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湯面
第2章 湯面
“選好了。”
洛臨水點點頭，伸手指了指窗外，“就在那棟大樓。”
離雪江眠的公司步行只有十分鐘的距離。
雪江眠有些驚訝但是并沒有多想。
商業中心人員來往密集，各種職業人員很多都有心理壓力。而且洛臨水工作室的收費确實不便宜，從收入和認知來說心理咨詢室開在商業中心是再正常不過的選擇。最重要的是，洛臨水開的并不是這裏的第一家心理咨詢室。
“看來我以後找你要省不少的時間了。”
“随時歡迎你來串門。”
洛臨水端起杯子隔空朝雪江眠碰了一下，然後一口氣喝掉了大半杯檸檬水。溫熱的飲品入喉，他舒服地眯了下眼睛。
看看對面盯着窗外的雪江眠，洛臨水的視線在他的側臉上停留了一瞬，遺憾的勾了一下唇角，主動結束了這場會面。
“既然最重要的事情解決，那我就不耽誤你工作了。我呢，一下飛機就趕了過來，現在也要回去好好休息了。”
“謝謝你專程過來。”雪江眠道謝，“其實用其他通訊方式也可以，沒必要這麽麻煩你。”
洛臨水搖頭，“都說了是重要的事，親自來才顯得莊重。”
說着，他拿過旁邊椅子上的大衣站起身，和雪江眠一起離開了咖啡店。
在分別之前，洛臨水叫住了雪江眠，看着他的眼睛認真道：“這幾天我要忙工作室裝修的事情，你萬一有事給我發信息我可能不會及時回應。但是我只要看到了，就一定會回複的。”
雪江眠愣了一下，笑着點點頭：“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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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見。”
揮揮手道別，随着雪江眠的離去，洛臨水臉上輕松溫柔的笑意逐漸隐去變成了面無表情。和剛剛在雪江眠面前的表現相比，此時的他看起來像是簌簌寒風幻化的人物，渾身都透着清淡與冷漠。
咖啡店門口的人依舊絡繹不絕，洛臨水站在原地深深地看了一眼雪江眠高大的背影，後退兩步轉身離開。
市裏的學區旁的某所高檔小區。
本該回家的洛臨水卻出現在了這裏。
電梯直達最頂層，在唯一的一戶人家門前停下。洛臨水熟練地按下密碼，脫掉鞋襪走了進去。
柔軟的地毯和地暖讓赤/裸的腳并不覺得冷。只是入目所及，整個空間擺放的陳設和家具少到了讓人喟嘆的地步。幹淨簡潔的裝修風格再配上随處可見的潔白顏色，整個房子看起來既空曠又冰冷，就連鋪滿全部地面的地毯都救不回來這個印象。
“刑鳶？”
洛臨水沒在客廳見到人，揚聲喊了句後，轉身走向了聲音傳來的房間。
推開門，被純白色長毛地毯和各種形狀的素色抱枕占滿的屋內，一個身量欣長的男人正直直地躺在地上。他雙手交握在腹部，表情寧靜像是睡着了一般。
洛臨水習以為常，繞過散落的抱枕盤膝坐在喬刑鳶身旁。
“怎麽突然回國了。”喬刑鳶依舊閉着眼睛，嗓音平淡沙啞不含一點感情。
作為發小，洛臨水早習慣了喬刑鳶這樣神經兮兮的做派。他抓過一個抱枕抱在懷裏，說了一個名字。
“雪江眠。”
“哦？他出事了？”
喬刑鳶半睜着眼睛斜眼掃了洛臨水一眼，又很快重新閉上。
他知道雪江眠是洛臨水喜歡的人。
說實話，在聽到洛臨水喜歡上了一個人的時候，他的驚訝都快要溢出來了。多年好友，他們誰不知道誰的性子。洛臨水那種對所有事情天性冷淡的人，居然會喜歡一個人，還是一個有男朋友的人，簡直是不可思議。
更別說這一暗戀就是一年多，他從洛臨水的描述裏也能構建出雪江眠的大致形象。之所以有這一問，是因為他知道雪江眠是洛臨水導師的來訪者。
