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雪糕
第45章 雪糕
雪江眠有點煩惱。心煩意亂。
因為除卻工作之外的時間，他完全是不由自主，不受他自己控制的去想同一件事同一個人。
擁擠的閣樓，悶熱的環境和另一個人的體溫他到現在還記得牢固，甚至一閉上眼就能回憶起那天的所有細節。連洛臨水的話也時不時在腦袋裏回響，自動循環播放打斷他的所有思緒。
實在是專心不了，雪江眠只能放下手裏的筆，往後仰頭靠坐在了椅背上，轉過椅子看向窗外發呆。
那天洛臨水說完那句相當于告白的話之後，他整個人就亂了。
雖然心中有猜測，也試探着去求證，但他沒有想到洛臨水竟然直接抛開了僞裝，把自己的心意光明正大的擺在了他的面前。
洛臨水說要禮尚往來，也坦白一下。可這一下就把他逼進了死胡同。
而且對方說完後，像是只說了一句再普通不過的話那樣，接着去補牆了。就連他因為思維停擺陷入了長久的沉默都沒有說什麽，只催促着他快點完成補牆的活兒。
看起來，補牆好像比他的回答更重要。
洛臨水沒有強行問他要一個結果，這倒是讓雪江眠得到了一個喘息的時間。
然後，他跑路了。
其實也不是跑路，只是邁入七月各地學生們陸續放假，游戲公司自然要重視起這個時間。他們每年這個時候都會召開大型會議，商量之後的工作安排。
又這麽剛好的，兩個時間撞上，雪江眠順勢回了京市處理工作。何況他也不是偷偷摸摸，接到公司的通知後他就和洛臨水報備了的。
雖然到現在，他還能記得出發前洛臨水那意味深長的眼神。
不過這不是逃避。他只是需要單獨的，好好的想一想他和洛臨水之間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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叩叩——
“老板，還有十五分鐘開會。您要做好準備哦~”
伴随着敲門聲響起的，是寇奕平有些欠揍的聲音。搶了秘書的活兒來提醒雪江眠開會的寇奕平，看清楚辦公室裏的雪江眠竟然在發呆摸魚後，驚訝地發出了一聲感慨。
“你竟然沒在工作？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平哥。”雪江眠轉了過來面對着寇奕平，皺着眉表情有點嚴肅，“我想問你一個問題。”
寇奕平是學計算機的。在他們學校那個著名的和尚系，能從外系找到一個從大學開始談戀愛到現在快要結婚的對象，寇奕平本人的情商和情感經驗絕對出彩。
雪江眠這幾天想來想去腦袋都快炸了還在糾結，沒辦法只能找個場外求助。
“呦。”寇奕一聽，立馬坐到了辦公桌對面，“你難得問我問題，我可要好好回答。”
“如果有人對你告白……”
寇奕平的眉毛挑了起來，一臉八卦。
“如果不喜歡，就要直接拒絕不能吊着人家。如果喜歡，那麽接受就好。”雪江眠表情猶豫，“可要是，你想拒絕，但又怕對方會傷心難過，怕失去這個朋友，而且對着他還說不出拒絕的話，該怎麽辦？”
“有人對你告白了，你還舍不得拒絕人家？”寇奕平總結。
說實話，這次雪江眠去安市了一段時間後再回來，和以前明顯有些不一樣了。以前的雪江眠雖然對着所有人都有笑臉，是個溫柔暖男。但是這種“暖”非常的模式化，像是一個仿真卻沒有靈魂的傀儡一樣。
可前兩天回來，他突然就擁有了靈魂，生動了許多。寇奕平覺得可能不是“回老家”的魔力，應該與雪江眠話裏的那個人有關。
而且換做以前，寇奕平絕對想不到雪江眠竟然會問他情感方面的問題。現在呢，不僅問了，還愁眉苦臉的，情緒比以前外放多了。
寇奕平來了興致，摩拳擦掌想好好表現一把。他正色道：“回答你這個問題之前吧，我想先問你一個問題。”
雪江眠點頭，“你問。”
