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氣泡
第11章 氣泡
調查并不光彩也不合法，所以雪江眠只能道歉。然後等待着對方的斥責和怒罵，最後一拍兩散結束這段簡單的友情。
“阿眠。”
洛臨水的目光堅定，他握住雪江眠的手腕輕輕拍了拍讓他放松，“看着我。”
“我沒有責怪你的意思。”
雪江眠驚訝擡眸，那雙微微睜大的眼睛裏充滿了不解。
“雖然那是我發小家裏名下的醫院，但你又不是去調查他家和他那個人。只是醫院的某幾個人而已，為什麽要怕我訓斥你呢？”
洛臨水眉眼彎彎，表情溫柔：“你就是想太多了，我不怪你。”
“認識兩年多，你的性格我都了解。如果不是什麽讓你看重無法解決的大事，你這麽光明磊落的人，絕對不會用私自調查的方法去進行。要我猜的話，這件事很有可能是你的心結，且不可忘記和放棄。”
“我相信你的人品，也相信你不會亂來。如果這真是你的心結的話，那我就支持你去做這件事，并且希望你可以得償所願。”
“作為你的朋友，我相信你。”
我相信你。
簡單的四個字在安靜的工作室裏回蕩。即使聲音消失，卻也刻在了窗前兩人的空隙之間。
來時和現在的所有設想情況相差太多，雪江眠已經沒有辦法思考了。他看着洛臨水的臉，喃喃道：“你不問我原因嗎？這，并不光彩……”
聽到雪江眠的話，洛臨水掩唇笑了一下：“雖然我沒有說過我的家世，但是能和喬刑鳶當發小，你就應該知道我也不是什麽普通人。”
“調查資料這種事兒在上層圈子裏可不要太常見。甚至比這更沒有底線的事情也不是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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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
雪江眠知道喬刑鳶是誰，也猜到洛臨水的家世并不普通。可私自調查，查到了朋友發小的頭上，可真是太倒黴，太尴尬了。
“這不叫倒黴，這叫幸運。”洛臨水沖他眨了下眼睛，“喬家對旗下所有控股醫院的醫療人員資料，每年都會整理好專門找地方留存。只靠你自己的力量的話，名單上那幾個人你估計什麽都查不到。”
“幸運的是，我剛好是你的朋友。”
不是他誇張和自吹，而是雪江眠查的那三個人最早要追溯到十年前。這麽久遠的時間跨度如果不直接找喬家調取資料，就算是找再厲害的黑客估計都難找到什麽蛛絲馬跡。
“我可以直接去找刑鳶調了資料給你。”
這句話的誘惑力太大了。
雪江眠的心跳得厲害，嘴唇反複張合但始終沒能把自己心中的那個“好”字說出來。
來之前他已經設想了許多洛臨水的反應，就是沒有想過對方不僅連句指責都沒有，竟然還會支持相信他，還要幫他調資料。
為什麽呢？
他們只是普通朋友而已。
如果答應，雪江眠不知道該怎麽去償還這份人情，也不知道會因為這份人情引發出什麽樣的後果。但渴望多年的事情現下終于可以有一份完美開端，他做不到就這麽拒絕。
猶豫之下的結果就是良久的沉默，洛臨水看着雪江眠心事重重的臉，耐心等着他開口。
“我，可以問一句為什麽嗎？”
為什麽要幫他。
意料之中的問題，洛臨水說出自己早已經準備好的答案：“因為是你啊。”
雪江眠疑惑，這是什麽意思？
“心理學是個複雜又有趣的專業。在學習中我遇到過各種各樣的案例，人生百态可比影視劇裏的要刺激多了。而抑郁症這個在世界上每年都呈上升趨勢，已經被廣泛科普的心理疾病，我見過的更是不能再多。”
“但你是不一樣的。你雖然也有抑郁症的一般表現，可同時又很清醒。別人會因病産生厭世的觀念而去實行的時候，你會用腦海中存留的清醒，把自己拉出深淵。”
