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chapter 21
第21章 chapter 21
蘇燚記不起自己是怎麽回到家的了，大概是被陳燃半摟半抱的攙着回去的。陳燃給她放了熱水，給她換衣服，帶她去洗澡。
全程蘇燚不發一言，直到陳燃給她吹頭發的時候，借着吹風機嗡嗡作響的背景音，她開口問，“你有調查過我嗎？”
蘇燚是坐在沙發上的，而陳燃則站在她的身後，兩人一坐一站。陳燃揉在她腦後的手收回，吹風機聲音戛然而止。
陳燃去了衛生間，并沒有說話。蘇燚慢慢抱住自己的膝蓋，低低埋着頭。
鐘尚明已經不在了。
——天空成日裏都是暗灰色的，就像是暴雨即将來臨，烏雲在遠處聚集一樣，連帶着四周都是烏泱泱的一片。巨大的LED屏幕前，瘦弱的人影蹲在地上，畫面只在瞳孔裏面呈現出模糊的光暈，像白團一樣。
“怎麽沒反應呢？”她聽見有人操着一口惡狠狠的語氣在她的耳邊說，“看仔細一點，好好看！”
“給我睜開你的眼睛好好看！”
……
給我睜開你的眼睛好好看！
睜開眼睛看，看什麽呢？
她不知道時間過去了多久，仿佛連五感都喪失了，心髒在胸腔裏砰砰狂跳，但全身卻痙攣得一點力氣都沒有。
少傾陳燃出來，去接了杯熱水，不顧蘇燚此刻略微抗拒的姿态，坐在她的身後，強硬地扳過她的肩膀，将她呈現自我保護的狀态給打破，蘇燚并不想喝水。
陳燃勸慰，“喝一點，你剛剛在外面才吐過，現在嘴都是起皮的。”
蘇燚沒喝，推開那杯水，“你有調查過我嗎？”
“我都做到了這個份上了，你覺得我是不存在沒了解過你這個人的做法嗎？”陳燃喝了水，捉住蘇燚的下巴強硬地嘴對嘴給她灌進去，“你不自己喝，我就這樣喂你！”
蘇燚垂下眼簾，接過水一口氣喝完了。
陳燃拿過杯子放在茶幾上，她還是穿着今天去學校接蘇燚的那一身，都沒來得及換。站着的時候就已經很顯腰身，坐下的時候更為明顯，簡直掐腰一握。
蘇燚無暇欣賞，“我累了。”她才要起身。
這冷淡的三個字并沒有得到回應，她一只腳才剛剛踩在地上，緊接着就聽見衣料摩擦所帶來的窸窣聲響。蘇燚直接被陳燃掐着腰線勾了回來，然後陳燃扳過她的肩膀，抵在她的額頭，就在咫尺之間緊盯着她，“我是調查過你，但是有些事，光是調查是沒有用的，因為那些事你藏在自己的心裏，除了你自己之外，沒有人能知道。”
蘇燚并不喜歡這樣被陳燃緊緊盯着，老實說，陳燃這個人認真的時候，壓迫感确實很強。但是她還沒來得及後仰，就被陳燃按住肩膀更用力的鉗制住了，“但我可以想，也可以猜，我猜猜你會想什麽。那個叫陳燃的女的，不過是仗着自己有錢，自己有點勢力，一天到晚就知道無視律法，做一些讓人不爽的事情，要風是風，要雨就是雨。有時候想想，這個世界還真的是一點都不公平，對不對？”
蘇燚嘴唇微顫，還來不及說什麽，又聽陳燃說道，“其實我在裏心裏壓根一點分量都沒有吧？你跟我在一起純粹就是為了躲避那些傷害。所以你知道我為什麽不把鐘尚明不在的消息告訴你呢？因為我知道，告訴你之後，你肯定會想，這個世界上對你威脅已經不在了，那麽你根本沒有必要留在我的身邊，做自己不願意的事情，你肯定會走！所以我不想告訴你這個消息！”
她們以互相面對的姿态凝視着對方，如果說陳燃是主動的一方，那麽蘇燚則是被動承受。半晌蘇燚提了提唇角，動作非常倉促，幾乎在外間薄暮的光線下，短得像是錯覺，她說，“你說什麽呢？我不會離開你的，陳燃，我什麽都不能給你保證，但是這個我可以确定，我不會離開你。我發誓，我永遠不會離開你！”
她說的話并不含着什麽情意，甚至有種惱羞成怒的一股腦将自己內心的想法統統倒出來的意味。
然後她想掙脫陳燃的鉗制，但是沒有用，陳燃手心往上，按在了她的後頸上，一把又将她拉近，“你如果說話不要那麽快，聲音低一點，語調柔和一點，那我大概會有點相信。”
蘇燚，“……”
“你遇見我的時候才十九歲，正值青春，或許我從來沒有告訴過你，我喜歡你不單單是因為你這張臉。我遇見你之前，一直都是以為自己喜歡男的。你沒什麽特殊的，我身邊很多朋友都長得比你好看，身材比你好的也是一抓一大把，但是我為什麽偏偏就對你這樣上心？你以為這是為什麽？”
