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撫摸後綻開一樹春花

第15章  撫摸後綻開一樹春花。

秋竹颔首道:“正是。”

姜舟疑惑道:“可謝管家言是為瀾兒采買滋補品去的,當去西邊王記藥材鋪才對,那是京城最大的藥材鋪了。”

“怎的往東邊蓮升樓去?”

秋竹也道:“我瞧他一路鬼鬼祟祟,亦不像真的要采買東西,倒像是裝模作樣。”

溫從珂沉吟許久,轉頭朝夏荷道:“夏荷,近日宮中事務繁多,我難以顧全相府,此事便也交與你查。”

他話音剛落,便見一小仆到門口傳話:“老爺,二表小姐,宮裏來人請了。”

溫從珂嘆了口氣,起身理了理衣袍,又道:“今後,你便回來跟着瀾兒,相府亦交付與你,務必将相府清查幹淨,萬不能讓這種事再發生了!”

夏荷蹲身應道:“是。夏荷一定清查幹淨。”

溫從珂複又轉頭道:“春芝,瀾兒日後的起居飲食,你都要更上心。秋竹,護好瀾兒。”

見二人應允,他又長嘆一聲,“恐是朝堂餘浪波及……竟将手伸進了我相府……瀾兒何其無辜。”

他疲倦的雙目不再精明,只餘下一片如淵哀切,“瀾兒,爹于朝堂樹敵無數,你遇這些禍事,恐是因爹而起。爹對不住你,又無法時時陪在你身側,你定要仔細着些,周全自身。”

溫瀾生溫軟一笑,“瀾兒知了,爹莫擔心。”

溫從珂和姜舟又進了宮。

當初查出林願下毒一事,溫瀾生便讓夏荷去清查了一通相府,下人中未見有異常。

可如今竟讓謝如春這個相府老人鑽了空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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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荷深感慚愧:“小姐……我對不住你……竟未查出謝管家的歹心……”

溫瀾生安撫道:“不怪你。謝叔他……”

她頓了一下,“謝管家亦是伴我長大的,誰能料到他竟想殺我……夏荷,你莫要再愧疚,去查便是,查清楚他為何要下毒,背後可有人指使。”

夏荷連忙應了,便與秋竹一同出門去查辦此事。

溫瀾生又對春芝道:“春芝,我有些乏了,欲再歇會兒,午膳時來喊我罷。”

春芝剛經歷自家小姐被下毒一事,後怕得不敢再讓小姐一人待着,便道:“小姐,我在卧房裏伴着您,您歇會兒罷。”

溫瀾生抿抿唇,無奈道:“你該曉得,房內有人我歇不好。”

春芝撓撓頭,“那……那我去房門外坐着。”

她退出卧房,将房門小心翼翼掩好。

“阿綏……”溫瀾生抿唇,細弱的聲音試探輕喚。

【我在。】

聽見耳邊女人回應,高懸的心被輕輕放下,她弱聲開口道:“阿綏……你讓我重活一世,現下又救了我一次……”

祝綏聞言,眉梢輕挑。

當初的玩笑話,溫瀾生竟真聽進了心裏。

不是祝綏讓她重活了一世,是溫瀾生自己對于潦草死亡的不甘,以燎原之勢焚毀了修改後的結局。

她對生的渴望似堅韌絲線,絲絲縷縷交織在一起,撐起了這個新的位面。

“前些日子,我每次喚你,你都不應我……”溫瀾生的聲音輕顫,似乎帶着壓抑後的委屈,“我以為……你不要我了。”

祝綏心下一驚。

溫瀾生的話語中依賴和眷戀溢出,如同稚嫩藤蔓,試探性地攀附纏繞上祝綏的軀體。

可過于依賴他人從來不是什麽好事。

在這樣虎豹狼豺環伺的兇險處境,更是唯有自己才靠得住。

祝綏私心更甚。

她更希望溫瀾生只相信自己,而不是将希望寄托在虛無缥缈的別人身上。

哪怕這個“別人”是祝綏。

于是她吸了口氣,刻意淡聲道:【我未救你,是你自己救了自己。】

見祝綏否認,似是想與自己撇清關系,溫瀾生不由得有些着急,連忙道:

“我昏迷時能聽到……府醫們都說救不回來了,可我最後還是活下來了……只有你能……”

她的呼吸變得艱難而急促,聲音開始哽咽後漸漸衰弱,細如蚊蚋,仿若漂浮的輕塵。

琥珀色的褐眸被悲傷浸染後越發透亮。

溫瀾生閉上了眼,“只有你能做到。”

死亡再次逼近的恐懼、劫後餘生的慶幸、誤以為被抛棄的委屈、面對祝綏淡漠态度的無措,融煮成滾燙淚水,毫不講理地從頰側滑落。

祝綏坐在屏前,見她眼眶發紅,淚水交織,心中不禁湧起一股複雜的情緒。

溫瀾生做錯了什麽嗎?

沒有。

她是無辜的受害人。

危險接二連三,張開血盆大口迫不及待要将她一口吞沒。

她還能依靠誰?憑她自己?

她的命運攥在別人手中,被寥寥幾筆修改後,她便成了皇室鬥争的殉葬品。

她做不到預知危險,面對這般心狠手辣的敵人,她連活下來都成了一種奢求。

這是她該承受的嗎?她本來擁有的錦繡人生該問誰讨要回來?

祝綏心頭湧上悲憫,開口問道:“宙斯,如果這個位面重建完成,那在現實裏的這本小說也會修複原劇情嗎?”

