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Chapter 6
Chapter 6
“二姐不願意我去她家住，她說我還沒有自己賺錢獨立，應該乖乖地回家找媽媽道歉。”
溫夢卿将電話挂斷，愁眉苦臉地看着夏明紛，“我該怎麽辦啊？”
夏明紛從電腦編程的頁面擡起頭，他看着溫夢卿認真地說道：“我認為你二姐說得對，你應該把真相告訴你媽媽。”
“可是如果我媽媽知道我騙了她，她會殺了我的！”溫夢卿心急，她順手将夏明紛的電腦推到旁邊。
“不需要花太長的時間，你的女朋友就會再次被安排去和別人相親了！”
“夢卿，我不明白，我們為什麽不可以一起去和阿姨好好地溝通一次呢？”
夏明紛無奈地嘆了口氣，他将眼鏡摘下，反握住溫夢卿的手，“我們之間是認真的吧？如果可以開誠公布地和你媽媽談談，我相信我有辦法讓她放心地把你交給我。”
溫夢卿小臉一紅，嘀嘀咕咕地說道：“我只是在和你商量辦法，你的說法怎麽好像求婚一樣……”
夏明紛不由得笑了，示意溫夢卿坐在他的身邊，他輕輕攬過她，讓她靠在自己的肩頭。
“如果你真的不想和媽媽坦白，那還有一個辦法。”
“是什麽？”溫夢卿好奇地擡起眼問道，她正在玩弄夏明紛垂在身前的、衛衣的收束帶。
只見夏明紛低下頭，湊近她的耳垂低語：“我可以努努力，讓你真的……”
“夏、明、紛！”溫夢卿羞赧地大喊道。
華燈初上。
會員制預定的懷石料理包廂內，清酒杯摔碎在了地上，酒污打濕了白色的短裙。
一個臉上的法令紋極深的中年男人臉色陰沉地站起身，他冷哼了一聲，然後走出包廂。
“溫玉卿，你在做什麽！”主編看着中年男子離去，滿臉漲得通紅。
顯然，他被氣得不輕。
“那可是近幾年來，銷售量最火爆的新銳暢銷書作家！我們差一點就能和他簽獨家合約……你現在把他得罪的那麽徹底，我該怎麽去和高層交代！”
“所以？”
溫玉卿從桌子上抽出一張餐巾紙，她面無表情地擦拭被潑在臉上的酒水。
“難道為了讨好對方，我必須忍受他的動手動腳？”
“如果你今天晚上好好表現，簽下了獨家合約，到時候獎金肯定會有你的一份。”
總編又是氣惱又是不甘，但是只要想到那份豐厚的獎金，他便耐着性子，蹲下身對溫玉卿苦口婆心地勸道：“只是被人摸一下而已，怎麽了？現在這個世道，編輯簽約大部分都是這麽定的。只是讓你陪個酒而已，又不是讓你爬人家的床……”
“哐啷——”
溫玉卿猛地站起身，她的動作帶翻了酒桌。
她難以置信地看着總編道：“你把我當成了什麽？賣笑女，還是高級公關？”
“你怎麽說得這麽難聽！”總編着急地開始跺腳，“只是讓你陪着人家喝兩杯酒，順着人家說幾句好話。你現在趕緊出去找人好好地道個歉，把人勸回來……”
“對不起，這份工作我不能做。”
溫玉卿漠然地将自己的皮包收拾好，然後穿上外套走到門口，“但是你可以考慮一下自己去爬他的床。”
“溫玉卿！”
總編最終忍無可忍，他氣急敗壞地喊住溫玉卿。
今天早上面試的時候，他的确被溫玉卿的容顏驚豔。
他本以為溫玉卿說話溫聲細語，是一個好拿捏的性子，怎麽會知道現在她竟然軟硬不吃。
總編一時間下不來臺，不由得露出了真實面目，“你以為憑着你的那份簡歷還能找到什麽工作？工作經驗為零，專業中看不中用，我好心給了你一個機會，你卻連這麽點犧牲都不願意付出。”
“像你這種态度，不會有任何一家公司敢願意要你。”
溫玉卿的腳步頓了頓，她的胸口劇烈起伏，手指攥緊包包的肩帶。
總編看着她這副模樣，以為有戲，他的語氣忽然軟了下來，走到溫玉卿的身後，語重心長道：“你的年紀還小，性子剛烈一些，我能夠理解。可是人總要學會妥協，不是嗎？如果你這個時候離職，那違約金多貴啊……”
“啪——！”
一道清脆的巴掌聲毫無預兆地響起。
總編撫摸自己的臉頰，那裏正火辣辣的疼，他好不容易才反應過來，看着溫玉卿不可思議地問道：“你竟然敢動手打我？”
“是的。雖然我們簽了勞務合同，可這并不代表你擁有可以侮辱我的人格的權利！”溫玉卿不卑不亢地看着他道。
她本就是如玫瑰般豔麗名貴的風華，如今她這般凜然氣正，竟教人不敢逼視。
“至于違約金，就不需要你來替我擔心。”
“我家裏有的是錢。”
……
當溫玉卿走出酒店時，天色已經很晚。
她忽然脫力地垂下頭，苦痛地擡手捂住自己的臉。
她的肩膀顫抖了很久，最終一陣濕意從她的面部滑過。
