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文身
文身
「叮——」
微波爐的飯熱好了,陸懷英手上的煙也已經燃近了,他拿着飯盒上課打鈴的時候跑了回來。陸懷英從剛剛陰鸷的眼神切換成了小狗眼,又要開演了。
老師剛打開ppt,陸懷英鞠躬報告,引得學生們都看。
他匆匆地跑進來,帶着一臉明媚得笑意,但是眼神就只落在辛星身上,辛星想把他的眼睛挖了。
“吃嗎?”陸懷英谄媚問,“我給你買了蘇打水,你的杯子落在車上了。”
“死舔狗,”辛星說,“我要去上廁所,但是這個老師看起來有點難弄。”
陸懷英把熱牛奶哐當打翻,舉手不好意思地說,“老..老師,我腿被燙了,需要去處理一下,行嗎。”
老師不耐煩,“去。”
陸懷英問辛星,“我有點痛,你能扶我去麽。”
辛星拽着陸懷英的胳膊就出去了。
辛星站在衛生間裏抽煙,“憋死了,怎麽這麽煩呢。”
“你還會怕老師嗎?”陸懷英問。
“我哥說的,學校裏別胡鬧。”辛星說,“不然我都懶得來。”
陸懷英在洗手,“那你抽根煙我們回去嗎?”
辛星貼在陸懷英的後面,夾着根煙,看着洗手臺上的鏡子,“你現在是真的有個人樣了,竟然能穿跟我一樣的衣服,我怎麽就這麽不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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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懷英把褲子上的奶漬洗了,根本不理會他的惡意,若無其事地說,“你想怎麽辦?”
“我想怎麽辦。”辛星掐了他的屁股一把,“轉過來。”
陸懷英靠在洗手臺前,辛星攬着他的脖子親吻,舌尖一點點探入口腔。
陸懷英想把他抱起來,手剛接觸到他的腰的時候,就感受到強烈的痛意,他的煙頭燙向了後背的校服,灼燒着布料,煙頭輕而易舉地燙到他的脊背。
他有點兒痛,辛星卻在這時候狠狠地咬着他的舌頭。
本能的顫栗讓陸懷英想要松手,但是他猶豫了一瞬,看着還在壞笑的辛星的眼睛,偏頭從他的口袋裏又點上了一根煙遞給他,接着一把攬着了他的腰,歪頭眼神表達“可以繼續。”
辛星罵了一句,“有病。”
“你能再咬我一次嗎?”陸懷英往前傾,“再燙幾次都行。”
辛星翻了個白眼。
陸懷英說,“我明天不穿這個衣服了,不要不高興。”
辛星皺眉,往前走了。
上課辛星就開始睡覺,老師布置了作業,陸懷英收拾着包,今天就一早上的課,學生都走完了,辛星還在睡。
司機給陸懷英發了消息。
“星星。”陸懷英拉了一下他的衣服,“醒醒了。”
“幹嘛呀!”辛星被吵醒,很不爽。
陸懷英說,“下課了,人都走了。”
辛星插着兜往前走,陸懷英拎着兩個書包跟在後面。
上了車,辛星說,“我哥回來了嗎?”
司機說,“辛先生還沒有回來。”
辛星有點兒失望,說,“那回家幹嘛啊?”
司機說,“那您想去哪兒?”
辛星想了一下,說,“大中午的,去哪兒玩啊。”
接着就七拐八拐的到了一個地方。
一個紋身店。
陸懷英問,“你要紋身嗎?辛老板可能不喜歡這些。”
“你紋。”辛星說。
“可以。”陸懷英說,“那你畫行嗎?”
“你怎麽不問我要紋什麽?”辛星問。
“我又沒問的權利。”陸懷英說,“你高興就行。”
“「辛星的狗」,”辛星自己笑了,說,“然後你以後再找女人,就會發現這東西,怎麽樣?聽起來就很有意思。”
“不如寫「星星的騷狗」,聽起來更讓人喪失想法。”陸懷英問,“紋哪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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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有病。”辛星說,“我還把我名字留你身上,你占我便宜沒夠吧?”
“你對我來說就是很重要,沒你我出不來,我想留在身上也沒問題,”陸懷英似是思考了一下,說,“但是你不喜歡,就留後面兩個字就行。”
“但是,能是你寫的嗎?”陸懷英問,“打出來的字沒這個有紀念意義。”
“我現在是真的信了你的邪,”辛星說,“別光說不練啊,走啊。”
陸懷英一攤手,跟着進去了。
這家紋身店的老板年紀不大,倒是滿臉的紋身,感覺不能出車禍的樣子,皮壞了還得對齊,不然這臉就歪了。
“老柯,紋身。”辛星往前走。
“你怎麽過來了,你哥沒來呀?”老柯擡起頭,“這誰啊。”
“我哥給我買的小鴨子。”辛星插着兜進去,就自顧自地在沙發上坐着了。
“樣貌倒是還行,紋什麽?”老柯調試着機器。
“我給你畫吧。”辛星擡起頭,“紋哪裏最痛?”
