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就當哄哄自己
第20章 就當哄哄自己
同一頓早飯, 吃飯的兩人心境卻全然不同。
姜綢缪只吃饅頭不吃菜，吃得嘴裏沒滋沒味，但她的心裏卻有滋有味。
一想到鲛人都開心得傻了, 她真想握住鲛人的手, 将手指攥在手裏，安慰鲛人, 說她即使來晚了, 她也會讓鲛人拿回失去的東西。
但現在就不說了, 等做到再說也不遲。
而楚姝予根本吃不下去，她的心裏苦澀, 嘴裏也苦澀，但她不敢不繼續吃, 她怕被人渣懷疑。
她一口一口往下吞着飯菜, 連嚼都忘了嚼，因為她所有的心思都在想事情, 就算人渣做的一切都是為了鲛人骨，只要真的能救活妹妹, 那她還是什麽都願意做，哪怕是……付出生命。
可人渣真的能救妹妹嗎？
楚姝予吃得太快，不小心噎住了，她剛要拿杯子，卻見盛滿水的杯子被遞到她的手邊。
人渣還在幹噎饅頭, 自然而然就幫她遞水了。
楚姝予一邊喝水順順氣, 一邊還在想。
如果人渣是為了鲛人骨, 那前世為什麽不取？
世間知道鲛人骨作用的人甚少, 能完整取出鲛人骨的人更是幾乎沒有，取骨最難的一點是, 必須要在鲛人咽氣之前，将脊骨全部挖出，可一般才開脊背，鲛人就血流而死了，根本等不到挖出全部的脊骨。
取骨之術就連族中長老都做不到。
那人渣，又是如何做到？
若人渣真有如此通天醫術，那她前世為何不取鲛人骨？
前世若是人渣提出此事，她一樣會傻傻的乖乖交出。
“怎麽不吃了？吃飽了？你才吃那麽一點啊，不用太激動，也怪我，憋不住好消息立刻就告訴你了，我知道你也很期待長回魚尾巴和鱗片，但我得先治好你妹妹，它的時間更緊迫，等妹妹的病好了，我再治你，快繼續吃飯吧，你得多吃一點，你現在太瘦了。”說着，姜綢缪又往鲛人的碗裏放了一個饅頭。
楚姝予看着自己碗裏的饅頭，她又擡頭看向人渣，再次确認道：“仙師是說，會先治好我妹妹，然後才是我嗎？”
“是啊，畢竟你妹妹比較急，早一日治好它，你也早一日放心嘛。”
于私心來說，姜綢缪肯定是想先管鲛人的，但妹妹的生命還在倒計時，事有輕重緩急，她還分得清。
她吃完了早飯，就坐在桌邊等着鲛人。
楚姝予釋然地長出一口氣，她呢喃道：“好，仙師真是個大好人，那我也能安息了。”
她還咬重了“好人”兩個字。
“啊？安息？”姜綢缪本來正在翻閱系統文件，突然聽到鲛人嘆氣，她以為自己聽錯了。
“我是說能安心了。”楚姝予見人渣裝傻，那她也順着臺階下好了。
還有，楚姝予現在懂了，為何人渣總是讓她多吃點飯，為何人渣這一世拿到尾巴和鱗片後就不毒打她了，因為她必須得養好身體，否則以之前的虛弱模樣，很容易一刀下去就咽氣了，那鲛人骨就付之東流了。
可盡管如此，就算讓她多吃飯，那人渣為何只幹吃饅頭呢？
楚姝予還是有太多事想不清楚，但她知道，人渣答應了會先救妹妹，那她也要趁此時機，養好身體。
若是人渣真的救活妹妹，她也自願獻出鲛人骨，前世今生的賬，就算一筆勾銷。
但若是人渣根本就救不了妹妹，那她就要和人渣同歸于盡！
一命……兩命換一命！
前世今生的債，一起清算！
姜綢缪一邊翻看，一邊等鲛人将飯菜都吃光了，她才一臉為難的慢慢開口道：“那個……有個事得跟你說，我們的房費和飯費花光了，能不能借我一顆鲛珠，我拿去換錢，用來支付……”
不等姜綢缪說完，楚姝予立刻将一袋子鲛珠放在桌上。
“我的一切都是仙師的，請仙師随意取用。”
楚姝予不知道人渣這次在假客氣什麽？
要錢直說不就好了。
姜綢缪只打開錢袋拿出了一顆鲛珠，她寶貝似的将鲛珠握在掌心。
“這一顆就足夠了，你休息吧，我去賣鲛珠換錢。”
姜綢缪本來也待不了幾日，她會很快升級系統，救鲛人姐妹，然後離去，之前盤算着省着點花錢，她每頓都只點鲛人一人份的菜，自己只吃饅頭，但錢還是沒撐夠。
姜綢缪攥着鲛珠去黑市，傘* 面上不斷傳來雨聲滴答，她又低頭看着掌心裏的鲛珠。
這真是一顆很漂亮的鲛珠，鲛人真是這世間最純真善良的所在，所以這顆鲛珠才會如此晶瑩。
可惜，都怪她沒用。
這顆鲛珠在黑市賣出了十萬靈石的價錢。
換來的靈石裝了整整一麻袋，姜綢缪用肩扛着錢走回去。
雨越下越大了，黑市的路程比較遠，她一邊走路，還一邊讓系統語音念治療說明。
——
楚姝予抱着小竹筒縮在床角，她心裏又難過又高興。
高興是妹妹也許真的有救了。
難過……其實更多是恐懼，她擔心人渣在騙她。
