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我要在夜宴上見到她

第16章  我要在夜宴上見到她。

夏荷回道:“小姐,蓮升樓是當朝長公主兩年前新修的酒樓,餐膳精美,奢華豪貴,乃是非比尋常之地。”

秋竹附和道:“正是,蓮升樓向來只接待豪門貴府之人,又或是皇親國戚,普通百姓鮮少進入。”

溫瀾生柳眉微蹙,“這樣的地方,門前有人鬥毆,竟沒人出手阻攔麽?”

秋竹細細回想後道:“我聽聞,那蓮升樓掌櫃早早便報了官,但那軍巡鋪的人遲遲未到,鬥毆的人愈打愈烈,波及周圍一片。”

“但……好似謝管家被誤傷後沒多久,那軍巡鋪的人便趕來了……”

溫瀾生的指尖在袖爐銅壁上輕敲。

這未免太過巧合。

報了官,軍巡鋪的人遲遲未到,可謝如春被殺後,便趕來了?

巧合得像是在刻意等待謝如春被殺一般。

謝如春又為什麽偏偏死在蓮升樓前?要殺謝如春滅口的難不成是長公主殿下?

可溫瀾生與長公主殿下并無瓜葛,那身份高貴的人又怎會牽扯進這投毒一事?

疑點重重,偏偏痕跡被抹除得一幹二淨。

夏荷又福了一福道,“小姐,我今日還徹查了一遍府內,每個人的底細我都仔細摸了一遍。”

“小姐放心,府內的人俱是身世清白,對相府忠心耿耿,料是無人會再害小姐了。”

“是麽?”溫瀾生回想起謝管家佝偻的身軀,不由得輕問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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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

【是。】

兩道女聲重疊,竟讓她産生了一種虛幻現實交疊的錯覺。

溫瀾生神色一滞,片刻便又恢複如常。

【信我,沒人再害你了。】

溫瀾生垂眸,将發絲別在耳後,“好,我信你。”

“小姐,我後面和秋竹會再去徹查此事,定給您和老爺一個滿意答複。”夏荷道。

溫瀾生牽唇一笑,“我知曉了,也不要太累。”她頓了頓,“今日你們都辛苦了,早點去歇息罷。”

三人齊齊應了,便退出卧房。

黃花梨木幾上火燭搖曳,柔黃的光攀上溫瀾生的眉梢,烘得人軟玉溫香。

雅秀卧房歸于安靜。

“阿綏……你可有辦法知曉謝管家背後之人?”

祝綏望向角落裏的兩百分,心有餘而力不足:【暫時無法知曉。】

她剛剛查了,探明謝如春背後之人要兩千分。

哪怕把整個位面都修複好,一共也就只能得到兩千分。

不過換一種思路來看,這是不是證明,謝如春背後之人便是最核心、最重要的角色?

只要查明這個人,就有機會避免溫瀾生的死亡?就能避免相府被滅門?

“你覺得……會是長公主想殺我麽?我明明與她并無瓜葛。”溫瀾生眼底浮起幾分迷惘。

迷霧重重,可目前存在的最後線索指向了當朝長公主。

畢竟人是在蓮升樓前死的,不管是不是巧合,她都脫不了幹系。

祝綏亦是頗覺奇怪,便開始仔細回想起原作劇情。

原作裏,她将長公主塑造成了一個極具野心、表裏不一的瘋美人。

萬朝疆土,四海之內,誰人不知長公主無心奪權。

即便聖上有心賦其權力,令其參與朝政,長公主亦婉拒不從,不為所動。

衆臣子皆嘆,長公主高潔似玉,若傲雪寒梅、空谷幽蘭,既不屑于參與黨争、結黨營私,更是對那龍椅之位無半分觊觎之意。

可沒人曉得,這才是長公主要的,清清白白的皇權。

那狼子野心的罪名,自然是盡數推給洵親王這個蠢貨。

她隐于洵親王身後,看似與之同氣連枝,實則暗自謀算、運籌帷幄,野心如吞天沃日,卻被巧妙地掩于那清高淡泊、淡雅似菊的表象之下。

洵親王不過是她的傀儡棋子。

她欲借洵親王之手,除去崔秀,謀殺皇帝。

待崔秀倒臺,皇帝已死,她就會為洵親王賦上弑兄殺侄的大逆罪名,而後将其與黨羽一并打入牢獄。

皇室紛亂,自相殘害,正統隕落,後繼無人。

所餘皇子太過年幼,母族羸弱,難成氣候,皇位自然而然只能讓她這個品性高潔的當朝長公主來坐。

可祝綏仍想不明白。

按理說,長公主确為敵對陣營之人。

可彼時,溫瀾生尚未入幕,仍是寂寂無名之輩。而洵親王與皇太女之紛争,亦未達如火如荼之境。

在這般局勢下,長公主怎會親自動手,還只是為了毒殺丞相之女?

可如果不是她,謝如春怎就偏偏死在了蓮升樓前?

