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Chapter 7
Chapter 7
溫秀卿不會想到，在将近淩晨12點的夜晚，她會接到自己的姐姐的電話。
溫秀卿睡眼朦胧地劃開手機屏幕，當她按下接聽鍵的後，聽到溫玉卿的聲音猶豫地傳過來：“秀卿，我今天晚上不想回爸爸媽媽那裏……可不可以來你家睡一晚？”
“當然可以，你現在在哪裏？我來接你。”溫秀卿理所當然地答應道。
她現在已經換好了睡衣躺在床上，聞言打了一個哈欠将外套穿上，拿着車鑰匙準備出門。
“你怎麽這麽晚了還在外面……”
當溫秀卿打開房門的時候，只見溫玉卿正站在她家門外，手上舉着手機心虛地笑，“其實不用麻煩你來接我……”
“姐姐，發生什麽事了？”
溫秀卿徹底清醒，她将手機放下，眼神震驚地看着姐姐渾身濕透的模樣。
“你怎麽把自己弄成了這個模樣？！”
溫玉卿聽她這麽說，正準備脫掉外套的手一頓，她咬了咬下唇，在心裏思考該怎麽開口。
溫秀卿見狀心裏頓時一沉，她明白情況似乎比她想象得要嚴重許多。
只是心裏越是憂心，她更不應該去逼迫對方。
溫秀卿默默地接過溫玉卿手裏的衣服，她将聲音放輕，“你快去洗一個熱水澡吧，我幫你洗衣服。”
被脫下的外套即使經歷了雨水的沖刷，依舊帶着無法散去的酒味。
溫秀卿不動聲色地看了一眼姐姐裸露的手腕與脖頸，她确認上面沒有任何的淤青或者傷痕，心裏稍微松了口氣。
她來到了陽臺，将衣物扔進洗衣機。
扔進洗衣機之前，溫秀卿将手伸進口袋把裏面的東西掏出來，然後她的手一頓，從裏面拿出了兩張名片。
“……”
浴室裏響起嘩啦啦的水聲，遮蓋住了洗衣機工作的聲音。
溫秀卿看着手上的名片，她将它們拍了張照，發送給李郁。
【你的身邊有認識這兩個出版社的嗎？我猜他們欺負你老婆。】
發送完信息，溫秀卿并不在意李郁的回複，她走進室內，為溫玉卿準備睡衣和貼身衣物，然後再點上助眠的香薰。
等溫玉卿走出浴室時，她看見溫秀卿正背對着她，熟練地為她準備一份被單與枕套。
溫秀卿聽到了動靜，她轉過頭沖着溫玉卿笑道：“姐姐，你想睡在靠窗的位置，還是靠門的位置？”
“我都可以。”
溫玉卿的臉終于恢複成了平時的模樣，溫秀卿準備的被單上充滿了陽光的味道，這很好地安撫到了她的心緒。
她終于徹底緩過神，看着溫秀卿，她的心裏感到有些愧疚：“抱歉，你明天還要工作，我卻在這麽晚的時候來打擾你。”
“我們是一家人，怎麽會打擾？”溫秀卿躺在她的身邊，笑着用自己冰涼的腳去觸碰姐姐溫暖的身體。
“我睡六個小時就足夠了，如果睡得時間太長，反而會讓我沒精神的！”溫秀卿俏皮道。
溫玉卿看着她笑了笑，她不知道想起了什麽，眼神逐漸變得落寞。
纖長的睫毛垂下，她輕聲嘆氣道：“秀卿，我不清楚你知不知道，我從小就很羨慕你。”
“啊？”溫秀卿愣住。
她不明所以地看着溫玉卿，她從來都不會想到，她的姐姐會說出這樣的話。
“姐姐，應該是我羨慕你才對吧？”溫秀卿苦笑道。
她仰頭看向天花板，擡起手指一一拒列舉。
“你從小聽話懂事，長得也漂亮。夢卿出生前，媽媽的眼裏似乎只能看到你一個女兒。”
“她會給你買好看的衣服和首飾，會給你買你想要的零食與玩具。我……我不說，事實上我在心裏曾經偷偷地嫉妒過很久。”
這一番話讓溫玉卿于心不忍，她翻過身，摟住了妹妹的肩膀，說道：“你不要這麽想媽媽，其實在你出國以後，她非常想你，她偷偷地後悔過好幾次……媽媽可能在明面上寵愛我一些，可你也是爸爸最寵愛的女兒，不是嗎？”
“你想要學琴，他會直接給你買一架施坦威。你上六年級的時候，你說你想要學習滑雪，他便給你報名了瑞士的滑雪夏令營。我和夢卿那時候沒有見過雪，所以特別羨慕你。”
“姐姐，你不需要寬慰我。”溫秀卿感到心裏暖暖的。
她抿嘴笑道：“我能生活在這個家裏，我感到很幸福。你們所有人都給了我很多很多的愛，我從來都不認為自己被冷落。”
“人心會有偏愛，這很正常，我沒有怪媽媽，我只是遺憾我和她始終不能像你們這般親近。”
并不是每一對父母和自己的子女都有那般緣分，哪怕愛意是一種刻在骨子裏的本能。
溫玉卿知道緣分不可強求，溫秀卿從小叛逆獨行，我行我素，她與母親的價值觀大相徑庭。
可是溫玉卿正好羨慕着溫秀卿那像風一般自由的靈魂，和那份堅信着自己想要什麽，并為它努力的決心。
溫秀卿看起來離經叛道，事實上，她比家裏的任何一個人都活得通透，也清醒。
