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青橘

第56章 青橘

再回安市，沈子楠的心情完全不同。

雖然因為洛臨水和雪江眠的身份考慮，案件并沒有公開，但是十年前的舊案成功翻案，有點渠道的肯定會知道點什麽。

尤其是安市。

魏昌明成為安市的龍頭企業後，一舉一動肯定會引起當地人的注意。現在他的公司沒了，肯定會議論紛紛。

“這次回去，我就等着看他們打臉了。”沈子楠很高興。

在安市上了年齡的那一輩人心中，雪家的名聲并不好。現在趁着魏昌明的公司破産，正是扭轉他們印象，掃除那些流言蜚語的好時機。她回去，可是要推波助瀾為他家那口子平反的。

“媽，您也注意一下自己的身體。”

雪江眠有些無奈，怕有些“固執”的人的言論會讓沈子楠動氣傷身體。

“你就會說這些話。”沈子楠白了雪江眠一眼，轉頭去拉洛臨水，“還是小水好，”

誰料洛臨水和雪江眠統一戰線，也笑着勸：“媽，阿眠說的沒錯。您的身體确實是最重要的。”

兩家人吃過飯後，他和雪江眠就一起收了改口紅包，随着對方的稱呼喊。

“好好好，你們兩個是一起的，就來擠兌我。”

機場的廣播正好響起，沈子楠順勢說：“既然這樣，那我走好了。你們兩個快回去吧，忙你們的去。”

說完，她抱了抱兩個孩子，揮揮手轉身離開。

沈子楠的潇灑做派讓洛臨水看的很是感慨，“希望這次回去，媽的病能夠好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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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情也是身體健康的原因之一。

“可惜不能公開案件，要不然父親就能被光明正大的證明清白了。這樣媽應該會更高興吧。”

十年的大案翻轉，如果真的公開肯定會上新聞成為頭條。可大肆傳播并不是什麽百利無害的做法。到時候，他的家世和雪江眠的公司，職業就會成為大家的談資，然後被質疑被污蔑。

不是洛臨水想的多，而是網絡上的鍵盤俠太多了。雪成業的清靜不該再被人打擾。

“這樣就很好。”

雪江眠拉着洛臨水的手離開機場，“只要法律證明了父親的清白，那麽公不公開都是無所謂的。太引人關注也不是什麽好事。媽想回安市看他們打臉，也是因為那是父親的故鄉。”

洛臨水沒有說話，反扣住雪江眠的手後晃了晃，算做無聲地贊同與安慰。

沈子楠一離開，雪江眠就再也沒有後顧之憂。接下來，就是讓他曾經一度抗拒的看病吃藥了。

到了和專家約定的時間，洛臨水和雪江眠一起前往醫院。

在雪江眠的堅持下，洛臨水全程陪同，和他一起聽完了醫生的診斷和建議。洛臨水也很認真，在醫生說開的藥具體都是什麽效用和會産生什麽副作用的時候，聽的比雪江眠還仔細，甚至全都用手機記了下來。

拿完藥回到家後，雪江眠和洛臨水一起度過了吃藥前的夜晚。

第二天早晨，餐桌上兩人相對而坐。

明明是再普通不過的場景，可看兩人嚴肅的表情，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在進行什麽重大的談判與溝通。

餐桌上，雪江眠的面前擺了一杯水和分好的藥片。

洛臨水把手放到餐桌上，仰了仰下巴聲音淡淡，“別掙紮了，快吃吧。”

吃過早飯後到現在已經坐了半個小時，雪江眠盯着這堆藥片一動不動的，全身都在表達着自己的抗拒。

看醫生挺積極，拿藥回家也沒什麽異樣，就卡在了吃藥這一環節上進行不下去了。

雪江眠雙手握着水杯，表情頹然：“你都不哄哄我……”

“昨天晚上哄你的是鬼嗎？”

洛臨水磨了下牙，非常想把自己屁股下面坐的軟墊抽出來扔在雪江眠的臉上。仗着難得的興致和今早要開始吃藥的借口，昨晚一個勁兒折騰他的是誰啊。

這個折騰，是真的折騰。洛臨水有理由懷疑雪江眠是想把服藥後不能的那些，都在昨晚一次性補完。

“要不要我把上衣脫了，你數數我背上到底有多少吻痕？”

還有這種好事？

“可，可以？”

“雪江眠！”洛臨水拉下臉伸手地拍了下桌子，“你到底要不要吃藥？”

“吃。”

雪江眠立馬坐好，拿起了藥一次吞下。吃完後，他還讨好地湊到洛臨水身邊，把人抱起來放到沙發上自己也跟着坐了過去。

今天他請了假，可以不用上班。

“副作用不會那麽快來的，你不用那麽擔心。”

