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紅酒
第18章 紅酒
夜晚的天氣還是很涼，可涼意并沒有阻擋街上熱鬧的人群。晚上七點多而已，正是三兩好友都約着出門吃飯的時候。
雪江眠開着車，穿過一片片街區和紅綠燈，經過數不清的人群最後停在一個關了門的商鋪前。昏黃的路燈把黑暗的車廂照的模糊不清，偶爾有人經過在外面留下幾句歡聲笑語。
只穿了單薄居家服和拖鞋的雪江眠趴在方向盤上，任由涼意一點點的浸滿全身，顫抖着抱頭緩解一陣又一陣的耳鳴聲。
嘈雜無序的嗡鳴中，他覺得自己就像是一把破了洞的銅壺，永遠都盛不滿溫暖與熱意。只能任由鏽跡一點點爬滿周身全部，腐蝕着表面的花紋把一切都遮蓋在破舊的表象。
然後作為一個殘次品，被永久封存在暗無天日的廢棄坑洞。
耳鳴聲越來越響，雪江眠雙手插在發間揪扯，等疼痛蓋過了聲響後一切又突然無影無蹤。他茫然地擡起頭看了看前面的街道，往後靠坐在椅背上閉着眼，脖頸喉結繃出漂亮的弧度。
腦海中思緒萬千，他努力了很久但始終抓不住一點清晰的蹤跡
“哐——”
一間商鋪的門拉下，雪江眠被喚回了神，緩緩擡手打開車門下去買了一瓶紅酒。
把酒放在副駕上，他發動車子又開始了在城中漫無目的的游蕩。
心裏難受嗎？難受。
不僅難受，還憋悶着仿佛窒息一般。
諸多想法一閃而過，悲觀厭世終于找到了機會反撲。靠着那個藏在心中的執念把負面情緒制服壓在一起處後，雪江眠想，他需要一個發洩的渠道。
于是他買了酒，想要學着別人那樣大醉一場。
兜兜轉轉的車子終于找到目的地，肯停歇下來。這裏是位于城中的一條舊巷子前，從巷口往裏看去，就能看到小巧卻充滿了時間刻痕的龍王廟院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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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現在已經閉了門，可燭火的味道依舊盤旋在巷子周圍，随着夜風從車窗鑽進雪江眠的車內。
伸手拿過副駕上的酒，雪江眠找出一起買的啓瓶器。
“叮——”
手機提示音突兀響起，雪江眠手抖了一下啓瓶器又掉回袋子裏。他抿抿唇，拿過手機看了一眼。
[洛水：吃飯了嗎，要不要出去喝一杯？有一家清吧最近開業哦。（狗頭）]
洛臨水？
他怎麽會突然請自己喝酒？
*
家裏，洛臨水快速換好衣服拿起手機直奔樓下。
發出去的信息還沒有被回複，洛臨水卻等不及了。他皺眉直接調出定位器的界面，開車朝地圖上那個小紅點的位置駛去。
從喬刑鳶那裏要來的定位器，上次在和雪江眠一起吃飯的時候被他安裝在了對方的車裏。
裝定位器的原因很簡單，只是擔心雪江眠被“猛藥”刺激導致情緒失控發生意外罷了。他不是偷窺狂，不會無時無刻盯着對方的動向。只有在雪江眠可能會因為計劃産生強烈的情緒波動時，他才會注意一下。
然而今晚事情并不在洛臨水的預料之內。
要不是他心血來潮看了一眼定位，絕對想不到地圖上屬于雪江眠定位紅點的足跡竟然遮蓋了大半個京市的範圍，繞了無數的圈子最終停留在市裏的舊城區。
會出現這種情況的原因不難猜。但在他原本的計劃中，雪江眠本不該會有這麽大的情緒波動。
