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或許只算得半個門客
第18章 或許只算得半個門客。
溫瀾生又悄悄擡眼,細細打量了那女子。
那女子身姿如修竹挺拔,高挑而纖細。一襲素色裘裳在身,更顯她身形清瘦,細骨纖身。
溫瀾生眉心緊鎖,仔細回想起上一世那人影的輪廓。
彼時,那女子似乎察覺到了溫瀾生的視線,隔着大殿中央眺望過來,與溫瀾生的目光直直撞上。
溫瀾生心頭一驚,從這個角度望去,女子的身影與上一世那模糊的輪廓竟是完全重合。
她連忙垂眸,避開那女子的視線。
身旁姜舟察覺到了她的異樣,忙關切問道:“瀾兒,你怎麽了?”
溫瀾生擡袖掩唇,朝她望去道:“舟姐姐,長公主殿下身旁那女子是何人呀?”
姜舟朝長公主方向望了一眼,低聲回道:“那是長公主殿下身邊的……謀士。”
說到“謀士”兩字時,姜舟的口齒變得模糊,似是帶着些猶豫。
“謀士?”溫瀾生眨着雙眼,神态不解。
姜舟微微湊近溫瀾生,又将聲音壓低了些,“名喚林弦。最是受長公主寵愛的。雖說是謀士,但卻日日伴長公主于寝榻……”
她話語未盡,亦不打算繼續往下說了。
溫瀾生何等聰明,無需她說完,便懂了她的未盡之意。
霎時間,如雪臉頰緩慢浮上紅雲,她似羞似驚,目光躲閃,含糊開口:“女子亦能承長公主的寵麽……”
Advertisement
姜舟聞言輕笑道:“長公主高潔似玉,心系百姓,卻無心奪權。唯一能被诟病的,也就只有這點了。”
“不過并不是什麽大事,前朝亦頗行磨鏡之風,如今亦是世風開放,大臣們早已見怪不怪了。”
溫瀾生颔首,不再開口。
絲竹之聲悠揚婉轉,在殿內久久回蕩。
溫瀾生心思神游之際,卻聽得耳邊女聲問道:【怎麽了?】
她一驚,手中茶盞差點驚落。
她穩了穩心神,以手帕掩唇,低聲道:“阿綏,林弦與我上一世死前見到的那人影極其相似。”
祝綏聞言,沉默良久。
【現下,所有線索都指向了長公主,若林弦當真與你上一世之死有牽連,恐怕……】
【若這般想來,也說得通。】
【洵親王既已答應你父親的請求,定不會冒着巨大風險将相府滅門。在溫從珂入獄後,有能力、且又有動機将相府滅門的人,怕是只有長公主了。】
溫瀾生指尖輕顫,“可殿下殺我作甚……”
祝綏回想起自己在原著衆的描寫,不由輕嘆:【瀾生,世人皆道長公主品行淡泊,無心奪權。可我曉得,她不僅想要奪權,還輔佐洵親王篡位,最後欲看洵親王皇太女相争,她漁翁得利。】
【她做事喜斬草除根,恐怕更樂意見相府勢力徹底隕落。】
溫瀾生聞言,心神震蕩,久久不能回神。
“這般……那最開始的那小仆對父親下毒,亦是長公主做的?”
“後來,她收買了謝管家,欲毒殺我?”
溫瀾生仍是不解,“可我現下勢單力薄,她為何要殺我?”
這也是祝綏最為疑惑的一點。前面種種都能說通,唯獨動機,似乎無從解釋。
可是這一世,許多事情都如脫缰野馬,根本不受掌控。
既然位面邏輯已經崩塌,那麽便不能再以尋常思維揣度事情。
毫無理由地毒殺溫瀾生,竟也變得合理起來……嗎?
難道是位面邏輯混亂,致使溫瀾生的死亡前置了?
祝綏捏了捏眉心。
沒想到自己的小說也能改編成一場盛大複雜的劇本殺。
總之,穩妥為上,還是得想辦法核實。祝綏指尖輕點桌面,“宙斯,誰是指使謝如春毒殺溫瀾生的人?”
[金手指:得知毒殺溫瀾生的幕後真兇]
[兌換積分:3000]
祝綏挑了挑眉。她很早便發現,如果金手指離核心事件越貼切,範圍越廣,那麽兌換積分便越高。
也許可以利用這點,用最少的積分換來最有價值的信息。
她複又開口道:“長公主是指使謝如春毒殺溫瀾生的人嗎?”
範圍縮小。
[金手指:得知長公主是否是毒殺溫瀾生的幕後真兇]
[兌換積分:1000]
祝綏沉思片刻,又道:“長公主和下毒之事有沒有關系?”