鲛人骨哪有那麽容易取的。
但除此之外，她還真就只能将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人渣的身上了。
海裏岸上，除人渣之外，再沒有希望。
小紅魚感受到姐姐在傷心，它的小魚鳍攀着小竹筒的邊緣想要爬上去摸摸姐姐，但它沒有力氣，幾次爬了兩下又摔回水裏，飛濺起一圈水花。
“妹妹，我沒事，我是為你而高興的。”楚姝予安慰道。
楚姝予這輩子從來都沒有為自己活過，她從被娘親撿回來那一日，就被娘親告知，她有一個算是姐姐的妹妹。
因為妹妹早就孵化出來了，但是因為太虛弱，一旦破卵而出後很快就會死去，所以娘親将妹妹凍在了千年寒冰之下，先封存起來，尋找治病之法。
一直尋找到今年，仍舊不得治病之法。
而千年寒冰只能凍卵十八年，再不孵化，就會卵死魚亡。
今年不得已将妹妹解凍出來。
娘親壽數已盡，臨死前，囑托楚姝予，一定要救妹妹。
不惜一切代價，也要救妹妹。
可是這十八年來，海中所有能叫得上名的大夫都被娘親和楚姝予找遍了，都對她們搖頭說治不了。
楚姝予不得已，只能帶着妹妹私逃上岸。
門外有沉重的腳步聲傳來，楚姝予聽出是人渣回來了，她也拍了拍臉頰，深吸一口氣，等待人渣開門。
姜綢缪将錢袋放在桌上，擦了擦鞋子上的水道：“賣了足足十萬靈石，我又交上了房費和飯費，這些是剩下的，你收好。”
楚姝予從床上挪下來，将小竹筒放在桌上，看着一大袋子靈石，她終于懂了。
人渣現在不收靈石，之前也不收鲛珠的原因是——等她死後，這些自然都是人渣的，所以人渣根本不急于一時。
她也終于明白，人渣為什麽殺掉師妹了。
從來都不是因為她們不是一路人，她們曾一起作惡害人，怎麽會不是一路人，全都是因為——怕師妹見者有份，人渣想要獨吞。
“仙師辛苦了。”楚姝予坐回桌邊，她毫無感情應付道。
只是随口的一句話。
姜綢缪卻高興得恨不得長出尾巴狂搖不止。
她不覺得辛苦，這些全都是她心甘情願的，但若是能得到鲛人的一句……誇贊，她真的會高興得飛起來。
事不宜遲，小紅魚的生命還在倒計時，她要盡快升級系統。
姜綢缪看向坐在桌邊的鲛人，剛要開口，就見鲛人又從麻袋裏數出了一把靈石。
“仙師的外袍不是當了嗎？如今鲛珠換了這麽多錢，請仙師将外袍買回來吧，別把仙師凍病了。”楚姝予能通過房費飯費算出人渣的外袍當了多少錢，因為前世的吃住費用，都是她賣血換錢去交的。
“我……”姜綢缪低頭看着桌上的靈石，她的眼眶都濕潤了。
她想：鲛人這是在關心我嗎？我也配得到鲛人的關心嗎？
她當時當完玉佩，錢還是太少，不得已将那件衣料華貴的外袍也當了，她衣裳單薄，昨夜冒着雨出去找鲛人，凍得渾身發抖……
“仙師快去吧。”楚姝予将靈石又往人渣那邊推了推，“仙師的身子要緊。”
姜綢缪轉念一想，她明白了，其實鲛人并不是關心她，而是擔心她病倒了，那就沒人救妹妹了，所以鲛人還是很讨厭她的，她全都知道。
“好。”既然如此，那姜綢缪當然不能先病倒，她幾次淋雨，沒病倒都算身子硬朗，如今錢有很多剩餘，她就去把外袍買回來。
楚姝予剛才眯着眼睛偷偷觀察人渣。
她看到人渣臉上的表情變化。
真奇怪，那種又欣喜，又失落，最後釋然的表情，都是為什麽？
全都想不懂。
姜綢缪去當鋪只将外袍贖回來了，至于玉佩沒有必要，本就不是她的東西，她對這些也沒興趣。
她一心只想趕緊升級，救可憐的鲛人姐妹。
姜綢缪從當鋪回客棧的路上，嘴裏還開心得哼哼小曲兒，就算鲛人是為了不讓她病倒而關心的，那也是關心，她就卑鄙地當做是關心好了！
就當作哄哄自己還不行嗎？
她在末世生活了十年，有太多次堅持不下去，全都靠她給自己找借口哄着自己繼續活下去，她最擅長找借口和哄自己了。
姜綢缪回到客棧，她穿上外袍，還在鲛人面前轉了一圈，興奮道：“贖回來了，謝謝你。”
楚姝予：？
姜綢缪見鲛人發愣，她尴尬地脫下外袍：“呃……我就是……一時高興，沒有別的意思。”
真是有病啊！不就是穿件外衣？有必要轉圈展示嗎？是鲛人給的錢不錯，穿回來就穿回來，有必要開屏嗎？
她轉而垂頭喪氣爬上床，支支吾吾道：“小魚，我們來修煉吧，我早日修完，就可以早日救你妹妹了。”
她還有沒說出口的後半句：就可以早日讓鲛人最讨厭的自己消失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