“你現在，還喜歡路瑾嗎？”寇奕平認真臉，“我是說你對他還有沒有殘留的感情，關于愛情方面的。”
之前路瑾來公司鬧，他們整個公司的人都知道雪江眠分手恢複單身了。
雪江眠有些不明白寇奕平為什麽這麽問，但他還是答了，“沒有。發生了一些事情，我們之間已經完全不可能了。”
“那就好。”寇奕平心中叫好，“你坦坦蕩蕩一個人，沒有情感顧慮那就一切皆有可能。”
“現在呢，我們回歸正題。你舍不得拒絕對你告白的人對吧？”
“嗯。”
寇奕平摸着下巴，故作深沉：“這個問題多好解決啊。你既然舍不得，那就是喜歡喽。趕快在一起得了，這絕對是正解。”
雪江眠：“……”
要真這麽容易就好了。
“關鍵是，我不知道自己喜不喜歡他。因為舍不得就盲目和他在一起，這叫不負責任吧？”
“道理你不是都懂嗎？喜歡就在一起，不喜歡就拒絕。你既然沒有辦法拒絕，怎麽可能是不喜歡，只是你自己沒有意識到而已。”
像是繞口令一樣的話說完，寇奕平繼續道：“還有個辦法就是，他是你的朋友，我也是你的朋友，你把我們兩個人放一塊兒對比一下不就完了？”
上下打量了一下寇奕平，雪江眠有些猶豫地說：“這，你和他可能比不了。”
寇奕平：紮心了，兄弟。
“我不是讓你比外在和內在，是比較你對我們的情感！”寇奕平敲敲桌子，“要是你對他與普通朋友不同，這還說明不了你喜歡他？”
這個道理雪江眠也知道，“可是我和他之間的事有些特殊，情感也特殊，我怕弄混。”
“你還有什麽辦法嗎？”
寇奕平有些無語。
這得有多特殊啊，才能讓雪江眠分不清喜歡不喜歡，怕弄混。再說，都特殊了還上升不到喜歡的高度嗎？整那麽細致幹什麽。
不過他也明白這就是雪江眠的性格，改不了。
“那就只能上大招了。”寇奕平示意雪江眠靠近一點，自己也趴到了辦公桌上，鬼鬼祟祟地小聲道：“你去親他一口，感覺一下自己的心理狀态不就完事了。”
“！”
雪江眠連忙往後退去直起了身體，“這是馊主意，你別胡說。”
“開會了開會了，平哥，去開會。”
說完雪江眠不給寇奕平說話的機會，就拿起準備好的材料出了辦公室。
寇奕平看着雪江眠的背影，嘆了口氣感嘆道：“含蓄啊。我這個孟浪的人，可真是難得。”
*
下班後，雪江眠回了家。
相比起第一次來這裏時，房子裏的物品已經多了很多，但并不雜亂搭配起來反而莫名的和諧。有很多，還是他和洛臨水一起商量着買的。
現在這個房子裏面已經處處帶上了他的痕跡。
坐在客廳裏，雪江眠愣了一會兒打開電視。随便打開一部電視劇，人聲頓時填滿了整間屋子，打破了過分安靜的氛圍。
從他搬進來到現在，這還是第一次，他獨自住在這裏。以往他回來的時候，總能看到洛臨水坐在窗前的飄窗上工作的身影。那時候他們就會互相問聲好，然後他換了衣服去廚房做飯。
他和洛臨水從習慣到生活作息，都非常的相似，所以日常生活很少會出現意見相左的情況。就算有，也是兩人各擺道理，看誰能說服誰。房子裏面也經常充斥着兩人說笑或者争論的聲音。
現在只剩一個人，他住了兩天依舊不能習慣房子裏的寂靜。
而且，他和洛臨水已經三天沒有聯系過了。
看了眼放在茶幾上的手機，雪江眠的手伸過去又縮回來了好幾次，都沒能把手機拿起。
他現在心裏依舊很亂。
這幾天，他一直在思考自己對洛臨水的感情，中間還夾雜着對方是什麽時候喜歡上他的疑問。
後面的暫且不提，目前他最煩惱的，就是自己對洛臨水到底是不是喜歡。
洛臨水幫了他太多了。
不管是他父親的事，還是他的病，洛臨水對他的幫助都是可以讓他以命相抵的那種。他對寇奕平說的特殊，就特殊在這裏。
雪江眠很怕自己對洛臨水的特殊與不舍得拒絕，原因只是想要抓住這一線“生機”而産生的，自私的占有欲。害怕自己拒絕了洛臨水，對方不再幫他，他失去了這一條“大腿”，調查線索也就此中斷。
而且不提那些，他也很怕答應後兩人相處一段時間，才發現自己對洛臨水的所有關注與感情，都與對方幫了他有關。