[金手指:得知長公主是否與毒殺有關系]
[兌換積分:300]
300這個數字一出現,祝綏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點了确認,似乎怕宙斯反悔。
宙斯:【……】
溫瀾生和太女搭上話時,位面修複進度便提升到了15%,祝綏現下剛好一共有300分。
得了,這一換,又變窮光蛋了,兜裏一分不剩。
祝綏注視着藍屏畫面,看見白框窗口輕輕顫了顫,似乎有些猶豫。
旋即才緩慢地浮現出一個字:
[是]
祝綏沉默地望了那個字良久。
現下已沒有更好的解釋。夜宴過後,宮中情勢更加複雜,她們得早一些把這兇手揪出,以免妨礙到日後計劃。
長公主殺溫瀾生,雖動機難明,尚未查實,可宙斯的回答總不會出錯。
祝綏心中幾番鬥争,猶豫後對溫瀾生道:【雖然不清楚緣由,但極有可能是長公主下的手。】
溫瀾生将指尖的玉瓷茶盞旋轉,聞言一頓:“那……如果要避免上一世的結局,是不是只能……”
祝綏極輕地應了聲:【我會幫你。】
大殿內,樂師們樂曲畢了,舞女們舞姿将歇,亦紛紛退場。
皇帝病體,精力不佳,便被扶回寝殿歇着,由着大臣們與親眷們一同玩樂。
太監在一旁聲嘶力竭地吼着:“禦花園內備了場煙火,亦有佳肴美馔相伴。白雪紅花與煙火相映襯,煩請各位移步,且往花園賞此美景。”
衆人紛紛移步,溫瀾生亦起身跟緊了姜舟,往禦花園去。
人群成列而出,殿門卻稍顯擁擠。溫瀾生腳下一個趔趄,便不慎撞到了人。
“抱歉……”她被那人攥着手攙扶着,急忙道歉,擡眼時,卻面色一滞。
她不着痕跡地将手抽出,又退了兩步,離那人遠了些,方行禮道:“容小姐,好久不見。”
容祈玉手中一空,溫熱的觸感消失不見。
她撚了撚指尖,似有些留戀。
旋即注視着溫瀾生的褐眸,勾唇笑道:“好久不見,溫小姐。”
兩人無聲對立。
這時,姜舟急忙趕了回來,見到溫瀾生後方舒了口氣:“瀾兒,我一回頭便沒見着你,把我吓壞了。”
她目光一轉,瞥見溫瀾生旁邊還立着個面容清冷的女子,疑惑道:“這位是……”
溫瀾生道:“舟姐姐,這是容家小姐。”
容祈玉行了禮,淡聲道:“姜大人,久仰。”
姜舟笑道:“原來這便是太尉大人的千金,之前還聽瀾兒提起過,如今幸而識得。”
容祈玉聞言,眉梢輕揚,墨色瞳孔染上微不可察的笑意:“是麽?”
姜舟欲再寒暄兩句,卻見太女身邊的貼身侍女尋到二人,“姜舍人,溫小姐,殿下在孤月亭等着二位。”
溫瀾生一聽,慌忙道:“怎好讓殿下久等。舟姐姐,我們快走。”說完,她便拽着* 姜舟準備離開。
即離之際又似乎想起什麽,便對容祈玉道:“容小姐,今日時機不當,我們下次再聊。”
姜舟覺得禮儀有失,想好生道別一番,卻被溫瀾生二話不說地拽走了。
姜舟被溫瀾生蠻橫地拉着,心下訝然,這柔弱的瀾兒妹妹何時氣力竟這般大了?
容祈玉盯着她匆匆逃離的背影,黑眸泛起波瀾,唇角輕勾。
一素衣女子行至她身側,擔憂道:“難不成還真如你所說,會入太女麾下?”
容祈玉斂了笑意,面容恢複一貫的漠然,冷冰冰瞥了她一眼道:“為了救你的妹妹,我被她讨厭了。”
她又望向溫瀾生離開的方向,喃喃道:“她現在話都不想和我說了。”
林弦被哽得說不出話來。
容祈玉到底是不是有病?
前段時間還嚷嚷着非要殺了她,現在又一副被溫瀾生讨厭了很傷心的樣子,是在給誰看?
肯定有病。
林弦翻了個白眼,回去尋長公主了。
.
孤月亭內,茶香袅袅,燭火通明。
太女的侍衛隐在暗處,将此處情景收于眼底。
崔秀揮手将身邊人屏退,獨将姜舟留了下來。
她抿了口茶,挑眉道:“溫小姐的意思是,你為我獻計,作為交換,要求共享宮內消息?”
姜舟在一旁不斷抹去冷汗。瀾兒只說了想結識一番太女殿下,可沒說是這樣的結識一番啊!
溫瀾生柔聲道:“正是。”
崔秀興趣盎然,笑着道:“可我為何要讓你做我幕僚?”
溫瀾生搖了搖頭,“不,不是幕僚。我只為你獻策,或許只算得半個門客。”
崔秀将茶盞放下,“哦?你連我麾下都不入,卻想要我給你提供宮內消息?”
溫瀾生道:“正是。太女殿下,若我未猜錯,你現下正是缺人之際。”
崔秀面色一滞,旋即道:“接着說。”
“如今朝堂之勢不過兩派,殿下一派,洵親王一派。大臣們不敢明着站隊,私下卻是紛紛擇了更看好的一方,暗中相助。陛下為求制衡,并不阻攔洵親王結黨營私。”
“如今洵親王勢力壯大,殿下亦是不得不防。”
崔秀眼眸微眯,“許多大臣尚未明白陛下的制衡之意,溫小姐你倒是一語點出。”
溫瀾生一笑,接着道:“前些日子,殿下拿洵親王麾下的郭卓大人開刃,也便是想再揣測一番陛下的旨意。”
“陛下雖允了殿下将舟姐姐推上那治粟內史一職,卻未對洵親王重罰,所以殿下的試探亦是失敗了。”
崔秀的目光逐漸深沉,她微微挺起身軀,重新打量起眼前人來。
姜舟在一旁聽着,震驚得說不出話來。
這還是她那心思單純柔弱無辜的小表妹麽?怎麽談起朝堂局勢來氣勢這麽……恢宏?還頭頭是道的?
見太女輕飄飄朝自己望來,姜舟連忙道:“殿下!我未曾與瀾兒說過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