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魚魚很生氣
第39章 魚魚很生氣
原來地獄是一片汪洋嗎?
姜綢缪睜開眼時想。
她認為她這樣作惡多端的壞女人下地獄是正常的。
可是身邊這只在水裏掙紮的小狗又能做什麽壞事呢?
不對, 這還在那個世界!
是有楚姝予的世界!
她不再順水飄蕩,她将小狗抱起來放在頭頂,順着水流浮, 前面正好有一棵大樹, 她攬過樹幹,爬上了樹。
她扯開衣襟, 看到心髒處又有一道已經愈合的傷疤。
傷疤有些紅腫, 是因為她在水裏泡了太久。
泡成這樣都沒有感染潰爛嗎?
更離奇的是:
為什麽她都用刀紮穿了心髒, 還能愈合?還能活?
天色烏雲蔽日,她也不知現在是白天還是黑夜, 也不知自己在水裏泡了多久。
更不知這洪水是哪來的。
姜綢缪将手腕伸到小狗面前,命令道:“咬我。”
小狗濕漉漉的, 它的耳朵垂下來, 看到被抵在嘴邊的手,它歪了歪頭, 然後伸出舌尖舔舐了一下。
人,你是這個意思吧?
姜綢缪:“……”
姜綢缪收回手, 她突然想起什麽,在懷裏拼命翻找,還好,護心鱗緊緊地揣在懷裏,并未被大水沖走。
這是她的陪葬品, 絕不能弄丢。
她解開發帶, 将腳腕綁起來, 然後跳進水裏。
正好就被水淹死吧。
但……她竟然能在水裏自由呼吸。
對了, 這是護心鱗的作用。
也正是因為護心鱗,所以她剛才昏迷時, 才能在水裏漂浮。
她舍不得丢掉護心鱗,這是鲛人送給她的寶物。
可她到底怎麽才能死掉呢?
為什麽自殘會愈合?
難道這具身體……就是死不了?
這是懲罰吧?
是懲罰。
讓她對鲛人犯下滔天大罪,讓她知道鲛人前世含恨而終,今世又被她引誘。
但她卻不能以死贖罪。
水裏有很多人在掙紮。
姜綢缪死也死不了,她解開腳腕上的發帶,順手把水裏能救的人都救上岸,她爬回大樹上,那只小狗還坐在樹杈上發抖。
“這麽多人不想死,而我卻死不了。”姜綢缪靠着樹幹,她仰望着天空,原來是夜晚了,因為已經看到月亮了。
鲛人找不到她,鲛人會生氣嗎?
雖然鲛人的脾氣那麽好……那也一定會生氣吧。
畢竟又騙了她。
騙了鲛人的身和心。
騙了鲛人那麽多次,不差這最後一次了。
“啪”的一聲,姜綢缪扇了自己一巴掌,真是無恥啊,騙鲛人還騙上瘾了。
不就是仗着鲛人心思單純,所以才引誘了她嗎?
一整夜,每當有活着的生命從樹下沖過,姜綢缪都跳下去順手救下,安置到高處,她再回到樹上。
直到天亮,洪水逐漸從城中退去。
城裏一片狼藉,無數的房子被摧毀。
姜綢缪趁着小狗睡着,她從樹上爬下來,背對着城,往山上走去。
或許挖個坑把自己埋了,就能死掉呢?
一路上山,城外的村莊也被摧毀了不少。
姜綢缪對此景象并沒有太大觸動,因為末世每一日都比這慘烈百倍,只是她在末世沒有對任何人施以援手過,這次只是順手而已。
“輯妖司抓到引發洪水的海妖了!午時三刻在菜市口當衆燒死以平民憤!”
姜綢缪的腳步停下,她聽到身後傳來敲鑼聲,還有喊話聲。
海妖?
燒死?
姜綢缪往回走,她追上那個官娘,急切地問:“什麽海妖?”
輯妖司官差:“一只魚妖!你也是因為洪水流離失所的難民吧!別怕,輯妖司會保護所有百姓的!快進城去領赈災糧吧!”
姜綢缪拉住官差的手臂不放:“是什麽魚妖?是不是眼睛和頭發都是深藍色,長得很漂亮的魚妖?”
輯妖司官差:“正是!你是不是證人!是不是在洪水裏見過她!你快跟我……”
姜綢缪話都沒聽完,關心則亂的她想都不想轉身朝着城裏瘋狂跑去。
笨魚!
不是把內丹給你了嗎!
那麽高的法力,足夠掀翻整個輯妖司了!
怎麽還會被抓到!還被當成引發洪水的海妖即将處死?
這可惡的輯妖司,洪水是連日暴雨引起的,關鲛人什麽事!天災平不了民憤,就抓一只善良無辜的妖背鍋!
鲛人是無辜的!
是她一點一點拼湊修補好的!
她已把魚傷得足夠深了!
她不允許任何人傷害她的魚!
——
城西菜市口。
人身魚尾的楚姝予被綁在祭臺上,祭臺下有無數的木柴,木柴上還淋了火油。
天還淅淅瀝瀝下着小雨。
她的目光盯着撐傘的人群,她在等待那個人出現。
一整夜,她在水裏穿梭了一整夜,她都沒找到仙師。
仙師不在水裏。
而貓爪拂塵的亮度昭示着仙師就在附近,仙師在躲她。
一直到天亮,洪水褪去,楚姝予還是沒找到仙師,卻被輯妖司的人抓個正着。
“這就是引發洪水的海妖!”
