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縱情冷夜
縱情冷夜
這雲歸處和試霜刃真是一個賽一個的不省心,眼看第七天時限将至,而雲歸處居然還不見蹤影。
這讓馬夫恨不得能直接鑽到地底裏去找人。
比起他們兩個來說,試霜刃倒是顯得鎮定很多。
他既沒有因為喪失行動能力而難過大哭,也沒有因為斷絕五感而癫狂不已。
他只是安靜地坐着,大多數時候閉着眼睛,就像一尊玉雕成的人兒那樣。
楊柳風難過地蹲在他的面前,偶爾伸手摸摸他的臉,再碰碰手腕、眼皮等這些脆弱的地方,但是試霜刃什麽反應都沒有——
除了還存在的呼吸與心跳聲,他看上去就像是真的死了那樣。
兩個人肩并肩地坐在營帳外,仰頭看着遠方的天色從明到暗,從日懸中天到明月高挂。
大漠的夜晚,總是美麗得讓人心醉的。
但也有人覺得心碎。
馬夫和楊柳風已經一整天都沒吃東西,并不是不覺得餓,只是沒有這個心思去做了。
現在這樣的情況,就算雲歸處回來了,他們又哪裏還有時間去找解藥呢?
楊柳風在營帳外坐了會兒,覺得有些涼飕飕的,還是俯身鑽進了營帳。
試霜刃閉着眼,不知道是醒着還是睡着了。
楊柳風低低地嘆了一聲,伸手握住他冰冷的手,似乎是希望能夠将自己的體溫分一些給對方。
也許是身體下意識的反應,試霜刃的手指居然動了動。
楊柳風心中一喜,忙将另一只手也覆在他的手背上。
“若是宋兄在就好了,”楊柳風輕聲道,“我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那麽想念他的時候……”
此時,玉門關掀開了營帳的門簾,走了進來。
沒有過多久,就有第二個人跟着走了進來。
楊柳風一開始還以為是馬夫,所以并沒有回頭。
直到那人開口:“哎,沒有想到,我只是走了幾天,就發生了這麽多的事情……”
楊柳風乍一聽聞這人聲音,不由得怔愣片刻,而後猛地回過頭去。
此人不是雲歸處又還能是誰?
楊柳風的嘴唇蠕動片刻,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直至熱淚盈眶,他倏地站起身來,朝着雲歸處撲過去。
雲歸處亦是風塵仆仆多日未眠,猝不及防地被楊柳風一撞,整個人亦收斂不住地向後倒去,兩個人砸在地上,發出“砰”地一聲響。
“好啦,好啦,”雲歸處疲憊地笑了笑,卻還要擡起手來安撫這人,“沒事的,我回來了。”
楊柳風吸了吸鼻子,将臉上的淚水往雲歸處髒兮兮的衣服上蹭了蹭。
馬夫也從外面走了進來,無言地看着雲歸處——
這個人的情況也絕對算不上好到哪裏去。
他們不知道雲歸處到底在地底下經歷了什麽事情,但也知道肯定不會太好過。
因為他的身上還有這斑斑的血跡,臉上也尚存細碎的傷口,眼底的青黑更是昭示着他幾日都未曾好好休息的事實。
但他還是回來了。
在試霜刃最需要他的時候回來了。
楊柳風哭夠了,終于松開了緊緊地抱着雲歸處的手。
而雲歸處也得以起身,慢慢地走到試霜刃的面前,坐了下來。
他先是伸手摸了摸試霜刃的臉,又捏了捏手掌,對方除卻一些最基本的生理反應之外,便再無其他了。
“你們先出去罷,”雲歸處回過頭,對其他三個人說,“有什麽事情的話,等我處理完姜小公子身上的毒再說。”
楊柳風欲開口留下,卻被很懂得見風使舵的馬夫一把拉走了。
玉門關也沒有一定要留下來的理由,便施施然地跟着兩人出了營帳。
至此,這座略顯簡陋蕭瑟的營帳裏就只剩下了雲歸處和試霜刃兩個人。
雲歸處笑吟吟的,好似露出了一點得意的表情:“呀,姜小公子,現在可就剩下我們兩個孤男寡男在這裏了……”
“更不要說你現在什麽都做不了,難道不是任我拿捏麽?”
說罷,他又放肆地摸了一把對方的肩胛,只覺得這人幾日不見,似乎是變得瘦削不少。
也難怪,畢竟身中奇毒又憂思過度……
試霜刃忽然睜開了眼,把湊得極近又做賊心虛的雲歸處給小小地吓了一跳。
但他知道,其實這只是試霜刃下意識的反應,并沒有甚麽實際的含義。
下一刻,試霜刃的手就握緊了他的。
雲歸處愣了一下。
試霜刃的嘴唇翕合幾下,終于艱難地從嘴唇裏吐出幾個鈍澀不堪的音節。
雲歸處聽不清,不得不離得他更近。
只聽得他斷斷續續地喊:“雲……歸……雲……歸處……”
試霜刃聽不見自己的聲音,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說些什麽胡話。
但他只是一直在重複着一個名字。
一個他無比熟悉、無比懷念的名字。
雲歸處微微垂下眼睫,低聲問道:“你……是知道我回來了麽?”