而她在父母與丈夫的羽翼下，被庇護了這麽多年，她早已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在為自己而活，還是為了成為他們眼裏，那個完美的“溫玉卿”。
“姐姐，快睡吧。如果你周末有空，我們可以去找夢卿一起出去逛逛。”
溫秀卿看到手機屏幕上閃過了“郁哥”的信息提示，她不動聲色地将手機往自己的身後藏，柔聲地對溫玉卿說道。
“你如果再不睡，臉上會長出皺紋哦。”
翌日清晨，李郁正在家中用餐。
李總裁的早餐一向固定：兩碗燕麥粥，三片橙子，飯後一杯清咖啡。
只見現在，清咖啡将要見底，李母坐在李郁的對面，她看着他猶豫再三，裝作不經意地開口道：“玉卿呢，她這周怎麽沒有和你一起回來？”
李郁聞言挑了一下眉，他的眼神沒有離開手機屏幕上的K線圖，他依舊慢條斯理地喝着咖啡。
李母欲言又止，最後還是沉不住氣，再次問道：“她真的打算和你離婚？”
李郁仍然沒有回答。
李母知道自己兒子的脾氣，她明白他這副模樣的意思是默認。
她唇角上揚，語氣淡淡道：“離婚也好……她的母親膚淺，俗氣，和我們本來就不是一路人。那時候高攀，把女兒嫁到了我們家，結婚過去了這麽長的時間，肚子都沒有動靜……”
李母瞥見李郁的臉色，她馬上反應過來，這些話說得有些過，她立馬打住話頭，輕輕地咳了兩聲。
李郁知道母親的意思，他并不願意留在這裏陪着她打啞謎，于是站起身拿起西裝外套，說道：“我要去上班了。”
“……開車的速度別太快，路上不要着急。”
即使李母的心裏不甘，她現在能做的也只有作為一位慈母，對兒子仔細地叮囑。
只是看着李郁的背影，她仍舊試探地開口道：“我上次和你說過的政府項目，戴家似乎想要一起參與，你最近要和他女兒吃一頓飯嗎……”
“媽。”李郁轉過頭，他看着母親似笑非笑，“我給您的幾點股份，是想要您好好養老，不是讓您來随意地幹涉我的人生。”
李母怎麽也不會想到，李郁會這麽不給她面子。
“李郁！”她的臉色頓時一陣紅一陣白，差點在傭人的面前下不了臺。
李郁仍舊是那副謙遜孝順的模樣，他對着母親稍微欠身，恭敬道：“您在家裏好好地休息，兒子的事情就不需要您來操心了。”
這是在嫌她多管閑事？
汽車的引擎聲逐漸消失在山道上，李母坐在餐桌前，她忍了又忍，最後還是無法繼續維持着那優雅高貴的風度，狠狠地将手中的餐巾，發洩一般将它扔在了臺面上。
“她不就是一個花瓶？！都離婚了還有什麽必要這麽護着？！”
……
李郁并不知道，他将自己的母親再次氣得吃了好幾顆清心丸。
當他邁步走進辦公室後，秘書立刻為他彙報一整天的行程。
“以上便是今天所有的內容。”
李總裁今天的氣氛似乎不高，冷冷的一張俊臉，使得周圍的溫度都降低了幾分。
秘書看着李郁的臉色，小心翼翼地試探道：“請問還有什麽需要修改的嗎？”
李郁搖了搖頭，他擡頭問道：“你有沒有作協主席的聯系方式？如果有的話，你問他最近有沒有時間，告訴他許久不見，想和他一起吃頓飯。”
“我記得上次我們的新書店開張，我留了他的名片。我現在就去幫您聯系他。”秘書答應道。
目送秘書離開，李郁長長地呼出一口氣，他有些疲憊地揉了揉眉心。
他的視線越過堆得像小山一樣的合同文件，落在了辦公桌前面的相框上。
北海道滿天冰雪，溫玉卿蹲在小樽運河邊，晶瑩的雪花落在了她的眼角眉梢，她的鼻尖被凍得通紅，可是面對着鏡頭，她依然笑得無憂無慮，就像冬日裏的一抹燦爛的暖陽。
世人皆知李總裁與夫人伉俪情深，舉案齊眉，連蜜月時的照片都會每天放在辦公桌上，從來不撤下。
卻不知道那光鮮亮麗的空殼之下，是何等了無生氣的靈魂。
自從溫玉卿搬進了他們位于山頂的別墅後，他再也沒有在溫玉卿的臉上看到這樣的笑容了。
或許溫秀卿說得對，他與溫玉卿跳過了本應該存在的戀愛步驟，他們直接進入了名為婚姻的高難度副本。
他懊惱地認為自己可以模仿學習如何成為一名優秀的丈夫，可是婚姻從一開始就沒有标準答案。
他努力地去解一道名為溫玉卿的謎題，卻從一開始，就代錯了公式。
“李總，怡瑞廣告公司的代表們到了，他們來和您讨論這次度假村的後續宣傳方案。”
秘書再次進入辦公室，适時地将他從出神裏拽回現實。
“PPT和電腦已經準備好了，您直接進入會議室就行。”
李郁對秘書點了點頭，他一邊整理西裝，一邊站起身。
走進會議室裏，李郁看到對方的代表是一位高大英倫的長腿男人。
然後一個高挑的女人從男人的身邊探出頭，沖着李郁狡黠地笑了一下。
李郁怔愣道：“秀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