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凍梨

第58章 凍梨

說出去的話如同潑出去的水。

雪江眠本來只是因為被洛臨水看到了幹嘔的畫面，又在意形象，心裏不好意思想要開個玩笑遮過去而已，結果被揪着反将了一軍不說，還成了調侃他的絕佳利器。

“吃這麽少沒有關系嗎？”

又來了。

雪江眠拿着勺子，看着對面開始表演的洛臨水面無表情。

洛臨水裝作沒有察覺的樣子擺出一副擔憂臉，還起身坐到了雪江眠身邊，摸上他的肚子，“把湯喝完呀，多吃一點寶寶才會健康。阿眠，你是不是怪我下午的時候說要把孩子打掉？”

“我想通了，就算是個妖怪我也要養着他。”

如果不是語氣裏的笑意，這番悔悟地發言可謂是催人淚下。

雪江眠放下勺子，握上洛臨水放在自己胃部的手捏捏，提醒道：“臨水，沒有人的孩子會在胃裏。”

“是嗎？”洛臨水驚訝，“魚子醬難道不是在人的胃裏的？”

雪江眠：“……好像不能這麽算。我又不是魚。”

“你确實不是魚。”洛臨水煞有其事地點頭，“魚子醬好吃，你不能是魚。”

這都哪兒跟哪兒啊。

“好了，讓我們放過魚子醬。”雪江眠聊不下去了，果斷轉移話題，“周末要去醫院複查，下次我可以減少藥量嗎？”

第一個療程開的藥本來就不多。複查既是觀察吃藥後的階段性反應，也是根據這些反應調整藥物用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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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江眠先生，今天才周一。你轉移話題的方式可以稍微委婉一點嗎？”洛臨水無奈地笑，“而且減不減藥量醫生說了算，你想的沒用。”

雪江眠眼神飄忽，拿着勺子認真舀湯。

吃藥的這兩周以來，雪江眠着實遭了不少的罪。洛臨水把他的改變與堅持全都看在眼裏，心疼地很，也希望雪江眠可以盡快擺脫這些副作用。

只是藥量的問題，還需要專業的醫生來判斷。而且這才剛開始治療，雪江眠就想着停藥的事未免也太迫切了。

洛臨水手肘支在餐桌上，用一種懷疑的眼神打量着雪江眠，問：“我怎麽覺得你在說反話？你該不會想着加大藥量快點好吧。”

雪江眠把湯舀來舀去，就是不肯往嘴裏放。

“你這麽能耐了？覺得副作用在你身上的表現可以承受，就想着胡來？之前難受的時候委屈巴巴撒嬌的人是誰啊。”

洛臨水越說越覺得雪江眠的心虛，“說話，放過那碗湯。”

“臨水，我沒有。”雪江眠放下勺子，抱住了洛臨水，“我知道精神類藥物不能随便吃，怎麽可能這麽想啊。”

“這點藥就夠我難受了，再加大藥量我可能要徹底歇菜。”

洛臨水不信，把藏在他懷裏不肯看他的腦袋拖起來，捧着臉頰左看右看。

雪江眠擺出一副認真臉。

“信你我才是傻。”洛臨水湊過去咬了一口雪江眠的下唇，“你現在隐藏能力可以說是弱爆了。”

“臉上動作上全是心虛，也敢給我保證。”

他敢打包票，雪江眠絕對有過這個想法才會來試探。不過憑着他現在這個遲鈍版本的大腦，那點小心思根本藏不住。

“一點點。”雪江眠讨好地笑笑，掙開洛臨水的手比了一下，“這麽多。剛才說這裏的時候一閃而過的念頭而已，我知道輕重。”

“胡思亂想。”

洛臨水揪了一下雪江眠的耳朵，讓他繼續吃飯，“別逼我把你的藥給藏起來。”

雪江眠誠懇道：“我錯了。”

在某些時刻，他确實有過那樣的想法，想着多吃點藥病就會快一點好。只是當他回過神來，就會被自己吓出一身的冷汗。所幸只是偶爾會有的一點小暇念，并沒有在他的腦袋裏紮根，所以現在他才能把這些輕松說出口。

喝着湯，雪江眠想起了什麽随口說：“之前查資料的時候，看別人服藥剛開始可能會有加劇自殺的心理行為。我還以為我沒有這種反應呢。”

他輕笑，“原來只是換一種形式藏起來了。”

洛臨水眯起眼睛，冷笑兩聲：“呵呵。”