只是太過強烈發生了偏移的感激，與真正的情愛不同。
他不想傷了洛臨水的心，也不想看他難過。
擡手捂住自己的臉，雪江眠疲憊地嘆了口氣。有那麽一瞬間，他都想試試寇奕平說的那個馊主意了。
親密接觸，确實是檢測自己心意的法寶。
可這種不負責任的做法，他也只能想想，不可能實行。
關掉電視，雪江眠拿了手機回房間睡覺。明天是開會研讨的最後一天，時間一過他總要回到安市的。
那個時候就把自己心裏的所有想法和顧慮，全都告訴洛臨水吧。
他實在是思考不出答案，到最後只能把解題過程攤開擺在對方面前，讓對方知道，他有在認真考慮，認真弄懂自己的心意。
不是敷衍與逃避。
淩晨，時間剛過三點。
雪江眠放在枕邊的手機鈴聲急促地響了起來。
猛地驚醒，聽清特殊鈴聲後雪江眠一把拿過接通，沒有看屏幕就喊出了那個一直在他腦海中晃悠的名字。
“臨水？”
“這麽晚是出什麽事了嗎？”對面說了什麽，雪江眠睜大了眼睛語氣慌亂：“車禍？”
聽到這兩個字，他已經掀了被子下床開始穿衣服了。
“好，你沒事就好，沒事就好。”雪江眠松了口氣，停下動作叮囑：“你留在醫院好好觀察一夜，別急着回去。我馬上回安市。”
“知道了，我不耽誤工作。”
挂斷電話，雪江眠沒有聽洛臨水的，而是找了所有交通工具比對過後，挑了時間最早的拿上東西就連夜回了安市。
給洛臨水發了消息确定他有好好待在醫院後，雪江眠終于在臨近中午時趕到。
“阿眠？”
洛臨水正穿着自己的衣服坐在病床上打游戲。昨天雪江眠讓他老實待在醫院，他就真的待在了這裏，然後等待着雪江眠到來。
因為他早就猜到，雪江眠絕對不會聽他的話留在京市。
“你怎麽回來了？”洛臨水放下手機，表情驚訝地看向門口，“不是說不耽誤工作嗎？”
雪江眠沒有回答，而是直接上前握着洛臨水的手腕，表情焦急又擔心：“你真的沒有受傷？昨天怎麽會出車禍，你為什麽半夜開車出去？”
昨晚他在聽到洛臨水說自己出了車禍的時候，心髒都快停了。雖然洛臨水說沒事，但他總擔心這是對方糊弄他，讓他不要擔心的托詞。
“阿眠，你輕點。”
洛臨水動了動手腕，雪江眠攥的很緊他沒有掙開，“有點疼。”
“對不起。”
雪江眠連忙松開手，才發現洛臨水的手腕竟然被攥紅了一圈。他有些愧疚，又下意識地重新抓住了之後輕輕地揉着。
“我沒有騙你，真的沒事。不過對方倒是有點事。至于為什麽晚上開車出去……”
說到這裏，洛臨水有點吞吞吐吐地，“因為我，昨天晚上突然胃疼。”
“胃疼？”雪江眠又急了，“你胃疼怎麽還敢開車出去？萬一半路上出點什麽事怎麽辦？你就不能打電話叫別人來接你嗎？”
“可是，你不在啊。”
洛臨水看着雪江眠表情有點委屈，“我在安市人生地不熟的，大半夜的沒有熟人可以叫。保姆還要在醫院照看阿姨，我能讓誰來接我……”
“我胃疼你都不關心我，還說我。”
“……”
聽到這些，雪江眠心裏像是被人揪扯了一下，又酸又痛。
抿抿唇把“叫救護車咽回肚子裏”，他小聲道歉，“對不起。我，我就是太急了。”
“臨水，對不起。”
“你現在胃還疼不疼？昨天是吃了什麽東西才胃疼的嗎？”
洛臨水心裏偷笑，面上卻躊躇着，用手指搓了搓床單後小心地看了雪江眠一眼，“吃了，兩盒冰淇淋。”
雪江眠：“……”
給洛臨水揉手腕的動作停了下來，雪江眠看看他心虛的表情最後只能嘆了口氣。畢竟對方是能在初春時，往家裏屯冰淇淋的人。現在是盛夏，貪涼好像并不奇怪。
“你啊。”雪江眠無奈，“誠心想把我吓死。”
“天地可鑒，我可絕對沒有這個想法。而且我昨天在電話裏說的很清楚了，我真的一點事都沒有。是你自己吓自己。”
洛臨水收回手，突然變了姿勢跪在病床邊緣，雙手摟住斜坐在病床上的雪江眠的脖子。
雪江眠想躲，卻被洛臨水強勢阻止了。
“不許躲。”洛臨水笑的很開心，“你這麽急着連夜趕回來，是不是很擔心我？”
“那麽在隔了三天後，我可以聽到你的答案了嗎？”
