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茉莉
第17章 茉莉
“你怎麽回來了？”
路瑾放下游戲手柄，從沙發前站了起來給了雪江眠一個擁抱。
雪江眠被他一如既往的态度驚到了。
下午的那通電話他們兩個的語氣都不算好，本以為這次回家後肯定會被路瑾揪着不放吵上兩句，沒想到對方看起來并沒有那個意思。
看了看路瑾的表情，雪江眠小心地如實說了原因：“媽看到我和你打電話，怕我和你鬧矛盾就讓我回來了。”
“鬧矛盾？”路瑾抱着雪江眠的腰有些心虛地笑了一下：“哈哈，怎麽可能會鬧矛盾……”
話沒說完，他就收起了嬉皮笑臉的表情低頭道歉：“阿眠，對不起。是我今天說話的語氣太沖了。我不是故意的，主要是因為我那幫朋友都在起哄，我被他們影響了，覺得你不來接我是你不對。”
“對不起，是我錯了。伯母最重要，我不該怪你的。”
在一起這麽多年，他自然知道在雪江眠心裏他的母親有多重要。也知道了今天早上他抱怨雪江眠的那些話有多離譜。
“要不今晚你還是回伯母家住吧。”
“不用了。”雪江眠有些沉默，“當時我說話的态度也不好，你不生氣就行。”
路瑾會道歉是雪江眠沒有想到的，他有些詫異但同時也有些失望。
因為他們之間的問題，已經不單單是一個道歉就可以解決的了。而路瑾明顯對那些會讓他們産生隔閡的問題并不在意。
這是他們之間認知的偏差。
他也不知道該從哪裏說起，該做什麽反應。就連生氣這樣的情緒，在他這裏都變成了奢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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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今天下午在公司，寇奕平說的那些話和前幾天他無意間聽到的路瑾在朋友面前說的話重合時，只讓他有那麽一瞬間的沖動，想問問路瑾：
你在朋友面前都是怎樣評價我的？
你有沒有在他們面前維護過我？
為什麽，你可以那麽容易被朋友的話影響，轉而來抱怨身為你男朋友的我。你對我的信任和看重，從始至終都沒有你那些朋友重要，對嗎？
無數的疑問從心中湧起又被打落，雪江眠擡頭看了眼天花板閉了閉眼睛，把路瑾從自己的身前拉開。
“我回房間換衣服。”
路瑾點點頭，讨好道：“好，你去換吧。我給你帶了吃的。”
換了居家服出來，雪江眠被路瑾拉着坐在了餐桌旁。桌子上，是擺放在紙盒子的鮮花餅。
“我今天去的地方有一個網紅的鮮花餅店，這是我特意給你帶的。和傳統的不一樣，你嘗嘗看？”
雪江眠輕輕點頭，伸手拿起一個咬了一口。茉莉花的香味混雜着鹹蛋黃，讓他有些不太習慣。
“好吃嗎？我還是第一次吃到裏面有整顆鹹蛋黃的鮮花餅，是不是很有新意？”
“好吃。”把口中的食物咽下，雪江眠起身去拿了瓶水。
把嘴裏奇怪的味道遮掉後，雪江眠拿着飲料瓶捏了捏，猶豫着開口說：“小瑾，我有一點問題想問你。”
“嗯，你問。正好我也有大事要和你說呢。”
“你先說吧。我想問的不是什麽要緊事。”
事情總要解決，再憋下去他們之間會走到哪一步雪江眠也無法預料。可他沒有想到的是，這一讓，他想問的問題再也沒有了說出口的機會。
“那我說啦。”
路瑾清清嗓子，表情有些得意：“最近我哥的公司和萬科談好了合作，他們有意找一家游戲公司做代理。阿眠，這可是難得的好機會。我和我哥說一聲，讓他選你的公司合作好不好？”
他們路家做的項目和電子科技有關，而萬科公司是國內的電子大廠，他們合作之餘要找拓展新方向游戲公司做代理，簡直是難得的好機遇。路瑾想不出有什麽人會拒絕這樣的合作。
“不用了，謝謝。”
出乎他的意料，雪江眠居然果斷拒絕：“我的公司現在正有一款新游戲正在制作，恐怕分不出人手再進行別的項目。你的好意我心領了，至于合作就抱歉了。”
“別啊。你的那個項目不是剛開始沒多久嗎？”
路瑾有些急：“你把那個放一放，先暫停了接下我哥公司的那個合作。這可是難得一見的好機會，圈裏有不少人都盯着呢。要是你做得好了，你公司肯定會更上一層樓，以後來找你合作的也會特別多，百利而無一害的事，你為什麽不接啊。”
“小瑾，我和平哥一開始合作的時候，理念就是做自己的獨立游戲。”雪江眠耐心為路瑾解釋：“我們想自己開發，而不是成為某家公司的代理，把話語權交給別人，按照別人的眼色去行動。”
“這次的合作我早就聽說過了，也和公司的人商量過，大家一致認為不去湊那個熱鬧。”
如果不是“獨立游戲”的理念，那他和寇奕平根本走不到一起。這是他們公司創立的初衷，沒了它，公司也會随着變質。
再說，如果不是為了想要制作獨立游戲，以寇奕平的能力早就随便找個大公司去上班，哪裏還會每天待在公司裏勞心勞力地親自帶着員工奮鬥。哪裏還會有他們公司現在成就。