以楚姝予現在的法力,她可以一尾巴将面前這個人拍得飛到天上。
但她沒有反抗,束手就擒了。
既然仙師躲起來不肯見她,她就不信,仙師會眼睜睜看着她被火燒死。
她不會被燒死,如今綁在她身上的繩索于她來說不過是個擺設,她只是在等待。
從人群裏沖出一個人,她爬上祭臺,大喊着:“她不是引發洪水的海妖,她是一個好妖,她将我從洪水裏救出來,要不是她,我已經被沖走了!”
官差将呼喊的客棧夥計拉下去了。
楚姝予不在乎誰為她辯白,她只是拿自己作餌,釣出仙師。
岸上不是經常有人拿魚餌釣魚嗎?
那她也來釣一次。
她相信仙師會被釣出來,她相信那些日日夜夜的情愫不是一場幻夢。
孤獨的鲛人在哼唱着仙師曾用葉片吹奏出的小曲。
午時二刻了。
圍觀的百姓越來越多,人們并未群情激奮,她們更多的是劫後餘生的茫然。
有人竊竊私語。
“燒死她,真的就會雨停嗎?”
“官府修建河堤時偷工減料,我家夫人是當時修建的工人,她都親眼見到了。”
“別說了,官差往這邊看呢。”
楚姝予的耳朵動了動,試圖從人群的嘈雜聲中,分辨出那個她期待的聲音。
聽到了!
腳步聲逐漸近了。
是仙師的腳步聲。
她很熟悉。
前世每當聽到這個腳步聲,她都會吓得發抖,她怕仙師一進門就暴打她。
今世每當聽到這個腳步聲,她就會變得安心,因為仙師總是會帶來好消息。
如今聽到這個腳步聲,她又高興又生氣。
“仙師,你還是上鈎了!”
姜綢缪的衣裳已經破破爛爛,因為洪水裏有折斷的樹枝、房屋的木板,這些将她的衣裳都刮壞了。
姜綢缪爬上祭臺,低着頭二話不說就準備開始解繩子。
她哪裏敢看鲛人,她會拼盡全力救下鲛人,換做她被燒死也可以。
輯妖司官差:“住手!”
“砰”的一聲,不等姜綢缪解開繩子,不等官差沖上來抓人,楚姝予就将所有繩子震斷,她拉起仙師的手,騰空飛向雲端。
“海妖逃跑了!”
“客人快跑啊!”
這些呼喊聲逐漸遠去,是她們越飛越高。
姜綢缪耳邊只剩下呼呼風聲和雨聲* ,還有一句蘊藏着笑意和怒氣的:
“仙師,抓到你了。”
一直飛到一處山洞,楚姝予将仙師放在地上,她打了個響指,數到藍光将仙師團團纏繞,她再祭出一道結界,這下仙師就插翅難逃了。
姜綢缪低頭坐在洞壁角落,抱住大只的自己,她都不敢去看鲛人一眼,她意識到自己被騙了。
她的心裏竟然生出幾分欣喜。
單純的鲛人也學會騙人了,也好,這樣一來,鲛人以後就不會被別人騙了。
她貪戀地偷看一眼正在施法的鲛人後,準備鑽回系統空間。
就像她昨日在水裏時那樣。
她昨日在水裏救人時,隐約見到過一抹藍色的身影,她雖未正面迎上那抹身影,可每當她察覺時,就鑽進系統空間裏躲躲,等那抹藍色身影游遠了,她再鑽出來。
可是現在……
怎麽回不去了?
系統商店還在,可是系統空間被關閉了!
完了……
楚姝予見仙師低着頭一聲不吭,她變出一張柔軟舒适的大床,然後抱起仙師,将仙師這身已經破破爛爛的衣服都剝掉,“咣當”一聲,一個東西從衣服裏掉出來。
是那枚護心鱗。
“仙師你還藏着我的鱗片呢!”楚姝予被氣得發笑。
姜綢缪的臉被羞得更紅了。
她現在躲又沒處躲,逃又逃不走。
她的法力果然高強,她連動一下都不能。
楚姝予再将仙師的手腕腳腕用紅繩分別綁在床頭床尾。
“仙師!”楚姝予變出雙腿,強勢地騎在仙師的腰上,她的手捏住仙師的臉頰,捏得仙師的嘴都努起了。
楚姝予滿腹委屈,卻見仙師還緊緊地閉着眼,一副殊死抵抗的模樣。
還有……
“仙師你身上怎麽多了兩道傷!到底發生什麽了!為什麽抛下我就逃走了!為什麽一直躲着我!”
面對楚姝予的聲聲質問,姜綢缪仍舊閉着眼,她根本沒有顏面面對鲛人,她只想死。
可她卻死不了。
果然,這就是命運對她的懲罰吧。
“仙師,我是不是做錯什麽了!為什麽突然變成這樣……”楚姝予突然語氣一變,數顆鲛珠砸在姜綢缪的身上。
姜綢缪本打算抵抗到底,但聽到小魚如此自責的話,她趕緊睜開眼,憐惜地搖搖頭。
楚姝予見仙師終于有反應了,她破涕為笑,一抹眼淚,連忙俯下身,湊在仙師的臉前。
“那仙師快跟我坦白,到底出什麽事了?難道我們就不能一起面對嗎?仙師……”
楚姝予話沒說完,見到仙師又閉上眼睛,變回那副決絕模樣了。
楚姝予真的生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