他不知道路瑾又做了什麽，只能借着喝酒的名義打探情況。
如果對方同意了邀約最好，如果不同意，他只能親自開車近距離的看着他了。雖然他相信雪江眠不會做傻事，但也不想對方發生任何意外。
萬幸，在半路上他收到了回信。
[軟眠眠：我想找人喝酒，你要來嗎？]
定了定神，洛臨水松了口氣發動車子繼續往目的地趕去。
舊城區的巷子口，路燈參差不齊地亮着。昏暗的光線下，令洛臨水熟悉的車就靜靜地停在黑暗中。他推門下車，走近後敲了敲副駕駛的車窗。
“怎麽這麽快？”洛臨水聽到雪江眠低啞的聲音響起。
車裏太暗，他看不見雪江眠的表情，只能從語氣裏聽出對方現在的情緒似乎非常平靜，和平時好像沒多大的區別。只是沒了溫柔。
“我就在附近，看到你的消息後就趕過來了。”
洛臨水并沒有讓雪江眠把車裏的燈打開，而是在一片黑暗裏，柔聲問他：“是紅酒的酒塞打不開了嗎？”
從他坐進車裏到現在，雪江眠就一直在借着外面的光線執着地開紅酒。他好像還不小心把瓶塞弄壞了，紅酒的香味都已經逸了出來，卻一直沒能把瓶塞從裏面拔出。
雪江眠停下了手裏的動作，他雙手拿着酒瓶，再開口的時候語氣變得低落又委屈：“嗯，我打了好久都打不開。”
“我是不是很沒用？連個紅酒都打不開，還把它弄壞了。我太沒用了。”
“怎麽會？紅酒塞被弄壞的事我也幹過。誰讓它的設計就是這麽難呢，你應該怪啓瓶器沒用，而不是你自己。”洛臨水朝他伸出手：“我幫你吧。”
“謝謝。”
慢慢地把酒瓶和起子遞過去，雪江眠道了聲謝。
兩人都沒有再說話，車廂裏只剩下木質瓶塞和玻璃瓶摩擦的聲音，偶爾還有酒液碰撞的水聲和路過的野貓的叫聲。狹小的空間成了天然的屏障，為裏面的人撐起了一片富有安全感的小天地。
在黑暗充滿了安全感的地方，又有人陪着，雪江眠慢慢放松了下來。心中的那根弦不再時刻緊繃着。
“我在調查別人的事情，誰都沒有告訴過。”
洛臨水手上的動作停頓了一下，他沒有吭聲，繼續聽雪江眠喃喃自語。抑郁的情緒總要纾解，憋悶的心中總要破開一條口子發洩。
雪江眠還願意說，那就是最好的情況。
“我從來沒有想過這件事會被當做把柄，成為別人手上的利刃刺入我和他之間。可偏偏我沒有辦法解釋，也不能解釋。他算準了我不敢說，所以他可以光明正大的把自己僞裝成一個好人。我就是那個壞人。”
“他信他的朋友，信他的哥哥和家人，除了我。我在他那裏什麽都不是，除了愛他。可愛他的人太多了，我好像也不是例外。”
“他都是故意的……”
雪江眠話說的颠三倒四，洛臨水一時分辨不出來那些“他”都代表的誰，但總歸和路瑾脫不了關系。
他聽着雪江眠的自言自語，頭一次覺得自己學的那些專業知識毫無用處，只能心疼地看着雪江眠在負面情緒組成的怪圈裏奔逃。
而他，只能在外圍等着時機施以援手。
“打開了。”
洛臨水轉移雪江眠的注意力。
“哦，謝謝。”雪江眠回過神來，接了酒瓶直接對着瓶口灌了一口。
酒精入喉，他的思緒稍微清楚了一些。想想剛才的舉動，雪江眠不好意思地和洛臨水道歉：“抱歉，剛才我犯迷糊了。”
“今天發生了一點事，我的心理狀态有點不好。”他勉強笑了一下：“突然就想找人喝酒，謝謝你不嫌麻煩地趕過來，還要聽我在這裏發神經。”
以洛臨水的能力，不會看不出他的情況不對。所以在對方面前，雪江眠選擇了坦誠。
“酒我自己喝就行，萬一我喝趴下了，咱們兩人還有一個能開車不至于在外面挨凍。”