雪江眠僵住。

完了。他剛才怎麽想都沒想，就把那些話給說出來了啊。

“呵呵。阿眠，你說稀奇不稀奇。”洛臨水的聲音愈發輕柔，“這些話我還是第一次，從你那裏聽到呢。”

自殺欲，藏起來。這兩個詞再加上雪江眠說的加大藥量，電光火石之間就讓洛臨水明白了問題所在。

對藥片有過短暫的成瘾想法竟然敢瞞着他不說？！

“我真的錯了。”雪江眠眼中出現一抹驚慌，“真的只有一瞬間而已，轉頭我就抛到了腦後根本不記得。沒有故意瞞你。”

洛臨水看着他沒有說話。

“臨水。你說話好不好？”

雪江眠去握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臉上蹭蹭，“我真的只是忘了而已。這也說明那個想法在我這裏根本不重要對不對？我沒有把它當回事也就沒有想過去實行。”

“剛才說的想要加大藥量只是我的突發奇想而已。我很遵循醫囑。我想快點好起來陪着你，沒想過輕生的。我答應你的事絕對不會忘記。”

“阿眠……”

“嗯？”雪江眠點頭，看着洛臨水眼中帶着點期待。

“你的情緒怎麽突然就豐富了。”

雪江眠疑惑：“嗯？”

洛臨水一開始确實有點生氣。氣雪江眠連自己的情況都不關心，這麽大的不對勁兒竟然能抛之腦後，完全不在意。整天規律地吃藥，運動偶爾傻樂兩下看着還挺好。

吃個藥，腦袋反應遲鈍了一點而已，怎麽朝另一個記憶力下降的方向發展過去了？

只不過在聽雪江眠解釋的時候，看到他原本一直平靜很少有情緒波動的眼中，突然産生了點別的情緒時，那點生氣早就自動消失了。他沒有說話，也是在認真觀察确認自己沒有看錯。

“我的情緒豐富？”雪江眠指指自己，有點不敢相信。

他怎麽沒感覺？

“臨水，你是不是原諒我了。”雪江眠沒有深想，追着洛臨水想得到一個回複，“我真的錯了。”

“原諒了原諒了。”

洛臨水敷衍兩句，起身坐到了雪江眠的腿上，近距離觀察，“你剛才的情緒真的很外放，你沒感覺嗎？”

“你說話的時候都在想什麽？”

近在咫尺的唇不親白不親，雪江眠沒有理會洛臨水的問題，而是先偏頭吻了過去，輾轉碾磨，勾着細細品味。

洛臨水生氣真的吓到他了，他需要賠償。

然而洛臨水現在并沒有想要和雪江眠親昵的心情。他輕咬了一下雪江眠的舌尖，終止了這個綿長的親吻。

“現在不許親。”

拍拍雪江眠的臉頰，洛臨水看着像一個不講理的纨绔，“回答我的問題。”

遺憾地舔了一口洛臨水的唇，雪江眠把腦袋擱在了他的肩頭。

“沒有想什麽。只想解釋清楚，讓你不要生氣了。我不想你生氣，因為別人不行，因為我更不行。”

“因為我生氣？”

洛臨水恍然，表情躍躍欲試：“看我的情緒能牽連到你啊。那我以後是不是可以多生點氣了？”

這種情緒上的牽連和別的負面刺激不同。雪江眠現在對情緒的感知隔着一層紗，一切都朦朦胧胧好像處在獨立空間，和現實不能接軌。他的這種，正好可以幫雪江眠接觸現實，從那個禁锢中短暫的出來，讓他緩解被封閉的憋悶感。

“我覺得這個方法不錯。”

“我覺得不行。”雪江眠毫不猶豫地拒絕。

“我這是幫你。你前兩天不是還覺得自己的情緒被蓋上了蓋子，自己又掀不開覺得很難受嗎？”

洛臨水故意道：“現在有了一個可以幫你沖破屏障的方法，你就不想試試？”

雪江眠搖頭，想到了什麽突然理直氣壯地說：“我覺得不行，而且我們應該聽醫生的話，不能随便做決定。你雖然是心理學的碩士，但是你不是精神科醫生不能開藥治病。”

言下之意：你專業不對口，不能亂治。

“喲，還知道搬出醫生壓我了。”洛臨水挑眉，“之前不是還想自己加大藥量嗎？”

這下雪江眠明白了，“你剛才是故意那麽說的。”

洛臨水笑了一下，伸手去揉他的頭發：“不傻了？這回反應挺快。”

