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九月花夜
九月花夜
試霜刃只感覺手腕處好像被什麽小蟲子咬了似的癢,但這股奇怪的感覺很快就消失了。
“這是什麽?”他收回了手,看着自己手腕處綻開的一點紅痕。
像是有一朵桃花自腕上綻開。
若不仔細看的話,還真的看不出來——況且,這紅痕很快就消失了,就像它從未出現過那樣。
雲歸處慢悠悠地說:“這是我師父的獨門絕技,芳菲盡。中了這招的人在三天之內不能離開施術者方圓三尺內半步,否則就會經脈寸斷,血液逆流而亡……”
試霜刃的嘴角抽了抽。
“我怎麽聽着那麽像你臨時瞎編的呢?”
雲歸處瞪大了眼:“哎,怎麽能這麽說呢?我好歹還想了會兒呢,不是‘臨時’瞎編的。”
試霜刃簡直不想搭理他。
雲歸處便微笑道:“其實剛才給你用的就是一個很簡單的安撫紊亂內力的功法,你深呼吸一下,是不是覺得身體要感覺通暢不少?”
試霜刃半信半疑地照做了,發現确實如雲歸處所言,他感覺渾身的燥熱都好像散去不少。
“至于我師父的那招,叫做‘九月風夜’,是一種極其殺伐淩厲的劍法,只要用出這一招,幾乎沒有人能夠從劍下活下來。”
“但是我覺得這招實在太過無情果決,也許對方來找我師父比試,只是想看對方使出全力應戰的樣子,并不想因此丢掉小命——”
“所以我稍微改了一下這劍招,把‘九月風夜’變成了‘九月花夜’,是不是就聽上去柔情多了?”
他撐着下巴,輕輕地笑,滿心滿眼都是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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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竟沒有人會不喜歡美麗嬌嫩的花兒罷?”
“雖然劍法招式大差不差,但卻避開了致命的地方,只要治療及時,大多數人都能活下來——所以我相信,不管是江山雨,還是風雨樓的那幾位高手,都沒有笨到明知自己重傷的情況下還要硬拖着等死的地步。”
“除非他們一開始的目的就是想害得我臭名昭著。”
試霜刃冷笑道:“就是這一點,給你帶來了太多太多的麻煩。”
“這一點,你應當多向你的師父學習。”
雲歸處苦笑道:“沒有辦法,畢竟我不喜歡殺人,出來混江湖本就是一件十分不容易的事情了,我才不想害得別人家破人亡。”
“就算是在風雲詭谲的江湖,也不是一定要拼個你死我活才能有好的結局,姜小公子懂得這個道理麽?”
試霜刃簡直也想學着他深深地嘆一口氣。
“我忽然覺得,在寺廟裏的那尊佛像不應該擺在那兒,應該換你上去坐才對。”
雲歸處“哈哈”地笑了兩聲,漫不經心道:“那姜小公子對我的誤會可太深了……我已說過了,我其實是個很小心眼的人。”
“那不過我很好奇,姜小公子為什麽不練劍,而是用短匕呢?”仿佛并不想将這個話題繼續下去,他又問道,“難道是因為你的師父也是個精通短刃的高手?”
試霜刃搖搖頭:“不是,我師父也是用劍的。只是他不肯教我罷了。”
雲歸處怪道:“為什麽?”
試霜刃猶疑道:“……不清楚。”
雲歸處默默道:“你師父還真是個神秘的人,居然連他這麽親近的徒弟都不清楚他的許多事情……”
試霜刃認可道:“确實如此。但我師父說過,如果決定要拿起劍的話,就代表有比自身更想保護的人在。”
“他說,等我哪天真的有這麽一個人的時候,就教我練劍。”
雲歸處道:“你這麽一說,我好像對你師父越來越好奇了。”
“他曾經或許是個鼎鼎有名的高手,卻因為受過情傷又遭人背叛所以才隐姓埋名。不過畢竟‘小隐隐于林,大隐隐于市’,所以他選擇下山來當一個普普通通的教習師父……”
試霜刃沉默住了。
片刻後,他才慢吞吞地說:“實不相瞞,其實我也是這麽想的……”
“但是如果讓師父知道了我這麽想,他肯定是要罰我的。”
雲歸處啞然失笑道:“想不到,你居然這麽怕你師父。”
試霜刃無語道:“會怕師父才是正常的罷?你不信去問其他人,有幾個弟子像你這樣‘尊師重道’的?”