靠在雪江眠的懷裏，洛臨水還是心軟地開始哄人了：“而且服藥後一到兩周，藥物開始生效，你的狀态也會好起來的。比起好起來，那些副作用都不重要對不對？”

“嗯。”雪江眠點點頭，小聲道：“我一定會好起來的。”

摸摸雪江眠的腦袋，洛臨水又安慰了兩句後就沒再多說。這時候的語言都是蒼白的，該說的昨晚他也說過了，剩下的只能靠雪江眠自己去感受。

他要做的，就是陪在雪江眠身邊，陪他一起度過這段時光。

一上午，兩人都靠在一起看影片消磨時間。中午簡單吃過後，下午雪江眠就在書房裏給洛臨水講自己公司的一些基本事物。

雖然副作用還沒有到來，但是以防萬一，他和洛臨水商量後還是覺得做一些準備比較好。

洛臨水一邊聽雪江眠講，一邊在心裏默默地思考。

他能看出來今天的雪江眠确實有點不一樣了。以往會經常疲憊，走神的他，自吃藥後到現在都沒有出現過那些狀況，而是和以前狀态好的時候差不多，精神充足帶着明顯的活力。

可是這并不代表他該高興。

醫生說過，吃藥後前兩天狀态回升是正常的。藥物喚起了雪江眠的精神狀态，讓他的思維活躍軀體反應也顯著提升，但這種活躍不算完全的好事。

過度的活躍會讓一直精神空泛身體乏力的雪江眠感到不習慣，想要發洩掉這種“活躍”。當發洩過後他發現自己依舊處于這種活躍時，就會開始變得焦慮，嚴重的可能會暴躁易怒，有破壞欲。

等扛過了這段亢奮期，雪江眠整個人就會開始變得平靜，心理處于一種平淡佛系的狀态。這中間，嘔吐，頭疼、嗜睡、失眠都會紛至沓來。

不是說這些副作用會全部在雪江眠身上體現，而是這些常見的副作用會夾雜在這段“平靜”期內，讓雪江眠感到痛苦與難受，甚至會想要放棄繼續服藥。

因為和吃藥前對比，吃藥看起來毫無用處只會讓他難受。

一旦停藥，前面的努力就都白費了。

聽起來，吃藥治療好像是個很可怕的事情。可比起抑郁症病發時，控制不住的厭世行為與各種精神肢體表現，只有吃藥才是最正确的選擇。

而且當藥效開始發揮作用，副作用就會逐漸消失。雪江眠會慢慢恢複精力，精神狀态與各種情緒也會趨于正常水平。

吃藥再加上他自己想要“活”的堅持，徹底治愈只是時間問題。

現在雪江眠正處于第一階段的開端，就洛臨水的觀察來看，一切都在合理範圍之內，表現甚至比他預期中的要好得多。

看了雪江眠一會兒，洛臨水突然湊過去親了親他的臉頰。

雪江眠：？

洛臨水：“沒事，你繼續說。”

雪江眠還怎麽說得下去，抱着人親了又親直到洛臨水抗議才終于停嘴。

晚上。

不出洛臨水意料，雪江眠失眠了。

看着他清醒毫無睡意的雙眼，洛臨水想了想誠懇建議：“要不然你去打一會兒游戲吧。”

一天下來，雪江眠只是因為精神太活躍有些閑不下來，可以說是最好的消息。失眠而已，正常的。既然睡不着發洩掉多餘的精力就行，一直憋着才會出問題。

“我想睡覺。”雪江眠躺在洛臨水身邊，精神奕奕：“前段時間我都是這個點睡的，身體已經成習慣了。”

“問題是你睡得着嗎？”

洛臨水無奈：“不要勉強自己。睡不着就去打游戲，去處理工作，一直憋着你會逐漸變得焦慮的。焦慮什麽感覺不用我多給你說了吧。”