“可你們不能死板，不懂得變通啊。難道你們為了摸不着的理念就要放棄公司的發展？”
在路瑾看來，他完全無法理解雪江眠為了“理念”這個東西，抛棄機遇原地踏步。
“別的我也不說了，這個合作可是我哥公司負責的。憑着咱們兩個的關系，你有什麽想法都可以和他溝通，他也不會像對別的乙方那樣對待你的公司的。”
路瑾抓住雪江眠的手晃了晃：“阿眠，你是我的男朋友。我哥看在我的面子上會給你最大的讓利的。”
雪江眠抽回手，臉上的表情淡了一些：“小瑾，公司的理念是支持我們能開下去的根本，也是公司的發展方向，不可能随意更改。而且……”
“我并不需要通過投機取巧，去為我的公司争取一份并不合适的合作。”
他故意把話說的有些重也有些頑固，因為他根本不想和路澤的公司有任何的牽扯。
“投機取巧？”
路瑾看着對面向來聰明，懂得分寸的戀人表情全是不敢相信。他不能接受雪江眠這麽評價他為他們牽線搭橋的事，也不能接受自己的一片好心被人踐踏。
“連我這個學渣都知道的道理和常識，在你這裏就變成了投機取巧？那是我的親哥哥，你是我的男朋友，你們合作怎麽就變成你嘴裏的投機取巧了？”
說完，他想到了什麽突然冷聲問道：“你是不是對我的家人有什麽意見？”
“我？”
雪江眠再也忍不住，刺了一句：“有意見的不是我吧。”
他就是讨厭路澤，讨厭從對方嘴裏說出來的話。
而且就算這份合作最後可以達成，他也能想象到路澤會用什麽樣的态度來對待他們的合作。他們從一開始就不可能“友好”。
他也不用這麽“犧牲”自己，去換一份對公司無益的合作。
“你要是有話可以直說，不用這麽陰陽怪氣。”
雪江眠的話沒頭沒尾，路瑾也從一開始的高興變成了生氣：“我的家人是一開始就對我的性向不太能接受，所以對你也有點不好。但是那時候我也沒從我家人那裏讨到好啊。”
“是我哥，幫忙勸了我的父母接受我的性向，接受了你。他還經常請你吃飯。可你呢，雪江眠！”
路瑾的聲音大了一點：“你哪次不是說自己有事不能去，找了各種離譜的理由就是不肯和我哥見面吃飯。”
“我哥還反過來勸我體諒你。雪江眠，你不就是一個小破公司的老板嗎？能比路氏的總裁還忙？！”
“你扪心自問，到底是誰對誰有意見？”
越說越氣，路瑾一腳踹向了旁邊的椅子。椅子和地面摩擦和餐桌碰撞，發出了劇烈的撞擊聲。雪江眠被路瑾突如其來的動作吓到，身體抖了一下心髒快速跳動。他伸手摸了一下胸口，依舊保持着沉默。
等巨大的聲響過後，就是死一樣的寂靜。路瑾的聲音成了寂靜裏唯一的點綴。
“雪江眠，好心當成驢肝肺你知道是什麽意思嗎！”
憤怒的質問讓雪江眠啞口無言。這就是路澤的高明之處，在路瑾面前他永遠都是一個好哥哥的形象，所以從路瑾的角度看，錯的的确是他。
沉默良久，雪江眠放下手低着頭回了句：“随便你怎麽想吧。”
“哈，随便？”
路瑾氣笑了，他站起來雙手支在桌子上湊近雪江眠問道：“你知道我最讨厭你哪裏嗎？”
雪江眠擡頭，面無表情地和他對視。聽着他一字一句道：
“就是你的‘随便’。有什麽事你永遠都不說，裝的一副大度無所謂地樣子，到最後還要轉頭來埋怨我，怪我做的不對。”
“我問你，你喜歡我整日裏出去泡吧喝酒嗎？你不喜歡。可你不說，讓我的朋友們都以為你多麽的大度，給了我多少的自由。既然你無所謂，那你前幾天為什麽要生氣呢？”
“你是不是還覺得我不陪你去和你媽媽做體檢，只想着和朋友出去玩很不懂事？你肯定是這麽想的，可你還是不說。”
“你什麽都不說，那又憑什麽做出一副自己受了委屈的樣子？”
“所以……”
雪江眠看着因為激動臉上表情有些猙獰的路瑾，表情還是淡淡的沒有情緒，只是他的聲音語調卻變得輕慢虛弱了。
“所以，你是故意的嗎？”
故意整日裏鬼混直到醉酒才回家，故意在他母親體檢那日有約，從來不一起……
路瑾重新坐回椅子上，吊兒郎當地翹起腿，陰陽怪氣地重複雪江眠的話：“呵，随便你怎麽想吧。”
話音落下房間裏又恢複了安靜，雪江眠看着路瑾的臉只覺得陌生。
原來，他以為的尊重路瑾的性格，讓他可以自由不被約束，只是一廂情願感動了自己。
住了四年的家，認識了六年多的人，他卻像是坐在一個全然陌生的地方，與這裏格格不入沒有一點存在感。
明明面前的桌子是自己買的，桌布是自己親手鋪上去的，就連桌子上的鮮花餅還有自己咬下的痕跡，可他就是感覺不到一點熟悉感和參與感。
他就像是一個不小心闖入的外來者。
一切過往就像是腦海中的幻覺，像是一場夢。大夢一場終于清醒。
雪江眠擡手摸了一下桌布上垂下來的一角，粗糙的觸感讓他的思緒可以短暫的清醒，回歸現實。然後他又用這一點清醒支撐着勉強站起，離開餐桌去到玄關，拿起車鑰匙推開了家門。
路瑾全程盯着桌子，表情嘲諷一句話都沒說。直到關門聲響起他才變得面無表情，大聲罵了一句踹翻椅子後，去沙發上拿了手機也奪門而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