陳燃并不給她反應的機會，接着說，“因為你遇見我的那天晚上，你其實是想要去自殺，對不對？後來我總是想，為什麽一個要去自殺的人，會有勇氣去勸解別人，讓別人不要去死。後來我又想，怪不得，我看着明明已經不像是校內學生了，那麽晚的天色，憑什麽我說一句，你就願意跟我走？其實根本不是因為你對我放心，而是因為，那時候的你，心裏都是，即使是遇到壞人也根本沒什麽怕的，因為你壓根就不想在這個世上活着了！所以你才會這樣肆無忌憚！”
蘇燚緊抿嘴唇, 整個人仿佛凍住了。
陳燃緊盯着她微微顫栗的瞳孔，“我知道鐘尚明是你的資助人，也知道這個鐘尚明會對自己資助的學生做些什麽，但是你沒受過這樣的傷害。”
不為什麽，蘇燚的第一次是陳燃的。
外面好似突然開始狂風大作，就像是一只無形的手拂過窗簾，帶起一陣陣浪邊。遠處有人打開門，發出一聲清晰的，“咣當！”聲，腳步聲由遠而近。
“真是個特別的女孩，像冰塊一樣，怎麽也捂不熱呢。”
“哪有的話，你呀，只要給我點時間，保管給你調教得乖乖的。”
整個房間除了屏幕放映的光源，四周都是一片黑暗，那光源映在她的臉上，投射出一片奇異又瘆人的光斑。蘇燚發着抖，慢慢地投過去一個注視，她看着那角落裏交談的兩人，看着那些熟悉又滲着惡寒的眼珠子。
陳燃一手探在她的腰上，幾乎将蘇燚整個人摟在自己的懷裏，“所以，我猜不到你到底是遇到了什麽。我不明白，為什麽這個人都已經不在了，你聽到這個消息應該開心，但你的反應不在我的預料之內。蘇燚，我們從一開始就注定，我沒辦法成為可以排解你內心症結的存在，反而我可能還會加重這種症狀。”
蘇燚胸腔開始不住起伏，但整個肺腑除了自己越來越急促的喘息之外，她竭盡全力都發不出半點聲音——
“但是我可以告訴你，你想做什麽都可以去做，我永遠站在你的這一邊。我會幫你解決那些你不想面對的，你不用害怕。”
蘇燚就像是被一雙無形的手抓住腳踝，一直往深淵最底下拖着，目光渙散沒有任何焦距，聞言一震，驀然回神過來，“你……你永遠站在我這一邊？”
陳燃将她冰涼的指尖攥住，放在唇邊吻了吻，“永遠。”
出乎意料的，這個吻竟然讓蘇燚覺得有一種不真實的麻痹感。
“我知道了……”蘇燚突兀地擠出幾個字，喉嚨像堵着什麽酸澀的硬塊，嘴唇阖動了一下，才低聲道，“我想休息了。”
陳燃也許話裏有話，她所表達出來的意思，并沒有那麽淺顯。但蘇燚腦子實在是太過于渾噩了，她想不到自己應該回應什麽，她想，陳燃都對她這樣了，也許自己是應該說一些好話給她聽的。但是卻無從說起。
更或者也是某種源于心底深處恐懼的本能，讓她硬生生給遏制住了。
“好。”陳燃揉了揉她的指尖，像是借此能夠給她暖一暖身子一樣，“要不要再吃點東西？”
畢竟剛剛在外面，也吐得差不多了，估計這會兒胃口已經空了。
但是蘇燚現在并沒有什麽胃口，她搖搖頭。
陳燃并不強迫她，她将蘇燚抱起來，往卧室去，才将蘇燚放在床上的時候，她問了一句，“你會出事嗎？”
陳燃，“……”
蘇燚這時還是被陳燃半抱着的，因此完全就是在陳燃的懷裏擡頭看着她，這個姿勢極其的微妙，甚至有一種相當溫柔的意味。從陳燃此刻的角度，只能看見蘇燚半掀起的眼簾，以及卷翹的羽睫，在床頭櫃的燈光氤氲中，說不上來的缱绻。
蘇燚再次問，“你會遇到麻煩嗎？”
陳燃神經敏銳地一跳，蘇燚這是在擔心她？
陳燃沒辦法将自己的工作情況告訴蘇燚，陳燃坐在床邊，看着她，“有些話說出來是很現實的，在這個世界上，确實有存在有一些人，他們淩駕于律法之上，游走在光明和黑暗的夾縫中，沒有什麽東西可以束縛住他們。”
“包括你？”
“但不包括你。”陳燃看着她，似乎有些欲言又止，“你是可以去做你想做的事，但我也想告訴你，量力而為。比如我，我從來不會做超出自己能力範圍的事情。”
蘇燚也看着她，心想，你又能知道我到底是想做什麽呢？
陳燃沒再說什麽，起身出去了。
作者有話說：
沒有什麽可以淩駕于律法之上，法理是底線，不違背法理可以講人情。背景架空的，不要當真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