【是的。該位面修複後,現實中這本小說将會以修複好的劇情出版,并且所屬權歸您。】

祝綏颔首。

搏鬥後的私心終究落了下風。

當溫瀾生誕生于自己筆尖時,自己就應當對她負責到底。

而溫瀾生本就對自己意義非凡。

那就讓她……幫溫瀾生把屬于她的人生奪回來。

屏內,溫瀾生将頭扭去一邊,似乎并不想讓祝綏看見她的脆弱。

可克制後的抽噎仍是委屈地闖了出來,直直砸進祝綏心底。

她伸出手,透觸阻隔,動作輕柔地将溫瀾生的淚水拭去:【別哭了。方才好些,該好生養着才是。】

溫瀾生察覺那溫熱的指尖觸上了自己的臉,便下意識想去抓住祝綏的手,可什麽也觸不到。

虛無感如同冰冷潮水,激起失落的漣漪,重重拍打着心尖。

她的手怔怔地停留在自己臉上,纖細的手指微微顫抖:“阿綏……我能見到你嗎?”

低落的聲音中帶着某種小心翼翼的期盼和微不可察的渴求。

她的神情稚軟得近乎無措。

祝綏心下一緊,忙輕聲安撫道:【可以,不過還不是時候。再……再過些日子,我便來見你。】

溫瀾生閉上了眼。

她幾乎快忘了兒時被母親哄過的感覺,可她料想着,應該與這般幾近。

和緩的、溫柔的承諾,似乎化成了春天,撫摸後綻開一樹春花,将自己柔軟地包裹,讓人安心、信賴。

祝綏将她的眼淚抹幹淨,輕聲道:【別怕……先好好歇着。】

等夏荷查明——

祝綏舌尖抵齒,生生将這句話停下。

她不是不相信夏荷,但誰又能料到下一個對溫瀾生下手的人是誰?

就像沒人能預料到謝如春會下手殺溫瀾生一樣。

【瀾生,上一世,謝管家可有異樣?他有做什麽謀害相府的事麽?】

溫瀾生搖頭:“沒有。謝叔對我極好,最後相府被封時,也想竭盡全力保全我……不知怎的……重來一世,竟變了。”

謝如春在原作裏亦是對相府忠心耿耿的管家。

在原作裏謝如春沒問題,上一世謝如春也沒問題,怎麽在這個位面裏,事情就變得如此* 奇怪?

祝綏忽然意識到,現在這個位面更像是一個嶄新的世界。

它不是原作,又與被修改後的劇情大相徑庭。

也許是祝綏的出現影響了原本的故事走向,蝴蝶振翅,掀起風暴,令本就看不清的前路變得愈發模糊。

為能保溫瀾生平安無虞,她必須将一切不可抗力的因素排除在外。

祝綏斟酌後開口問道:“宙斯,相府裏還有人會害溫瀾生嗎?”

藍屏閃爍,窗口彈出:

[金手指:得知相府于溫瀾生而言是否安全]

[所需積分:35]

[是否兌換?]

祝綏點了确認。

彈窗再次跳出:

[目前,相府內無人再意圖謀害溫瀾生,恭喜您。]

那廉價的煙花特效又一次誇張彈出,光屑四濺。

祝綏:……

“能不能把這詭異的東西關了。”

【798號監測員,您不喜歡嗎?】

祝綏嘴角輕抽。

-

入了夜,冷風如刀刃,刺人肺腑。

戌時一刻,夏荷和秋竹方趕回府。

兩人凍得鼻尖泛紅,呼吸間,寒冷的白氣從口中逸出。

溫瀾生讓春芝給二人斟滿熱茶,又令下人将炭爐搬來烘烤着。

“可查清了?”

夏荷含了口熱茶,吸了吸鼻子道:“小姐,查明證據了。”

“我去将管事房查了一通。昨日午後,管事房的下人都被支開了,那小仆去拿工具時,亦是只有謝管家在場。”

“我又去謝管家房內尋了尋,在他房內花瓶底發現了這個。”夏荷從懷裏掏出一個幹癟的藥包,又小心翼翼将其展開,露出裏頭的褐色粉末:“此便是落回毒。”

溫瀾生眉心緊蹙,用手帕掩唇。

夏荷忙将藥包封好,擱去了一旁,“制成落回毒的藥材極其稀少,價格昂貴,不知謝管家是從哪裏弄來的這東西……”

“可探得出其中緣由?”

夏荷搖了搖頭,“我料想謝管家背後定有人指使,但沿着這條線查出去,線索便齊齊斷了,似是有人刻意為之。”

“他近來并沒有什麽異常行為。最是可疑的,便是之前收留了下毒的林願、昨日夜裏出府、今日往城東去,這三樣。”

“可現下林願早已被帶走,昨夜秋竹跟丢,他今日又死在了蓮升樓前,三條線索齊斷,如今竟是沒得可查了。”

溫瀾生摩挲着指尖,“秋竹呢,探出了些什麽?”

秋竹道:“謝管家方被懷疑,便死在了蓮升樓前,我懷疑是行事已敗,殺人滅口。”

“我便去查了蓮升樓那處。今日那小販鬥毆,場面實在混亂,除了謝管家,還有好些行人也被傷了。屬實瞧不出異樣。”

“如若真是刻意安排,也太周密了些。”

溫瀾生問道:“那他怎得就要往蓮升樓去呢?可有查出?”

秋竹搖頭,“他行無章法,并不曉得最後到底要去哪,便死在了蓮升樓前。”

線索已斷,謝管家死前的去處便成了最可疑之處。

溫瀾生垂眸,“那蓮升樓……和長公主殿下究竟是什麽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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