雪江眠沉默一會兒，把腦袋拱到洛臨水的懷裏蹭蹭，默默地出去卧室聽話地打游戲了。

看着他惆悵的背影，洛臨水想笑又有點心疼。

要不是他要養足精神在白天注意着雪江眠吃過藥後的情況，他也陪着熬夜去了。

亢奮版的雪江眠并沒有維持太久，到了第二天下午他就慢慢恢複成了平時的狀态，還因為昨天的熬夜打起了哈欠。

慶幸的是，在精神活躍的這兩天，雪江眠只出現了一點輕微焦慮的表現。不嚴重，被洛臨水哄了兩句就轉移注意力，成功截斷。

有了好的開端，雪江眠第二階段的表現也能算的上一個“好”字。

嗜睡的情況不太嚴重，記憶力也沒有下降，只有反應稍微遲鈍了一些，偶爾的嘔吐和頭疼也在正常範圍。

體重的話，沒有體重秤沒有辦法判斷。就肉眼來說，雪江眠和以前的體型差不多。自從開始吃藥，雪江眠就加大了自己的運動量。再加上吃的不多，這樣下來想胖也難。

情緒倒是和預估的一樣，非常的平淡與佛系。不管工作是難是易，看的影片是喜是悲，他都沒有什麽感覺，面無表情心靜如止水。

雪江眠看起來，像是感知不到任何情緒了一樣。

就連對他的感情，也從一開始的外放與展示，變成了內斂與含蓄。以前的雪江眠，看着他的時候眼睛裏都浸着明顯的愛意，現在，那裏更多的還是平靜。

洛臨水當然知道，也相信雪江眠還愛着他，情感也沒有減淡。

這些都是藥物帶來的副作用，為的是抑制抑郁症患者的悲觀厭世情緒，讓他們冷靜不再想着傷害自己。

他知道，所以并不會怪雪江眠，也不會害怕。

因為即便是這樣，雪江眠面對着他的時候，是一如既往的溫柔。還會按照約定把自己一天的感覺，和感受到的所有不對勁第一時間告訴他。

或許是察覺到了這些變化，雪江眠比以前更黏他了。

辦公室的休息室裏，洛臨水靠在床邊帶着一邊的耳機看電影。他一手拿着手機，一手輕輕地梳理着自己懷裏人的頭發。

雪江眠正圈着他的腰，枕在他的懷裏睡的沉。

從副作用來的頻繁開始，雪江眠就養成了沒事一定要湊到他身邊，抱着他的習慣。

而且因為困倦和情緒平淡的原因，雪江眠的話也少了起來。在他身邊的時候，像極了一個人形挂件。有時候他還會因為反應遲鈍，說話前思考的久一點。這些在洛臨水看來，有一種詭異的萌感。

洛臨水覺得自己好像養了一只乖巧粘人的貓咪。

不僅能躺平任他撸毛，還要時時刻刻粘着他，用肢體把他圈在領地裏，無聲地表達對他的愛意。

是的，洛臨水知道雪江眠這麽粘着他的意思，是想說他依舊愛着他，想給他安全感。

即使所有情緒被藥物被迫壓制，雪江眠也在拼勁全力用自己的方式，把對他的感情發出枝條奮力伸向他，告訴他。

“臨水……”

懷裏的人動了。洛臨水關掉電影低頭去看雪江眠的表情。

“我又睡着了？”雪江眠擡頭吻他的唇，嗓音還帶着熟睡後的沙啞：“抱歉啊，本來說陪你看電影的。”

“沒關系。午休的時候睡一會兒而已。”洛臨水捧着他的臉，親了他一口用誇張地語氣說，“剛醒來的阿眠超級帥，睡眼朦胧看着就想讓人欺負。我超喜歡阿眠。”

雪江眠露出一個淺笑，“給你欺負。”

“重點在後一句。”

洛臨水重複：“我超喜歡阿眠。”

吃藥重要，來自愛人的鼓勵與信任也同樣重要。

“我也超喜歡臨水。”雪江眠說完，垂下眼眸表情黯然了一瞬。

他真的真的喜歡，愛着洛臨水。可是自從吃藥後他對情緒的感知降低，快樂悲傷也就算了，對洛臨水的愛意，他也逐漸像是隔着一層膜去注視。

心裏就像是一灘死水，再無波瀾。

這樣的副作用，是他最讨厭也最不想要的。

“是不是亂想了。”洛臨水沒有錯過雪江眠那一瞬間的黯淡。

“阿眠，這些都是藥物帶來的副作用。就像是抑郁症帶來的負面情緒一樣，藥物在起效之前，帶來的這些副作用就是在和它們抗衡。任何事物都不是一蹴而就的，我們已經走了這麽遠了，難道因為一點點的，不稱心的副作用，就要放棄把藥停掉嗎？”

這些話洛臨水對雪江眠說過很多遍，但他仍舊沒有感到厭煩，一遍又一遍地說着。

“你難道不想陪我走一輩子，想讓抑郁的情緒在某個突然的時間點就把你帶走嗎？”

“我想和你一輩子。”

雪江眠答得很快，這是個不用思考的問題。

“我不會停藥的。”

“真棒。”洛臨水握着雪江眠的手腕，讓他看上面戴着的手镯，“還記得手環裏面刻的什麽嗎？”