說句不好聽的，正常人誰會持續進行兩年的心理咨詢。
而洛臨水在國外待的好好的，還被導師寄予厚望成為了一家心理咨詢室的主要人員，除非在意的雪江眠出事，不然他為什麽回來？
洛臨水并不在意喬刑鳶的語氣，他揉搓着抱枕的一小塊布料，眼神一點點變得深沉冷厲。
“他的心理狀态下滑的速度太快了，這不正常。”
“然後呢。”
“然後？我前兩個月在他面前提過他那個男朋友，他回避了。以前他提到男朋友的時候心情都會愉悅，但是最近那種愉悅感消失了，甚至提都很少會提。”
說起這個，洛臨水冷笑了一聲。
因為天生情感淡薄，他對在日常生活中見到的人能擁有那麽多種不同的情緒簡直太好奇了。所以才會想要學習心理學，去觀察人的行為和想法。
在國外讀碩士的時候，因為兩年的實習要求他開始跟着導師，在導師開的心理咨詢室裏幫忙。從開始的打雜處理瑣事，到正式成為助手，他用了兩年的時間。也就是在成功進入導師的工作室後，他遇到了拿着病歷前來咨詢的雪江眠。
一開始，他只是把雪江眠當成了普通的客人對待，但是随着接觸變多，他慢慢被雪江眠身上所展現出來的獨特魅力吸引。
雪江眠太特別了。
看似溫柔強大，實際上脆弱易碎。就像他的姓一樣，漂亮美麗卻不易保存。
只可惜這樣特別的人，早已名草有主。
要是那人好好對待也就算了，可他認識雪江眠兩年，兩年而已他親眼看着雪江眠眼睛中的光彩一點點的黯淡。無論他怎麽努力去挽救，都無法讓那些光彩存留。對于一個抑郁症患者來說，這樣的轉變太過危險。
身邊的人突然沉默，喬刑鳶睜開眼睛看向天花板，說出了洛臨水的猜測。
“你覺得他男朋友有問題。”
“你想讓我幫忙調查他。”
“對。”
這也是洛臨水為什麽剛回國就來找喬刑鳶的原因。他這位發小，家裏不僅做醫療器械的買賣，還是出了名的醫學世家。中西醫都有，幾代積攢下來人脈可不要太廣闊。就連喬刑鳶本人，也是一名醫學生。
當然，最主要是因為他在國外多年，在國內認識的人還沒喬刑鳶的三分之一多。想要調查，根本無從下手。
“好說。”
這點小忙喬刑鳶自然願意幫。頓了頓，他多嘴問了句：“雪江眠呢，你要他的資料嗎？”
調查雪江眠的男朋友，那不可避免的會查到雪江眠。只是深淺的問題，還需要洛臨水來決斷。
洛臨水果斷拒絕：“不需要。”
從一開始他就沒有起過調查雪江眠的念頭。他希望他對他的了解，全都是基于自己雙眼親眼看到的所有，而不是直接調查這樣侵/犯了他隐私的做法。
實際上，如果不是雪江眠的狀态下滑太快，原因太明顯，他根本不會想要去調查那個“男朋友”。也不會多插手他們之間的事。
即使雪江眠不知道，他也想給他全部的尊重。
因為他喜歡他。
喬刑鳶并不知道發小的“深情”，但這不妨礙他看好戲的心情。
“調查之後，你想做什麽？”
之後？
洛臨水抿嘴笑了一下，頰邊的酒窩乖巧稚氣，眼神也變得溫柔。
“當然是看他，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了。”
“有趣。”拍拍手掌，喬刑鳶聽出了他話裏的意思跟着笑：“争搶的戲碼不稀奇，洛臨水當主角的争搶戲碼才夠有趣。”
“我也開始期待，那位男朋友到底是什麽樣的人了。”
*
終于結束了一天的工作，雪江眠整理好桌面後擡手捏了捏自己的鼻梁。
他和學長寇奕平一起開的游戲公司已經歷經四個年頭，今年是第五年了。公司的發展終于走上正軌，旗下開發的幾款游戲賣的都還不錯，因此他每天在公司忙碌的時間也開始逐漸縮短，不用大量加班。
收拾了自己的東西，推門離開辦公室和秘書處的人打了招呼後，雪江眠去程序部和寇奕平說了一聲，下樓開車回家。
路上，他想起了下午和洛臨水的會面。
雖然已經和洛臨水串好了“口供”，但他還是有些害怕自己的病被母親和男朋友路瑾知道。
