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幾乎是落荒而逃
第24章 幾乎是落荒而逃。
祝綏深吸一口氣, 又緩緩往前邁了幾步,不多時,便幾乎快要與那屏風并肩而立了。
她驟然站定, 雙腳仿若生根,再也挪動不得分毫。
“我…… 我就放這兒吧, 你來拿一下……” 她低垂着眼眸,目光死死地鎖定在自己的腳尖上, 借此掩飾內心慌亂。
蓬松柔軟的纏枝紅蓮絨毯覆在海棠花紋鋪地上,眼前已然蔓延出氤氲水汽。
她不敢擡頭再看了。
“我拿不到……”溫瀾生糯聲道, 似乎有些委屈。
“我遞給你。”祝綏咬牙道。
卻見屏風上溫瀾生的身影似乎輕輕晃動了一下, 緊接着傳來一聲若有若無的輕嘆。
那身影竟往上挺了挺, 伴随着一片嘩啦的水聲, 似乎是要從那浴桶之中起身而出了。
祝綏心下亂得如同脫缰野馬,雙手不受控制, 寝衣“啪嗒”一聲, 掉落在地。
她連忙轉身, 急急說了句“你莫着涼”,便匆忙離去了,幾乎是落荒而逃。
溫瀾生透過那屏風, 目光一直追随着那慌亂遠去的身影。
直至那房門吱呀一聲輕輕合上, 發出一聲輕微的悶響, 她才緩緩移回目光。
她從一旁拿起早已備好的柔軟澡巾和嶄新的寝衣, 輕柔地開始擦拭起自己的身體來。
換好寝衣後,她走出屏風, 俯身将地面上祝綏落下的寝衣拾起, 細心規整疊好,置去一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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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緩步回到寝屋, 卻見那圓桌上的茶盞還冒着絲絲縷縷的熱氣。茶盞周圍有些水漬,分明是方才有人不小心灑出的。
為什麽會灑出呢……
溫瀾生揣度着方才阿綏坐在這裏的情景,唇邊忽而漾起笑意。
她緩緩走到那雕花的榻前,俯身從榻下掩藏着的方箱之中取出一本話本。
——宜春記。
她前些日子偷偷買來的。
溫瀾生靠在床頭,輕咳一聲,神态故作莊重,仿佛捧着的是什麽四書五經。
可神色卻不太自然,隐隐間似乎有些心虛的意味。
她深吸一口氣,而後随意地翻開話本的其中一頁,便見——
兩個女子幾乎未着寸縷,緊緊挨着,唇齒相依,手……手放在哪處……
溫瀾生驚得雙眸睜大,頰側倏地染上羞意,紅得幾乎快滴出血來。
她随即“啪”地一下合上話本,心慌意亂地将它塞回箱子裏,将身體縮回絨被裏,平複着慌亂的心跳。
罷……罷了,這什麽勞什子書,還是不看為好。
她将絨被拉過頭頂,遮住面容,掩去有些粗重的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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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春芝如往常一般,準備服侍溫瀾生梳洗。可進了門,卻發覺室內靜悄,小姐似乎還未醒。
春芝近了榻,便見自家小姐秀眉緊皺,雙頰浮出病态的潮紅,眼皮不安分地顫動,似乎極為不适。
她急忙用手背探了探她的額頭,卻被這溫度灼得一驚。
春芝慌了神,連忙踏出房門,心急火燎地去喚來府醫。
彼時,祝綏剛從東廂房出來,正立于院中。
見她如此驚慌,身後還跟着府醫,她隐隐有種不好的預感,便皺眉問道:“怎麽了?”
“小姐發燒了!”春芝焦急應道。
祝綏聞言,連忙跟緊兩人,進了溫瀾生房門。
待進得屋內,便瞧見溫瀾生靜靜地躺在榻上,面色蒼白中透着一抹病态的潮紅,病怏怏的,好似失去生機的瓷娃娃。
她開始悶聲咳嗽起來,雙目仍是緊緊閉着,眉心緊蹙,瞧着似乎極為難受。
祝綏見狀,心頭如同遭受重擊——現下溫瀾生這般模樣,竟然同上一世中了落回毒的模樣有幾分相似之處。
濃烈的擔憂、恐懼、不安彙成烏雲在心頭聚集,她的身體開始不自覺地發抖。
“小姐素體嬌弱,經絡虛怯,常易感外邪。昨夜受了涼,邪風侵體,侵于肌表。”
府醫嘆了口氣,接着肅聲道:“兼之心緒波瀾難平,情志不舒,氣郁于內,氣血運行受阻,引發現下高燒昏迷。”
不是中毒。
祝綏心下一喜,方稍稍舒緩了一口氣,便聽得春芝哭着道:“昨夜地龍斷了段時間,我不該允小姐沐浴的……”
她聞言一愣,腦海中瞬間浮現出昨夜的場景。
是她昨夜匆忙離去,未把寝衣遞至溫瀾生手裏,溫瀾生自己去拿,所以受涼了?