說話時，洛臨水的吐息全都噴灑在了雪江眠的臉上。像是一個無形的牢籠，困住了雪江眠，讓他無處可躲。
僵着身體，雪江眠感受着洛臨水傾身壓着他的力量，腦袋都快轉不動了，話更是說不利索。
“臨，臨水。”
“我這幾天，有好好考慮我對你的感情。但是，你，你能不能先放開我。咱們，坐着說話。”
“好啊。”洛臨水聽話地放開了手臂，重新在病床上盤膝做好，還把枕頭扯過來抱進懷裏捏捏。
雪江眠松了口氣，開始整理思路，把自己想的緩緩說了出來。
昨天他雖然做好了準備，可真的要面對着洛臨水剖析自己對他的感情，還是有點艱難。而且整個過程中，他還一直觀察者洛臨水的反應和表情，就怕自己哪一句話直接把人給惹傷心了。
好不容易說完，雪江眠覺得比自己連夜從京市趕到安市還累。
“我明白了。”
洛臨水總結了一下，“也就是說，你怕自己對我的感情不單純，摻雜了利益與感激，并不是全然的喜歡。也和我對你的感情不對等，對我不公平。”
“也怕以後萬一自己醒悟想通了之後，傷我的心。所以才不能給我一個确定的答複，對不對？”
雪江眠默默點頭。
洛臨水抱着枕頭，看着心思細膩的雪江眠覺得有點好笑，也覺得有些感動。雪江眠願意想這些，就說明他對他的感情很認真，并不想敷衍了事，也不想糊裏糊塗随意給他一個結果。
處處都在為他考慮，怕傷了他的心，都這樣了還要給自己再設置一道阻礙，怕自己對他的感情不單純，對他不公平。
細到極致，考慮到極致。
這就是雪江眠對待感情的态度。
這一次雖然沒有得到想要的答案，不過洛臨水并不失望。雪江眠糾結，那他就等着雪江眠一點點解開解開這些糾結，全心全意地奔向他。
反正，他不會讓這個過程太長的。
病房裏的氣氛随着洛臨水的思考沉默了下來，雪江眠有些緊張，手心都出了點汗等待着洛臨水對他的裁決。
半晌，洛臨水說話了。
“阿眠，我可以理解為，你需要一些時間來思考你對我的感情，是嗎？”
雪江眠擡頭看向洛臨水，仔細辨別着他的情緒。确認他和平時差不多後，才在洛臨水的注視下點了頭。
“是。我想考慮清楚再給你答複，不想就這麽不明不白的。我不能這麽不負責任，為了讓你開心就答應你。”
“好。”洛臨水看起來非常善解人意，“那你是不是還想讓我們保持一段時間的距離，不幹擾你的思緒讓你思考？”
雪江眠的心又提了起來，小心翼翼地點頭，“可以，嗎？”
“可以啊，我尊重你的想法。”
“謝謝你，臨水。”
“不過嘛，之前我收到了一個消息。”洛臨水笑的狡黠，“由程宇提供的，掌握了魏昌明證據的，孫有為的下落我的人已經找到了哦。”
“曾經說過如果找到人，要親自去問的雪江眠先生，你這次還想和我一起去嗎？”
雪江眠愣在了那裏，反應過來後他有些不知道該說什麽好。洛臨水怕不是早就知道了他會要一點距離來考慮，才會把這個消息壓到現在告訴他。
“臨水，你是故意的吧？”
“看破不說破哦。”
要不是有辦法堵着雪江眠，洛臨水怎麽可能早早挑明自己的心意？一起生活了好幾個月，雪江眠什麽性格他也了解一些。
他可以給雪江眠時間考慮，但是距離的問題嘛，還是他說了算。
“如果不用一點小心思，你想到猴年馬月去怎麽辦？”
洛臨水把手肘放在膝蓋上撐着下巴，對雪江眠眨了眨眼睛，“雪江眠就這一個，讓我心動的這麽多年也就這一個。我總要想點辦法，來确保我看上的人不會逃跑啊。”
“再說了，你之前說了怕對我的感情不單純。也就是說，你對我是有感情的。”
雪江眠張了張嘴，沒能反駁。
“雪先生，趁熱打鐵四個字可不難寫。”
“現在，你可以告訴我，你想和我一起去找孫有才嗎？”
“……”
雪江眠看着洛臨水亮晶晶，含着得意的雙眼，露出了從進到病房到現在的第一個笑容。
“我和你一起。”
這樣的帶着點小心機的洛臨水，依舊讓他很喜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