雪江眠這反應遲鈍的副作用，真的是給他帶來了不少的快樂。

“不過你能在這個階段有自己的情緒，是好事。複查的時候，我們應該會聽到一個很好的結果。”

“你不生氣了就好。”這些雪江眠都不太關心，他對洛臨水生不生氣異常的執着。

“其他的都有醫生來判斷。”

抱着坐在腿上的洛臨水颠了颠，雪江眠摟着他的腰威脅道：“就算醫生說要用什麽刺激療法，你也不許拿生氣之類的任何有關你的東西對我。要不然我就要翻臉了。”

洛臨水沒有感覺到一點威脅，笑的起勁兒：“還會翻臉呢，這麽厲害。快說說是怎麽翻臉的。”

雪江眠眯起眼睛看了他一眼，湊到他的耳邊小聲輕語。

洛臨水剛開始還沒當回事，可到了最後，臉頰竟然慢慢染了點緋紅。

“雪江眠！”

推了一把雪江眠的肩膀，洛臨水掙紮着想離開他的雙腿，沒撲騰兩下就被雪江眠抱住重新壓回懷裏。

“你，你要是敢我就把你逐出家門！”

“有前提條件呢。”雪江眠親親他的臉頰，“你做到，我就不用做了。你做不到，我就要做了。”

“流氓！”

看看一臉無辜的雪江眠，洛臨水簡直不敢相信剛才的那一番話，是從這個老實人嘴裏說出來的。

雪江眠都背着他學習了哪裏的知識啊。

不過轉念一想，洛臨水淡定了。在雪江眠不解的目光裏，伸手戳戳那一大坨柔軟。

“吃着藥，目前是個性/冷淡的雪江眠先生，你就做夢吧。”

雪江眠輕笑：“我們時間還長呢，且看以後。”

“夢着吧。”

洛臨水推開他下地，轉身去了卧室。

誰要和雪江眠的“時間還長，且看以後”是這種奇奇怪怪的約定啊。浪漫小清新哪個都不沾，全是黃/暴。

老實的雪江眠同志，也逐漸污了起來。

*

周末的複查讓洛臨水很是忐忑。

雪江眠就算了，更多的時候還是心如止水的佛系模樣。偶爾的情緒波動也很快就消失，快到讓他自己都捕捉不到。

不過就算是這樣，也是一個好的轉變。

尤其是這種改變也得到了醫生的認同時，就更值得高興了。

從診室出來，洛臨水拉着雪江眠進到樓梯間，一句話沒說就直接吻住了他。用力地抱着對方，熱烈的回應着親吻，洛臨水全身心都在表達着自己的喜悅。

“阿眠，你真棒。”

洛臨水摟着雪江眠的脖子，整個人挂在他身上親了一下他的下巴，“你太厲害了。”

在醫生的建議下，雪江眠的藥量被縮減了。

雪江眠低頭親了一下洛臨水的唇，抱着他的屁股把人托起來抵在牆上，沒有說話再次吻了過去。

這個時候不需要言語，親吻才是最好的表達方式。

吻到雙唇發麻，洛臨水才被松開，氣喘籲籲地倒在雪江眠的懷裏。

“不親了，嘴疼。”

輕笑一聲，雪江眠蹭蹭他的耳側，小聲道：“謝謝你，臨水。都是你陪着我，才會讓我好的這麽快。”

藥量縮減，就代表着他的症狀減輕，代表着他的痊愈速度是與常人不同的迅速。而這一切，全都是有洛臨水陪着他，細致照顧他的緣故。

沒有他，他根本堅持不下來。

聽懂雪江眠的言外之意，洛臨水拍拍他的背，打趣：“這麽見外啊，那我們是不是應該分床睡了？”

“不要。”

“答的挺快。”洛臨水失笑，“看來以後減少藥量，你的腦袋也會越來越靈光了。”

雪江眠皺眉抗議，“我本來就不傻。”

“好好好，不傻。我們阿眠只是反應有點遲鈍對不對？”洛臨水笑着說：“阿眠，我們現在去拿藥了好不好？”

“臨水，你這還是哄小孩的語氣……”

“有嗎？我不知道。”

洛臨水裝傻，轉身拉開了樓梯間的門下樓拿藥。雪江眠快走兩步追上洛臨水，和他挨在一起後，伸手拉住了他的手。

十指相扣，是不在乎別人視線的緊握。

作者有話要說：

洛臨水：雪江眠都背着他學習了哪裏的知識啊。

作者：海棠市。（狗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