此時,榻上人咳嗽的頻率愈發高了起來,一聲聲劇烈的咳嗽仿佛要将心肺都給咳破一般,每一聲都重重地敲在祝綏的心上。
祝綏望着她虛弱的面容,懊悔與愧疚仿若雨後春筍般迅速生長,片刻間便如野草般在心中瘋狂蔓延開來,幾乎要将她整個內心都塞滿。
府醫神色匆匆道:“我現在就得趕緊去熬制一方退燒藥來,你且用溫水浸了帕子給小姐敷一敷額頭。”
春芝一邊抹着眼淚,一邊應了下來,而後轉身便快步出去接水了。
一時間,屋內只剩下祝綏獨自一人靜靜地立在榻前。
【金手指:溫瀾生病愈】
【兌換積分:400】
400……
直接将溫瀾生塞入太女麾下簡直是天方夜譚,為了前路着想,她必須要留800積分将姜舟這一助力争取來。
為了溫瀾生和自己的前路。
祝綏五指蜷起,咬牙道:我要砍價。”
宙斯未言語,只是發出一陣令人心煩的忙音,似乎沒能理解祝綏這突如其來的要求。
“兩百積分吧,兩百積分……讓她的病能好上一半也行…… 哪怕只是讓她別這麽難受也行……”
她頓了頓,幾近喃喃自語般又補充道:“或者…… 或者幹脆把這病移到我身上也可以……”
聲音也越來越低,幾乎埋進塵埃。她自己也知道這是不可能的事。
可她不忍再見到溫瀾生這副難受的模樣。
心底有種莫名的情緒,如同深山厚霧,模糊難辨。
似乎除了愧疚,還有一種很陌生的感受,在心底不斷地嚎啕着,喧嚣至極,極為不滿,怎麽也平息不下來。
【金手指:溫瀾生病愈一半】
【兌換積分:200】
冰冷的機械音驟然響起,顯得格外突兀。
祝綏未料到宙斯竟然允了,訝然挑眉。
平日裏顯得冰冷呆板的宙斯,這會兒竟莫名地顯得有些可愛。
祝綏欣喜之餘,連忙确認兌換。
房內,令人揪心的咳嗽聲漸漸停歇了下來,溫瀾生面上病态的潮紅緩慢散去。長睫輕顫,眼皮微動,似是要醒。
此時,春芝和府醫一個端着水,一個端着藥,腳步匆匆地進了門,直奔榻前而來。
祝綏垂下眼睑,趁溫瀾生還未睜眼瞧見她,連忙退後幾步,悄無聲息退出房門。
她思緒紛亂,腦中既在思考前路之事,心底又莫名悸動個不停。
不願再回屋,便幹脆在院中的石桌前坐了下來。
時至晌午,鉛灰色的穹頂中,雪又開始紛紛揚揚地飄落。整個空氣都變得凜冽刺骨起來,仿若有無數細小的冰針在肆意穿梭。
不多時,院中青磚地板已經鋪了層雪霜。
夏荷在外辦完事,方回到後院,便見那位神清骨秀的畫師一個人孤零零坐在紛飛的小雪中,墨發已沾染上星星點點的雪粒,周身寂寥。
她的肩背挺得很直,眉眼卻低垂着,似乎被什麽事困擾着,又顯得有些落寞。
不得不說,小姐的眼光是極好的。
這畫師雖然畫得……慘不忍睹,但确實生得極美。
小姐今年方十九,此前病居深閨,從未對某個小姐或公子有過多看兩眼的興趣。
那天只見了這畫師一眼,便将她帶回來了。
夏荷心知肚明,不是因為畫。
她沿着青石板一路往前,立在了祝綏對面。
祝綏望見來人,擡眸對她笑了笑,“辦完事情了?”
夏荷應聲,“怎麽坐在外頭。”
祝綏聞言站起身,衣袂飄揚,似朵綻開的蓮,“想一個人坐坐。”
“你……是不願呆在相府麽?”夏荷試探性問了一句。
祝綏失笑般搖搖頭,還未來得及言語,邊聽夏荷懇切道:“小姐既而心悅你,我亦想請求你,多陪陪我家小姐罷,哪怕多一天也好。”
“我家小姐自小病體嬌弱,長居府內,鮮少外出,結識不到什麽新人……”
祝綏聽她連珠炮般言語,怔然擡頭,“等等……”
夏荷閉了口。
“她怎就心……心悅我了?”祝綏眸中滿是驚訝之色,面上隐隐浮起幾分赧意。
夏荷茫然望去,見祝綏也茫然望來。
兩人茫然地面面相觑。
夏荷皺眉道:“那小姐為什麽把你帶回府,難不成還真是因為你那旭日大樹圖,明眼人都曉得那畫毫無章法……”
祝綏嘴角輕抽。
“我是因為右手受傷了才畫得醜……”
她擡起包紮好的右手欲證明。
夏荷見了那包好的手,眼中意味深長,“這結……是我家小姐給包的罷,我家小姐以前從未給別人包過傷口。”
祝綏聞言,輕咳了聲,心下竟生了幾分隐秘的歡欣,唇角也不自覺揚起。
倏地,她笑容一滞,想起什麽般,連連擺手否認,“總之不是你想的這樣,我們……”
她話還沒說完,便聽到春芝站在房門口大聲喊:“畫師姐姐!快進屋來!小姐想見你!”
祝綏一愣,連忙望向夏荷,果然見她投來的目光更加飽含深意,眼神仿佛在說“我懂我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