清醒，是洛臨水在雪江眠身上觀察出的一點特例。
也是他為什麽會覺得對方即使備受抑郁折磨，卻依舊堅強穩重的原因。更是雪江眠患病多年，不肯吃藥也不怎麽接受專業心理咨詢，還能維持着心理狀态的平衡，用溫柔示人的原因。
“有東西在拉着你。現在我猜，應該和你調查的事情有關。”
雪江眠捋了一下邏輯：“所以，我在你這裏是一個特殊的病例？”
對方說的一字不差，他并沒有反駁。
“算是吧。”洛臨水把一切原因都順着雪江眠的話，往特殊病例上帶，“因為這個，我會對你的關注比其他人多一點。但關注一多，我就自然會把對你的友情也看的重一點。”
“之前也說了，我只有喬刑鳶一個發小。你還是我第一個能聊得來的朋友，這種情況下我當然會想着幫你。再說這在我看來真不是什麽大事。”
“醫院裏的所有入職人員的簡歷而已，私底下給你看看也沒什麽。”
說到這裏洛臨水用手指點點下巴，再開口時語氣有些微妙：“只不過你要是想再深入調查的話，就不能走刑鳶的路子只能靠自己了。十年前的人和事，說句不太好聽的話。阿眠，我真的有點懷疑你到底行不行。”
就目前他了解到的來說，雪江眠家裏有點小錢但并沒有什麽背景。就連他自己開的那個小公司，也是個前景發展不錯的行業新秀。要說話語權，那還真沒有。
雪江眠聽完有點窘迫，他搓了搓手指，輕聲道：“我還沒說同意……”
怎麽就聊到看完資料之後的事兒了。
“你的表情告訴我了啊。”洛臨水說的歡快：“我在你臉上看到了同意。”
下意識摸摸自己的臉，手剛碰上去雪江眠就意識到自己幹了蠢事。他更難堪了，只能轉移話題順勢道謝：“我……謝謝你臨水。真的特別感謝你，以後你如果有什麽事情都可以告訴我，我會盡力幫你做的。”
說着，他還想站起來鄭重鞠躬道謝，洛臨水看出他的意圖趕緊把人拉住。
“一點小忙而已，真的不用這麽嚴肅。”
本來被雪江眠的動作逗笑的洛臨水有些無奈：“要是你真想謝我的話，就請我吃飯吧。我聽說最近有一家新開的餐廳味道不錯，就是很貴。你肯破費嗎？”
“當然。”雪江眠認真點頭，再次保證：“不是破費，是應該的。以後你有什麽事都可以說，我一定盡力做到。”
“那好吧，明天中午還是在這裏，我等你來接我去吃大餐。”
“我會準時的。”
談好了“報酬”，雪江眠還是有點不敢相信。這一切發生的都太夢幻和突然了，他的思緒到現在都還沒能跟上。尤其是他在意多年的事情找到了線頭，那種驚喜和心中隐藏的不安令他無從适應。
“你，就不問問我到底在查什麽嗎？”雪江眠猶豫一下還是問了。
洛臨水反問：“你現在願意和我說嗎？”
雪江眠愣了一下緩緩搖頭，他誠實道：“因為沒有證據和一些其他原因，我不能說。”
“所以我不會問。”洛臨水給了他一個笑容：“每個人都有秘密，我不會因為自己幫了你就挾恩圖報。什麽時候你有了推斷，願意和我分享了的時候再說吧。”
當然，上面那些都是大義凜然的場面話。
洛臨水心裏真正想的，和那些沒有半點關系。
因為以雪江眠的背景，想要調查十年前遙遠的往事，除了有他幫忙之外肯定不會有任何進展。
守株待兔，他怎麽這麽壞呢。
從工作室出來的雪江眠，并沒有看到送他出門的洛臨水唇邊的壞笑。他下了樓站在人來人往的街道上聽着人聲鼎沸，之前像是被堵塞的大腦突然就開了竅。
回憶了一下剛才和洛臨水的所有交談，他只感受到了滿滿的尊重。
難道這就是正常的友誼嗎？
雪江眠心中對洛臨水充滿了感激。頭一次，他竟然覺得自己這病生的還挺好，能給他帶來了意想不到的好處。
自嘲一笑，雪江眠呼出一口氣往自己的公司方向走去。
處于商業中心，在相鄰的辦公大樓附近遇到大老板也不是什麽稀罕事了。只是今天，雪江眠卻看到了一個意想不到的人。
路澤，路瑾的親哥哥。