雲歸處笑嘻嘻道:“畢竟我師父不愛我把他當做老人家似的看,和我關系親近一些才好。不過你也不要擔心這件事情被你師父知道,我口風緊得很,是不會随随便便到處亂說的。”
卻有一人的聲音在馬車外響了起來。
“咦?你們說的事情,我可全都聽到啦,”楊柳風面帶微笑地出現在了馬車裏,“不過姜小公子放心,我也不會随便說出去的。”
“畢竟出賣朋友這種行為,是天下最混蛋的混蛋才會做的事情。”
“而我和宋兄還不算‘最混蛋的混蛋’,勉勉強強只能算得上個‘大混蛋’和‘小混蛋’,所以一定會給你保守秘密的。”
雲歸處苦笑一聲,險些忘了這個家夥。
畢竟最近的城鎮也沒有多遠,楊柳風輕功極好,一來一去的時間也就堪堪花了一刻鐘。
楊柳風沒有忘記給雲歸處的好酒,不僅沒有很不義氣地自己偷喝,甚至用多出來的一點銀錢給他買了一點下酒菜。
雲歸處忽然覺得楊柳風好像怎麽看怎麽順眼起來,甚至願意和他一起分享這壺好酒。
試霜刃只能百無聊賴地看着話本,聽着他們你一言我一語地說一些江湖轶事。
他看向窗外。
才發現不知不覺之間,已快抵達日落時分。
今天天氣很好,于是天邊出現的不是昏暗的灰,而是耀眼的橙。
昭示着明天也是個有太陽的好天氣。
原來時間過得這麽快,他默默地想,按照這個速度的話,也許明天晚上就能抵達皇城了。
寫信的話,要先給父親母親報個平安,然後再問問哥哥姐姐的生意做得怎麽樣了,最後還要跟師父說一聲現在自己正在做的事情……
晚上的客棧裏很熱鬧,也許是因為臨近皇城,客棧裏擠滿了各式各樣的人物。
等試霜刃去問掌櫃的時候,客棧裏就只剩下最後兩間天字號的房間了。
試霜刃看着其他三個眼巴巴的望着他掏錢的同伴,不由得深深地嘆了口氣。
把這三個人全身上下都扒光了,也不曉得能不能湊出一頓飯錢來。
真的是,他身邊怎麽盡是些沒有錢還不愛工作的窮鬼啊……?
馬夫除外,畢竟他其實有在好好做他的馬夫。
這裏特別說的是雲歸處和楊柳風兩個白吃白喝他的家夥。
試霜刃付了錢,拿了鑰匙。
“現在房間緊張,我要自己睡一間,你們三個人睡一間。”他不容拒絕地說。
馬夫和楊柳風笑嘻嘻的應了,沒有太大的意見。
畢竟他們兩個人這幾天不是睡在樹上就是睡在馬廄裏,現在有這樣舒适的天字號房能夠給他們住,就已算得上是天大的好事,哪裏還有嫌棄人擠的道理?
只有雲歸處在聽到他說的話的一瞬間就開始哀嚎了。
“什麽?不要啊姜小公子——我不要和這兩個五大三粗的大老爺們擠一張床呀!”
“就算天字號的床再怎麽大,那也只是一張普普通通的床而已!三個男人擠在一起,肯定很不舒服。姜小公子你也知道我最近累得很,得好好睡覺休息才有精力應付第二天的事情嘛!”
他拉着試霜刃的袖子,可憐兮兮地說。
馬夫對此嗤之以鼻:“和我們倆擠一張床怎麽啦?我們還沒先嫌棄你那混蛋無賴的性子,你倒先嫌棄起我們來了。就算是對姜小公子撒嬌也要有個限度罷?”
楊柳風點頭附和道:“就是就是。”
試霜刃淡淡地掃了他一眼。
“他們說得沒錯,我相信你是可以的。”他輕笑道,“畢竟你不是還嫌棄我睡相差來着麽?要是再和我睡一起,只怕你第二天起來又要腰酸背痛的了。”
雲歸處哭喪着臉,一把抱住試霜刃的腰:“不要呀姜小公子……我哪裏說過這種話……我也想好好地體驗這堪比瑤臺客棧的天字號房嘛,你不能這樣……”
試霜刃不想理他,只自顧自地往前走。
但是雲歸處一邊幽幽地說着,一邊又無論怎麽都不肯撒手,害得試霜刃走得很艱難,甚至只能拖着他走。
一旁的馬夫只覺得沒眼看。
楊柳風默默道:“看來宋兄真的想好好地睡天字號房呢……”
馬夫“呵呵”一笑:“這是想睡天字號房,還是想睡睡天字號房的人,誰知道呢?”
楊柳風眨了眨眼:“馬夫兄你說得好深奧,我不是很懂。”
馬夫聳了聳肩:“要懂這個做甚麽?懂了的話就會變成邪惡又沒臉沒皮的大人的……不過,你怎麽知道我叫馬夫的?”
楊柳風有點驚訝:“我不知道——原來你真的叫馬夫呀!”
“你怎麽會叫這個名字?”
馬夫微微一笑:“其實我也很奇怪,怎麽會有人叫這樣随便的名字……”
“或許應該唾罵一下那個為了圖省事而瞎起名字的爹和娘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