試霜刃當然不知道,但他只是輕聲重複着。
聽到他這樣關心自己,雲歸處的心裏覺得又甜蜜,又酸澀。
“我在,”他苦笑着答,“我一直都在。”
他傾身抱住試霜刃,像是用盡了自己全身的力氣那樣。
試霜刃閉上了眼,将尖尖的下巴枕在雲歸處的肩上。
他的呼吸已經極其微弱,皮膚也蒼白地像是冬日的白霜那樣,好似只要過了這個夜,他就要毅然決然地離開地面,去天上找他的歸宿那樣。
可雲歸處已回來了。
而且,試霜刃說的要對他說的話,也還沒有說出口。
如此,雲歸處怎麽可能放試霜刃這麽心安理得地離開。
——這種奇怪又罕見的毒藥對其他人來說幾乎是致命的慢性毒藥,但對雲歸處來說,這卻算不得什麽。
也就是這麽巧合,他在地底下,得到了一些東西。
而這些東西裏,就有試霜刃所需要的解藥。
于是他從懷中拿出一個小小的布袋子,倒出一粒指甲蓋大小的血紅色丹藥,抵在試霜刃的唇邊,左手輕輕捏開他的下颌,讓他将這藥給吞了進去。
只要吃了藥,過了今夜,就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他輕輕地撫摸着試霜刃的背脊,像是哄着一個疲憊的孩子那樣,極盡溫柔。
他們兩個都經歷了太多,事到如今早已精疲力竭。
雲歸處只希望能快一點将手裏的事情都處理完,也好讓他能夠卸下肩上沉重的擔子,去做自己真真正正想做的事情。
——但不管如何,只要有試霜刃他們陪在自己的身側,一切看上去難以完成亦或者枯燥無味之事,都會變得生動有趣起來。
他深吸一口氣,将試霜刃扶着坐好,而後繞到了他的身後,以指作梳,輕輕地梳理起試霜刃這幾日都未曾打理的頭發來。
雲歸處其實也很累,很想倒頭就睡。
但他發現,比起睡覺休息來,他似乎更享受這種寧靜悠然的時光。
他并沒有梳得多麽複雜精致,就只是用一根發繩将他發尾的頭發盡數紮了起來。
那根發帶上,正正好好地綴着一塊溫潤無暇的白玉。
如雲如霜。
他從後面輕輕地抱着試霜刃,而後仿佛萬般無奈般低低地嘆了一聲。
“我到底該拿你怎麽辦才好……”他喃喃自語道。
試霜刃的手臂忽然動了一下。
或許是藥效起作用了,又或許還是他無意識的動作。
但是他的手卻準确無誤地握住了雲歸處的。
他仍舊在喊雲歸處的名字,也仍舊沒有下半句話。
雲歸處被他喊得心頭癢癢,居然一時間期盼着他不要再喊了。
可是試霜刃仍舊很執着地叫着他,一字一句,像是期盼,又像是思念。
雲歸處恨不得能立刻到明天,聽聽試霜刃想要對他說的話到底是什麽。
是傾訴衷腸,還是想要及時止損?
但什麽都不知道的試霜刃能忍住今晚,雲歸處卻再也忍不下去。
——他咬了咬牙,只覺得內心有一團放肆的火在熊熊燃燒着,于是他将懷中的人一把翻了過來,火急火燎地推到了地上,摁住他本就無反抗意味的手臂,惡狠狠地咬住了對方的柔軟的嘴唇。
如果是清醒着的試霜刃,那麽他一定不會讓雲歸處這樣粗魯地對待自己。
但他卻什麽都不知道。
他沒有掙紮,沒有反抗,甚至沒有發出半點拒絕的聲音,只是淡淡地垂着眼,放任他肆無忌憚的動作。
蒼茫無垠的大漠,寂靜寒冷的夜晚。
唯有一方小帳中熱情如火。
雲歸處輕輕啃咬着試霜刃流血的嘴唇,柔軟的舌尖劃過他緊閉的嘴唇,沒有花費多大功夫就誘勸着他打開了牙關,放任他進一步攻城略池。
他早已忘了他如此放肆地親吻了多久,也忘了到底親吻了多少次,又是否覺得足夠。
直至試霜刃被嗆得輕咳起來,他才戀戀不舍地松開了對方柔軟的唇舌。
雲歸處撐在試霜刃的身上。
看到他終于浮現出些許血色的臉龐,以及略微紅腫的嘴唇,難免覺得心裏的火好像頓時多出了一股,直挺挺地往身下走。
雲歸處咬了咬牙,又皺了皺眉,到底只是輕嘆一聲,倒在了試霜刃的身上。
明日……明日還有許多事情要處理,容不得他毫無顧忌。
更何況,玉門關他們三個人還在,以他們的耳力,只怕早已将方才沖動之下的所作所為聽得一清二楚,在馬夫的心裏,也許他早就坐實了“禽獸”這一名號。
最重要的是……
他怕試霜刃知道了後會受不了。
在花樓裏發生的事情尚不敢讓他知曉,更何況今夜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