路家的公司和這裏可相差了小半個城市，對方出現在這裏應該是為了談生意。雪江眠心裏思量着停下了腳步，
想要改換路線已經來不及了，路澤看到了他。
身為人家親弟弟的男朋友，即使心裏不想和路澤有太多交集，但他也做不出視而不見這麽沒有禮貌的事情。雪江眠整理了一下表情，擡步朝對方走去。
“路總，你好。”
路澤擰眉看着衣冠楚楚的雪江眠并沒有說話。
路瑾和他親，在談了男朋友後早就告訴過他。本以為只是玩玩而已，沒想在一起兩年之久不說畢業竟然還想把人領回家。
只不過他沒同意，父母也沒有同意，這件事只能作罷。除此之外，他還找人查了雪江眠的資料，想看看這人到底有沒有路瑾嘴裏說的那麽好。
這一查，還真查出了不對勁兒來。
那樣不體面的家庭，想攀上他們路家簡直是不自量力。
雪江眠沒有等到路澤的回應，對于意料之中的事情他并不在意，正準備告辭離開的時候，路澤說話了。
他讓周圍的助理走遠一點，問：“聽說你和小瑾吵架了。雖然我并不喜歡你這個人，可既然是小瑾看上的我也不想多說什麽。但你又有什麽資格惹他不高興？”
在路澤看來，他弟弟願意和雪江眠在一起簡直是“屈尊降貴”。雪江眠要是能哄路瑾開心也就算了，憑什麽和吵架還讓路瑾反過來哄着他？
他弟弟那麽開朗愛玩的性子，怎麽可能待在家裏學乖？簡直是被灌了迷魂湯。
這話雪江眠聽了只覺得好笑。
“路總，你身為一名公司總裁應該最忌諱管中窺豹這種事了吧。難道你在公司和在大街上的行事作風不一樣？”
如果洛臨水在場，肯定會驚訝一向溫柔待人的雪江眠，說話時竟然也會有這樣夾槍帶棒的時候。面對男朋友的哥哥，不讨好也就算了，怎麽還罵上了？
“雪江眠！”路澤沒想到看着溫吞的雪江眠還會還嘴，“果然是有什麽樣的爸媽就會教出什麽樣的孩子。”
“路總。”
雪江眠拉下臉，眸色冰冷直視着路澤的眼睛：“上次我們見面的時候，你就已經試探過我的底線了，沒必要在大街上還這麽沒有教養。”
說完，雪江眠沒理會路澤的反應徑直離開。
他和路澤并不是第一次見面。
第一次見面是在兩年前。那時候雪江眠還以為戀人的哥哥請自己吃飯，是想來“考察”一下自己。但萬萬沒有想到，他一進門就被對方扔了一份資料。
那份資料上，清楚的記錄了他從小到大的所有事跡。當然，也包括他父母的。
雪江眠永遠記得，那時候路澤高高在上的語氣和嘴裏沒有輕重的，充滿了諷刺的話。也就是在那時，他知道了路瑾的家人并不喜歡自己。
他糾結過，要因為路瑾家人的不喜歡放棄路瑾這個人嗎？
可隔天的一次，路瑾在場的他與路澤的會面，讓他開始決定不在意路瑾家人的眼光。
只要他們在路瑾面前僞裝的好，對他反應平淡就無所謂了。他是和路瑾談戀愛，又不是他的家人。只要面子上過得去，私下裏躲着就好。
這一躲，就是兩年。
直到今天，雪江眠又因為路澤的話，回憶起了兩年前的那次會面。
回憶起了，路澤那些刻薄至極的話。
管中窺豹，可見一斑。
一個淺顯易見的道理而已，為什麽總有那麽多人不明白呢。
作者有話要說：
雪江眠：這難道就是真摯的友誼嗎？
洛臨水：不，這是愛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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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中窺豹，可見一斑。出自《世說新語·方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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