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前塵往事

前塵往事

楊柳風卻沒有理會他,只自顧自地朝着出口那裏走去。

——出口在他們的頭頂上,有一個小小的洞口。

李長老在飛身躍出去之前,甚至還回頭朝着試霜刃露出了一個意味深長的微笑。

試霜刃心中一凜,知道他肯定沒安什麽好心。

果不其然,在他們兩個人出去之後,只聽得“轟隆”一聲巨響,登時地動山搖,灰塵撲簌,那唯一一個出去的洞口,也被炸毀封住了。

試霜刃看着一旁昏迷的雲歸處,忽而苦笑道:“現在你和我兩個人,也算是真真正正的同生共死了……”

雲歸處沒有回答,他也不能回答。

到了這個時候,試霜刃才覺得自己真的攤上了一個了不得的大麻煩。

之前他從未有過這種感覺——或許是因為許多事情都有雲歸處幫着解決。

只要有雲歸處,一切的事情好像就都算不得是甚麽事情。

可現在雲歸處昏迷了,便只能靠他了。

試霜刃看着滿是鮮血的地面,忽而覺得有些手足無措起來。

他深吸一口氣,将雲歸處扶到牆壁處堪堪靠着。

他也不懂醫術,不知道雲歸處現在到底傷成了什麽樣子,只知道他還有呼吸,胸腔裏的心髒也還跳着——至少現在,他還活着。

試霜刃看了一眼面色蒼白如紙的雲歸處,很快就走了開來,将地上那一片硌人的金銀古董盡數堆積到角落,形成一個可供人落腳的小丘。

試霜刃踩了上去,雖然松散,但一時半會也沒徹底塌了。

他擡起手,嘗試着推動了一下頭頂的那扇小門。

果不其然,這門被堵得嚴嚴實實,就算用匕首持續不斷地撬動,也不知要撬到猴年馬月才能挖出一個能過人的通道。

試霜刃臨走前倒是帶了一點水進來,只是這一點點微不足道的水,最多能支撐他們兩個人在這裏多過上個幾天,到時候水一喝完,若無法自救,又無人來救,只怕這墓穴就是天然為他二人準備的了。

按照李長老所說,在揚沙幫這裏為數不多知道他們還活着的馬夫已然死了,楊柳風也是絕不可能改過自新回來救他們的,李長老就更不要說了……

果真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只是面臨死亡,試霜刃似乎比自己想象中的要更加平靜。

他從無數人觊觎不已卻求而不得的財寶堆上輕輕地跳了下來,然後走到了那座高高的石臺面前,目光深沉地看了一眼這臺上的棺椁。

也許受傷頗重的雲歸處會比他先死,試霜刃想,等雲歸處死了,他就把人放進這具棺材裏,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試霜刃思索間,又倒回去看了一眼雲歸處,在他懷裏胡亂摸索了幾下,想看看能不能從這人身上摸些補血養氣的瓶瓶罐罐出來。

結果沒有摸到藥瓶,反倒是摸到了一個堅硬而熟悉的東西。

試霜刃沉默片刻,将那把短刃給拿了出來。

他皺着眉,有些狐疑,心道自己這兒的短刃也沒少啊,怎麽平白無故地在雲歸處身上出現了一把?

試霜刃忽然想起了許許多多的事情,可又覺得事情會不會太過巧合。

但所有的巧合都湊在一起,就會準确地指向一個确切的答案。

試霜刃看着手中被保養得很好的短刃,嘴唇微動,似笑非笑地吐出三個字:

“王八蛋……”

雲歸處醒來的時候,耳邊聽到的是一點金石相互碰撞的聲響。

或許是已經察覺到他醒過來了,試霜刃便沒好氣地抱怨:“我當初就應該抛下你不管的。”

“反正不管是李長老還是楊柳風,都是跟你有仇,跟我半點關系都沒有!”

“或者再早一點發現的話,我就不會跟你來趟這趟渾水了。”

雲歸處眨了眨幹澀的眼,而後微微一笑,聲音沙啞地說:“但我現在就只剩下你了……”

試霜刃冷笑道:“是啊,就只剩下我這個冤大頭陪着你一起死了。”

雲歸處低低地笑了笑,伸手撐着牆壁,似乎是想盡力站起來。

察覺到他的動向後試霜刃吓了好大一跳,忙從財寶堆上跳下來,伸手按住雲歸處亂動的身軀,皺着眉道:“你想作甚?受了這麽重的傷,你亂動什麽呀!”

“想死的話你直接跟我說,哪裏用得着這麽麻煩?我直接給你一刀就一了百了了!”

雲歸處看着他,好像有些委屈地皺了皺眉,說:“我渴了。”

試霜刃簡直想狠狠地扇他兩下,想罵他現在都什麽時候了還這麽胡來。

可話到嘴邊,又被他面無表情地噎了下去。事實上,雲歸處這樣擅長忍耐的人,竟然會主動這麽說,想必已是渴到不行。

試霜刃只好輕嘆一聲,從懷裏拿出水袋,稍微晃動一下,再遞給雲歸處,道:“不要喝那麽多,我們還不曉得什麽時候才能等到別人來救。”

雲歸處接過水袋,問試霜刃:“你不喝麽?”