母親已經為他操勞嘔心瀝血了那麽久，這幾年才終于在他的勸說下放棄公司，在郊外的別墅修養身體，他不想讓母親為他擔心多想，把一切責任攬在自己的身上。
而路瑾……
雪江眠想起自己相戀四年的男朋友，眼中卻沒有了以前的甜蜜與幸福。他雙手握緊了方向盤，指尖因為持續大力的擠壓變得通紅疼痛，但他的表情沒什麽變化，看起來還是那麽的平和。
“叭——”
後面車輛的喇叭聲響起，雪江眠猛地回神，踩油門起步離開了紅綠燈路口。
算了吧，他想。
一個本就陽光快樂的人，不應該因為任何人而改變。他不可以這麽自私。
回到家的時候天已經黑透了。
雪江眠在樓下習慣性地看了一眼樓層，驚訝地發現家裏的燈亮着。以往這個時候不是沒回來就是已經出去和朋友們一起玩的路瑾，今天竟然在家。
用指紋解鎖，在玄關換鞋的時候順手把淩亂的鞋櫃擺放好，雪江眠在客廳搜尋了一圈，并沒有找到人。
走到卧室，一打開門雪江眠就被濃郁的酒氣熏得皺了一下眉頭。打開燈，不出意外地看到了趴在床上，衣服完整的路瑾。
無奈地嘆了口氣，雪江眠先拿了睡衣自己換好後，才上前打理醉倒的戀人。
“唔，誰啊？”察覺到被人觸碰，路瑾動了動手腳小聲咕哝。
“是我。”
雪江眠柔聲答了一句，把路瑾的衣服全都脫下後，又給他換上睡衣塞進被子裏。坐在床邊看着路瑾俊朗的臉，雪江眠伸手摸了摸他的短發。
硬硬的，有點紮手。
“阿眠？”
被連續“騷擾”已經清醒了一點的路瑾打了個哈欠勉強睜開眼睛看清楚來人後，握着雪江眠的手在唇邊親了一下，說了句“我想吃面”，又迷迷糊糊地睡下了。
沉默地看着路瑾的側臉，摸了一下被親過的地方後，雪江眠起身把換下的衣服收緊髒衣簍，關掉卧室的燈去了廚房。
因為不知道路瑾什麽時候才醒，所以雪江眠并沒有把飯做好而是先準備了食材，然後開始收拾淩亂的家。
其實也不算淩亂，只是比起他自己收拾過的整潔，家裏所有被分門別類放好的東西已經全亂了套。
沒吃完零食被随意地放在茶幾，飲料被拿出冰箱放在餐桌，上面還有滴落的水漬。毛毯和游戲手柄，抱枕胡亂地堆在電視機前，地上還有零食的碎屑。裝飾櫃裏的東西不知道為什麽被拿了出來，随手放在玄關或者房間的櫃子上……
雪江眠挨個把東西全部整理好，重新歸位後開始打掃房間。
當家裏煥然一新的時候，雪江眠去卧室看了一下路瑾依舊沒有起床的跡象後，轉身去了書房。
和外面的淩亂不同，書房裏的所有東西全都整整齊齊，每一件東西都好好地放在自己記憶中的位置，就連書桌上筆筒裏的筆都保持着昨天的樣子。
在屬于自己的書房裏，雪江眠終于松了口氣。
他從書架上抽出昨天沒看完的書，坐在小沙發上拿下書簽看了起來。
不知道過了多久，拍門聲喚回了雪江眠沉入書中的思緒。他将書放回書架上後，看了眼時間。十一點半。
“小瑾？”
門外的路瑾一臉帶着倦意的煩躁，“我都快餓死了，你怎麽還沒有做飯啊。”
雪江眠關上門往廚房走去，走動間他習慣性地道歉：“抱歉，我看你還沒有起來，就想……”
“不用說那麽多，我原諒你了。”路瑾懶懶地打了個哈欠，打斷了雪江眠的話跟着去了廚房，坐在餐桌旁邊玩手機。
簡單的湯面完成後，雪江眠把面放在了路瑾面前，自己收拾了廚房後在他的對面坐下。看着低頭吃面的路瑾，他糾結了一會兒，才終于開口。
“小瑾，我有一個朋友回國了，你想見見他嗎？”
“朋友？”路瑾夾面的動作停住，擡頭看了雪江眠一眼，又低頭繼續把面送入口中。他因為吃着食物說話有些含糊，但雪江眠還是聽清楚了。
“你竟然還有除了寇奕平那個宅男以外的朋友啊。”
作者有話要說：
小貼士：心理咨詢師一般會稱呼前來咨詢的人為“來訪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