洛臨水看着他的側臉，沒有拐彎抹角直接問道：“阿眠，可以告訴我發生了什麽事嗎？”
以往他絕對不會這麽直接，可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會比第一次知道路瑾在外面沒有底線的玩鬧，讓雪江眠受到的刺激還大。
此時此刻，路瑾已經不算什麽了。他只想弄清楚原因，然後幫雪江眠走出困境。
雪江眠沉默下來，默默灌酒。
洛臨水一直轉身看着雪江眠的側臉，想努力從昏暗的光線裏看清對方臉上的所有表情。他耐心等待着，等待着他的回答。
終于，雪江眠動了。不知道是因為黑暗的氛圍還是酒精的刺激，這一瞬他有了想把一切都傾訴出來的沖動。心中天人交戰，他最後嘆了口氣還是沒能把自己和路瑾的私事暴露在外人面前。
“臨水，我記得我好像和你說過，我的男朋友是一個熱情開朗的人。”
洛臨水點頭：“嗯，你說過他是一個喜歡自由，不喜歡被人拘束的性格。”
“他一直是這麽說的，我也一直是這麽以為的。可今晚他告訴我，我錯了。”雪江眠的語氣滿是嘲弄，嘲弄自己的愚蠢，“一切都是我自作多情。”
“自作多情？”洛臨水不明白：“為什麽？”
雪江眠撓了一下脖子，把酒瓶放好，釋然道：“我也不知道為什麽。明明是他自己說過的話，現在他又不想認，說是我記錯了。那就當怪我吧。反正在他心裏，我并不是個優秀的男朋友。”
“阿眠……”
“我知道你想說什麽。”雪江眠輕笑了一聲，“你想說這并不是我的錯對不對？”
“這本來就不是你的錯。”洛臨水伸手握住了雪江眠的手腕：“我不知道你們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麽事，但是從我的角度來看，你就是一個很優秀的人。”
“你比你自己想象的要好太多了。阿眠，你不用那麽貶低自己。”
“是嗎？那可能是我在感情方面做的不好，其他方面還行的緣故？”
雪江眠掙開洛臨水，左手抓了抓被對方握過的手腕，然後一直捂着沒有放開。但是很快，又有抓撓的聲音響起。
洛臨水奇怪地看了一下，奈何太黑什麽都沒有看見。他想了一下從來到現在雪江眠的所有動作，拿出了手機。
“阿眠，我能開燈看一下嗎？”
之前因為照顧雪江眠的情緒和安全感，洛臨水一直沒有提開燈這一茬。現在得到了雪江眠的應許，他打開手機的手電筒，照了一下雪江眠捂着的手腕。
“怎麽回事！”
雪江眠的手腕上，可以明顯看到被指甲抓出的道子和紅色疹子一樣的小點。
洛臨水被吓到了，他連忙把雪江眠的袖子往上面扯了一點，不出所料上面果然還有紅色的小點。又照了照他的脖子，上面也是同樣。
“去醫院。”洛臨水迅速冷靜下來，從副駕駛下車把雪江眠拉到了後座：“你是不是酒精過敏？”
“沒，我酒精不過敏啊。”雪江眠被洛臨水的雷厲風行唬到了，他坐到後座看着窗外的景色快速退去的時候還有點懵。
車裏的燈被打開，他拉開衣袖看了看，上面确實出了一堆的紅疹子，看着像是過敏造成的。
洛臨水開着車，從後視鏡裏看向雪江眠，問道：“那你就是吃什麽東西了。除了酒你還買了什麽嗎？”
作者有話要說：
補昨天的更新~
我真棒（咳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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