雪江眠輕聲回答：“雪江眠是洛臨水唯一的愛人，他會永遠信任他。”

“阿眠，這是我對你的承諾，是刻在了金屬上永遠不會褪色的承諾。我信任你，你也該對我，對我們的感情多一點信任對不對？”

“我……”

雪江眠說不出話來。他看着洛臨水，掙紮着推着壓在情緒上的蓋子，想要地表達自己的高興與感動。

“我信你。”

“臨水，我愛你。”

最後，他只能把洛臨水抱進懷裏，用肢體表達自己的感情。雪江眠靠在洛臨水的肩頭閉上眼睛，遮去滿眼的平靜與深處的疲憊。

他真的，真的很想快點把病治好。

“記得就好。”拍拍雪江眠的後背，洛臨水笑着打趣：“表白完了，雪老板開始工作吧。大總裁可不要在上班的時候摸魚，小心被員工發現了抗議。”

轉移話題和打破氛圍這兩件事他可不要太熟練。

“不想工作。”

一聽到工作，雪江眠就不想動了。應該說，除了有關于洛臨水的，他現階段對什麽都沒有動力。

“不要偷懶。”

洛臨水推開他下床穿鞋，“早上的事大部分都是我幫着處理的，你再偷懶可說不過去了啊。”

“要是公司倒閉了，平哥估計會追殺你的。我呢，也要跟着你喝西北風了。你喝無所謂，你忍心看着我陪你一起喝嗎？”

最後一句說的理直氣壯，就這，還真把雪江眠給喊了起來。

老實坐在辦公桌後處理工作，雪江眠看一會兒文件，就要擡頭看一眼坐在對面沙發上的洛臨水。到了最後，他索性把文件和電腦一起搬到了茶幾上。

和洛臨水腿挨着腿，胳膊貼着胳膊，雪江眠才心滿意足地打起精神辦公。

洛臨水看的好笑，輕輕揪了揪他的耳朵放任他随意動作。

辦公室裏恢複了安靜，只有紙張的摩擦聲和敲打鍵盤的聲音回蕩其中。坐在小沙發上的兩人親密地挨在一起，擡手時碰到了對方也不肯分開，就一直保持着貼在一起的動作，各自處理文件。

一直到下午過半，辦公室的門被敲響了。

洛臨水出聲讓人進來。

“雪總，洛先生。”

秘書的語氣有些小心翼翼。她對辦公室裏的場景見怪不怪，秀恩愛而已，早已經習慣了。她忐忑地是接下來說的事。

“前臺有一名叫路瑾的人執意要見雪總。他沒有預約也不肯離開，請問要叫保镖把他趕走嗎？”

在公司工作多年，對于自己頂頭上司的情感生活不說八卦也有着一定的了解。現任在這裏呢，前任來鬧，這是一種什麽樣的修羅場面？

秘書暗自對在前臺的前任翻了個白眼。他們總裁才不會吃回頭草的好嗎。

突然聽到“路瑾”這個名字，洛臨水和雪江眠都有些恍惚。

雪江眠反應了兩秒，才回過神秘書說了什麽。他看向洛臨水，等待着他的決定。

洛臨水思索幾秒，對秘書道：“讓他上來吧，在會客區等着，我馬上就去。”

秘書應下後關門離開。

“不說點什麽？”洛臨水挑眉看向像是沒聽見一樣，繼續低頭看文件的雪江眠。

雪江眠表情疑惑：“說什麽？”

“我沒有和他聯系過。”他恍然，解釋道：“自從他找我說知道了我父親的事之後，我就再也沒有聯系過他了。我真不知道他為什麽來。”

“我有問你這個嗎？”

洛臨水樂了，想扒開看看雪江眠的腦袋裏都在想些什麽。

“我是問，你對我去見路瑾，有什麽意見嗎？”

“沒有啊。”雪江眠更疑惑了，滿頭問號：“我為什麽要有意見？”

換做他，他根本就不會讓路瑾上樓。剛才洛臨水說想見，那就是有事想找路瑾。那就出去見好了，這中間還有他什麽事嗎？

“行行行，沒意見就行。我出去了，等我回來。”

笑着捏捏雪江眠的臉頰，洛臨水起身離開。

現在的雪江眠，腦袋有時候反應不過來缺根弦是常事了，他不該問他的。估計他現在心裏就想着：你找他有事，我為什麽要有意見？

悶笑一聲，洛臨水拉開辦公室的門後，瞬間收斂了表情。

作者有話要說：

藥物副作用和治療不貼實際，有美化。問就是阿眠情況特殊，小水有魔力。_(:з」∠)_

路瑾快下線了，不用擔心。

以及，正文也快要完結了。（小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