到被孟錦川單獨叫出來的桃夭時,這份委屈瞬間變成了嫉恨。
那個侍衛也被拉到人前,孟錦川問桃夭想不想報仇,桃夭點頭,手中便馬上多了一把刀,桃夭握着它,連捅侍衛十二下,次次避開要害,侍衛痛得嗷嗷叫,求桃夭給個痛快,桃夭偏頭一笑,将侍衛當初欺負她的那玩意一刀切掉。
侍衛痛得滿地打滾,容歡這才意識到孟錦川說到做到,她望着同床共枕多時的男人,驚恐得連連後退。
“歡兒,該你了。”孟錦川咧嘴一笑,将容歡和喂過藥的侍衛關進當日她懲罰桃夭的偏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