謝如春死在這關口,又這般蹊跷。但凡明眼人都看得出,分明是毒害失敗,殺人滅口。

祝綏滿心困惑,卻斷了再用積分助力的念頭。

一來,夜宴将至,前路未蔔,她需留存些許積分,以備不時之需。

二來,溫瀾生此刻處境兇險萬分,她自當留些積分護其周全。

三來……她那區區兩百分,就算用完,也換不來一絲線索,猶如杯水車薪,又何必枉費。

前路模糊難辨,殺局之謎只能細細探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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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玉宮內,香風缱绻。

寝殿深處的美人榻以檀木雕就,其上鋪着的是雪狐絨氈毯。錦緞繡着五彩花卉,色澤柔和,将滿園春色凝于榻上。

長公主伏在榻上,那錦袍衣袂上,繡的是金線鳳凰,展翅欲飛。三千青絲如瀑般垂落,僅用一支羊脂玉簪輕挽,幾縷碎發垂在臉頰邊,添得慵懶妩媚。

面容隽秀的女子恭順跪于榻邊,手裏捧着青花瓷碟,那碟中盛着飽滿圓潤的甜杏仁。

林弦輕輕拈起一顆甜杏仁,遞到長公主唇邊道:“殿下……洵親王禁了足也不安分,這兩日暗裏煽動朝堂風向,陛下已有耳聞……”

長公主朱唇輕啓,将杏仁含入口中。

杏仁咽淨了,她微微眯起鳳眸道:“陛下有何旨意?”

林弦輕輕搖頭,“并無。”

崔岚颔首:“那便由他。”

林弦抿唇,冷淡的面容似是有幾分不解:“殿下……洵親王如此魯莽,您何必還……”

崔岚輕笑,目光如同鴻羽,輕飄飄地落在了林弦臉上:“阿弦……此刻陛下正盼他蠢,崔秀也盼他蠢,連本宮,也盼他蠢……”

“他越蠢,對我們三方都越有利,可知了?”

細白的指尖在瓷碟邊緣摩挲,“阿弦知了。”

她複又輕聲道:“殿下……您為何不擇太女殿下?擇了洵親王,卻徒費了許多周章。”

崔岚想起太女那張玉面風流的臉,慢聲道:“崔秀……”

她唇角微微上揚,勾出一抹意味深長的弧度,情緒難辨:“太女殿下可是正統繼位,民心所向。若将她扶到繼位之時,欲再懸崖勒馬,可比現下扶植崔玄難得多。”

“崔玄雖魯莽愚蠢,卻确有其用處。”

林弦颔首,挑了顆飽滿的杏仁,遞往長公主嬌豔欲滴的唇邊:“殿下遠見卓識,阿弦愚笨。”

誰知長公主卻用食指将那杏仁撥開,鳳眸微眯,面上仍端着笑道:“阿弦,我聽聞……今日蓮升樓前死了人?”

林弦手指一頓,将杏仁擱回了瓷碟。

“是。不過是小販與買主間生了龃龉,鬥毆時無辜波及了旁人。我已處理好了。”

長公主眸光婉轉流轉,望向林弦那雙古井無波的雙眼:“是麽?我怎聽聞,死的那人是相府管家?”

林弦不卑不亢與之對視,面上仍是從容道:“未曾留心。”

崔岚一錯不錯地盯緊她的眸子,試圖從中尋出一絲破綻。

然而那雙黑眸如深潭靜谧,毫無波瀾起伏。

她輕笑一聲,“也罷。”

“你那妹妹……可還在相府?”

林弦一貫冷淡的面容此刻似乎泛起漣漪,可不過片刻,便恢複如常:“并未。毒害丞相未遂,被相府千金驅逐出府了。”

崔岚饒有興趣地打量着她故作鎮定的神色,似要從中看出端倪:“當真?”

林弦閉目,“當真。”

“罷了。也未指望她能成功。她現在在何處?”

“我給了她些許銀兩,令她回鄉了……”林弦的聲音清冷依舊,端起瓷碟的手指卻開始微微顫抖。

崔岚猛然湊近。

林弦心中一緊,手中瓷碟險些沒拿穩。

卻見那高高在上的長公主只是湊上前,為她理了理有些亂了的衣襟。

-

醜時一刻,林弦出了宮門。

青石板寬鋪的大道十分冷清,冷風卷刃,夜色濃重。

她腳步一轉,進了間茶莊。

雅闊的庭院裏,玉石桌面上有兩盞茶,熱氣升騰,氤氲如霧,似是剛斟滿。

桌上是一副玉釉裱錦棋盤,殘局錯落其上。

林弦坐了下來,将那玉刻青釉茶盞端起,卻并未入口:“她沒死,你當如何?”

對面的女子極輕地笑了下:“罷了。你信麽,我竟也希望她活下來。”

林弦蹙眉,“你用蓮升樓作掩,殺了謝如春滅口,殿下已經知曉此事了。”

“那又如何。你雖是蓮升樓的掌櫃,但殿下舍不得殺你。”女子呷了口茶,目光漠然,“不是麽?”

林弦攥緊茶盞,咬牙道:“你為何非要殺溫瀾生?”

女子未應聲,而是将那殘局細細打量一番,纖指伸出,輕輕挪了一子。

霎時,白子被逼入絕境,黑子殺局立成。

似乎滿意了,她才道:“她必須死。”

“她只是溫從珂的女兒,并未妨礙你我。何必這番涉及無辜……”

“不。”女子擡眸,眼底冷若冰霜,“待她入了太女麾下,局勢于你于我,都十分不利。”

林弦将茶盞擱下,凝眉道:“不過是一深居閨閣的大府千金,她怎會入太女麾下?你如今的想法我愈加看不透了。”

女子似乎耐心告罄,冷聲道:“看不透……”

她站起身來,“便服從。”

林弦似乎被捏住命門。她攥緊五指,“那接下來該當如何?我們沒有更好的機會了。”

女子沉思許久,忽然輕笑出聲,“先收手罷。我有些想她了,我要在夜宴上見到她。”

“如此周密的計劃……居然活下來了。”女子撚了撚指尖。

她似乎有些神經質,輕聲喃喃道:“會不會是有什麽人……在幫你呢。”

燈籠被風吹得晃蕩不已,光影匆忙,悄然從女子身側逃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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