試霜刃搖搖頭:“我不渴。”

說完,他又重新踩上那金銀色的小丘,用手中造價昂貴的短刃不住敲打着。

在雲歸處醒來之前,試霜刃确實已經努力了很長一段時間。

他頭頂的門已然被挖開半個人大小的洞口,只是仍舊不知道要什麽時候才能挖通,又什麽時候才是個頭。

雲歸處喝完水坐在地上,問試霜刃:“楊柳風和李長老都走了?”

試霜刃手裏動作一頓,登時咬牙切齒地說:“楊柳風那個叛徒……”

“不過,”他扭頭看向雲歸處,“一路上,居然連你也沒預料到他會這麽做麽?”

雲歸處無奈地笑了笑:“我又不是全知全能的神仙,哪裏是事事都能預料到的?”

“只是,我還以為他會殺了你我。”

試霜刃冷哼道:“他說他把我們當朋友,才沒有對我們動手的。”

“但說是這麽說,臨走前卻還封了洞口,讓我們兩個人在這裏自生自滅。”

“馬夫……”

他的話語一下子就慢了下來,好像有點顧及雲歸處的心情。

雲歸處仍舊雲淡風輕的:“他不會是那麽容易就死掉的人。”

試霜刃松了口氣,卻很快又哀愁起來:“可再不想辦法出去,我們要麽餓死,要麽就渴死在這裏。”

“而且在這種無人問津的地方,死了也沒人知道。也許百年千年後,才會有人發現我們兩個的屍體。你有其他的好辦法麽?”

試霜刃挖洞挖得手都酸了,若有更好的辦法,他實在是不想繼續幹下去了。

可惜,雲歸處思索片刻,到底還是搖了搖頭。

“也許……我們倆真的要死在這裏了。”雲歸處輕笑道。

試霜刃道:“你臉上的表情看着一點也不像是要死的人。”

雲歸處道:“我難道一定要愁眉苦臉的才能讓你看出來麽?”

試霜刃想了一下,洩氣道:“還是算了,你哭喪着臉的樣子實在太難看。不過你有跟我打嘴仗的功夫,不如趁機好好調息一下,等你身體好一點了,再來跟我一起挖洞。”

聞言,雲歸處果真閉目打坐起來。

這一調息,就是半天過去。

有好幾次,他的氣息微弱到試霜刃都以為他已經死了。

但試霜刃也知道,像雲歸處這樣的人,總是沒那麽容易死的。

等雲歸處再睜開眼的時候,試霜刃已靠着石臺睡着了。

印象裏,這嬌生慣養的小公子似乎從來沒有過這麽狼狽的時候。

雲歸處慢吞吞地挪到了試霜刃的旁邊,有意無意地同他挨到一處。

試霜刃心事重重,睡得不太深,在雲歸處這一連的動作下被吵得掀開半只眼,含含糊糊地說:“你幹什麽……”

雲歸處大言不慚道:“我來陪陪你。”

試霜刃重新閉上了眼,道:“不信。你分明是有話要跟我講。”

雲歸處道:“有是有的,就看你想不想聽了。”

試霜刃困得不行,便言簡意赅道:“說。”

雲歸處卻道:“你難道不想知道,秘籍上寫的是什麽麽?”

試霜刃一下子就打起了一點精神,但又有一點興致缺缺,不過說到底,他此番會如此不也是為了秘籍?就算生死未蔔,聽聽也無妨。

如此一想,試霜刃果真順着他的話問:“是什麽?”

雲歸處微微一笑,湊前去與他咬耳朵。

試霜刃聽着聽着,表情也變的越發古怪起來。

雲歸處說完,臉上仍舊挂着從容的笑。

“怎麽樣?”他問。

試霜刃沉默片刻,讷讷道:“不怎麽樣……你莫不是騙我的罷?”

“可是,你都沒有看過那本書,你怎麽知道裏面寫的是什麽東西?”

雲歸處說得神神秘秘的:“你猜?”

試霜刃狐疑地看着他,随後嘆了口氣:“你該不會想說,那本秘籍其實是你費盡心機放進來的罷……”

雲歸處道:“你看着好像沒有多麽驚訝的樣子。”

試霜刃冷冷地掃了他一眼,沒好氣道:“你都能裝作李氏來大肆宣揚秘籍一事了,還有甚麽事情是你做不出來的嗎?”

雲歸處故作驚訝道:“原來你已經發現了?”

試霜刃這下是真的忍不住扇了他一巴掌——不過輕輕的,雲歸處都還沒感覺臉上泛起火辣辣的疼,那手就離開了他的臉。

“少在這裏給我裝,”試霜刃抱着手臂,氣沖沖地說,“只是我始終想不明白,你做這些的目的到底是甚麽?而且我現在才敢确定,你的确是個很會撒謊、很會騙人的壞人,我現在也不知道,你曾經說過的那些話,又到底有幾句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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