一開始得到工作的驚喜與激動，在今天晚上仿佛被人推進冰窖一般被瞬間凍結，最終只留下了刺骨的寒意。
或許李郁和溫秀卿說得沒錯，她曾經确實太過天真。
只有當血淋淋的真相被人無情地撕裂後推到她的面前，她才能明白，當初的自己有多麽的幼稚。
她真的那麽沒用嗎？
溫玉卿的視線有些模糊，她看着加班的人們繁忙地進出大樓，她的心裏充滿了仿徨與迷茫。
從小到大，她只接受過周圍的人們的褒獎與贊揚，可如今抛開一切皮囊與浮華的裝飾後，最真實的她根本一無是處。
溫玉卿并不着急回家，她緩步行走在街道上，她希望這麽做可以清理大腦裏紛亂的思緒。
X市的街頭熙熙攘攘，霓虹燈光閃爍，紅綠色的光影下，煙火氣息濃烈，卻襯得溫玉卿的身影孤單且落寞。
“我的選擇真是錯誤的嗎？”溫玉卿擡頭喃喃自語道。
她看着商場LED顯示屏上的海報，海報的內容是一家三口溫馨地躺在海島酒店裏的鋪滿了花瓣的大床——這正是李郁旗下最新的度假村廣告。
這本可以是她的選擇，她本可以選擇活在虛幻的，被精心構造的美好烏托邦內，她本可以一輩子都不需要面對那龌龊而又黑暗的現實。
秋雨毫無預兆地落了下來，落在了瀝青地面上。
行人們的腳步開始變得匆匆，他們有的撐起五顏六色的花傘，有的将公文包頂在頭上，有的跑到了距離他們最近的屋檐底下。
溫玉卿出神着，任由越來越密集的雨水滑過她精致的眉眼，直到一把深綠色的傘毫無征兆地出現在她的頭頂，為她撐起一片幹燥溫暖的空間。
“李郁？”溫玉卿下意識說道。
可當她轉過身，卻發現自己猜錯了來人的身份——那是一個，她從未見過的，年輕美麗的女子。
女子的身上圍着一件圍裙，纖長的睫毛下是一雙明亮清澈的眼眸。那雙眼睛仿佛天生就帶着氤氲的水汽一般多情。
女子的神态中透露着一絲無辜與嬌憨，矛盾的氣質糅雜在她的身上，讓人移不開眼。
“小姐……我們快打烊了，但是你可以進來躲躲雨。”女子對她露出了一個善意的笑容，“我給你沖一杯熱巧克力吧？”
溫玉卿這才發現，她在一家小小的烘焙店的門口已經站了很久。
“抱歉，我影響到你們做生意了吧？”溫玉卿感到非常的抱歉。
“沒關系的，這個時間想要吃甜點的人并不多。”女子俏皮道。
她的笑容裏，不知為何帶着一股活潑和明亮的暖意，似乎讓秋雨一時間也無法入侵。
“小姐，你還是進來暖暖身子吧，不然小心感冒啊。”
溫玉卿心裏感到不好意思，她正在思考該如何婉拒對方，忽然轉頭瞥見櫥窗裏的反光。
她愣住了——只見自己的臉上，因為雨水的沖刷，精心描繪的妝容早已慘不忍睹。配上那張明顯哭過後，通紅的眼眶與渾身濕透的模樣，簡直就像一只剛從水裏爬上來的凄厲女鬼。
“……那就打擾了。”溫玉卿沖着女人笑了笑，邁步走進店門。
進門的那一刻，溫暖的空氣立刻攜帶香草，雞蛋與面粉的香甜氣味撲面而來。
小店的面積不大，裏面的裝飾卻十分的複古與溫馨。
溫玉卿坐在鋪着紅白色格子布的靠窗桌前，不一會兒，女子為她端來了熱巧克力與蛋糕。
“你叫小恩？”女子的胸口處戴着名牌，溫玉卿看到後問了出來。
女子笑道：“我姓杜，杜曉恩，小是日字旁的曉。”
“聽你的口音，你好像不是本地人？”
或許是杜曉恩的笑容過于治愈，又或許是熱巧克力與甜食很好地安撫了她的情緒，溫玉卿漸漸放下心防，放松地與對方開始閑聊。
溫玉卿得知杜曉恩今年21歲，竟然比溫夢卿還小上一歲。
杜曉恩的老家在G省，她一個人為了學業獨自來到X市，現在在這家烘焙店中勤工儉學。
“做蛋糕是我的愛好，你看，這些都是我的成品。”
杜曉恩與溫玉卿得投緣，她心裏越發欣喜，将自己的手機興致勃勃地遞給溫玉卿看她的社交平臺。
“我很喜歡做這些翻糖蛋糕，或者動物、動漫、動畫主題的紙杯蛋糕，平時我将作品上傳到微博總會有許多人點贊……我打算等我的粉絲數量累積到100萬時，準備自己開一家店，就在X市最繁華的保科街道上！”
溫玉卿聞言一愣，她嘴裏咬着塑料勺子，問道：“你說你想開在哪裏？”
“保科街道……不過我只是想想，那裏的租金太貴了。”杜曉恩捂着臉不好意思道，“或許我只有将店鋪開到第四、第五家分店的時候，才可以去保科街。”
溫玉卿忽然想到了什麽，她的眼神有些恍惚，腦海裏同時浮現李郁那天來家裏，試圖挽回她的畫面。
那些話一字一句，被清晰地刻在腦海中。
溫玉卿下意識喃喃道：“保科街道的話，你或許可以做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