“子孫囊呗,還有哪兒。”老柯說。
“那他還怎麽幹活,別的地方呢,大腿根疼不疼。”辛星問。
“你要疼我給你紋重一點不就行了,怎麽了,他不聽話啊?”老柯提着機器過來了,把窗簾跟門都關了,點了一盞落地燈。
“還行吧。我玩着還行,我玩夠了你玩嗎?”辛星問。
“我只想讓你玩。”陸懷英站在原地說。
“喲,”老柯開着嗡嗡的機器,說,“還認主呢。”
“有你說話份。”辛星塗了幾下,老柯看了一眼,說,“你這個太敗興致了,你不能弄好看一點嗎?”
老柯看着陸懷英,在辛星的稿子上塗改,“這樣行不?”
老柯拍了拍陸懷英的肩膀,“你小子命好,碰上我這種善良有審美的人,不然這好好的一個人都得被他弄得沒法看了。”
“謝謝,”陸懷英說,“他高興就行,您不用看。”
“還不領情。”老柯說。
“這樣行了,我這審美真是絕了。”辛星繞着陸懷英轉了一圈,“這東西紋上去,弄掉可沒那麽容易。”
“你在這兒陪我嗎?”陸懷英問。
“那我去哪兒?”辛星說。
“那就行,脫什麽?”陸懷英坐在紋身床上。
“紋後腰吧,”辛星看了一圈,對着老柯說,“這兒就行。”
陸懷英趴在紋身床上,也不看辛星到底畫了什麽。
“你不看看啊?”辛星問。
“你願意紋就紋,”陸懷英說,“我看了就能改嗎?”
“也是。”辛星說,“就照這紋。紋狠點兒,他賤。”
老柯到底還是沒使上多大勁兒,後腰的位置,按照辛星畫圖還是拗不過一個審美極強的紋身師最作品的追求,将狗跟星星兩個圖案混在了一起,到底還是留了陸懷英一點體面。
辛星橫看豎看的不是那麽回事,說,“老柯,你這個跟我給你的不一樣啊。”
“我這不是更好看?”老柯說,“星星的狗麽,我看出來意思就成了,你看看我這個融合,這個線條,這個色彩...”
“行行行...”辛星不想聽了。
“你想紋嗎?”陸懷英轉過頭去問辛星。
“我紋什麽?”辛星說,“我哥不讓。”
“不是這個意思,”陸懷英說,“你想拿這個機器,給我紋嗎?”
“新手沒輕重,你受不了。”老柯臉上的肉都在顫。
“你這話說的,我有什麽不會的。”辛星說,“給我玩玩。”
辛星果真不會,第一下就給陸懷英紮的臉一下子就成了豬肝色。
老柯皺眉,“玩一下得了,別給人整死在我店裏。”
“沒事。”陸懷英咬着牙說。
“人肉也沒啥感覺啊。”辛星手持嗡嗡的機器,“他痛慣了,別搭理他。”
老柯還是有點不忍,說,“真的,你再這麽搞出事情了。”
陸懷英的汗都開始往外冒,手指緊緊地抓着布料,悶着頭一聲不吭。
像最尖銳的針生生紮進皮肉又在裏面旋轉碾壓,絞肉機攪斷手指也就是一瞬間的事情,但是這種鈍性的刺傷的折磨讓人覺得每一秒都格外的漫長。
“行了,他人要熬不住了!”老柯拿起了機子,說,“他背上你燙的啊?”
“他自己讓我燙的。”辛星點了根煙,坐到邊上去了。
小小的圖案在老柯手上沒多久就紋好了,色塊深沉的是辛星紋的。
陸懷英的臉色緩和了不少,扭頭去看自己的後腰,說,“謝謝。”
“你謝你嗎呢。”辛星說,“不是老柯攔着你今天死這兒算了。”
“那也謝謝。”陸懷英撫摸着腰間抱着星星的小狗,“我很喜歡。”
老柯收拾着東西,說,“他跟你去上學了啊?”
“嗯,”辛星說,“我哥讓他陪我玩。”
“脾氣倒是好,也不是那種哭唧唧的,哭唧唧的招人煩。”老柯過來茶臺,點了根香,又燒上熱水。
“哭就扔出去呗,”辛星說,“留着幹嘛啊。”
老柯招了招手,叫陸懷英一起來喝茶。
“島上買的?”老柯問。
“嗯,死皮不要臉的想跟我走。”辛星說。
陸懷英上手擺弄,要說陸懷英還會什麽不值錢的技能,茶藝倒是也略懂幾分,燙杯,投茶,激香,入壺,洗茶,點兵。
“教得也還行,帶回來就養着呗。這模樣沒賣出去嗎?”老柯看着他的手指在建盞上紛飛,一舉一動瞧着都像好好教養了的。
“我哥問了,說之前有個胖子想買,他那個經理也是不要臉,就等着有錢的來買,便宜的都沒逼他出。”辛星等着喝茶,陸懷英還要給他晾一下,“燙,八分的時候喝。”
“窮講究。”辛星嫌棄地說。
陸懷英給他茶放面前,又給老柯斟上了。
“我看教得還行,”老柯說,“那點事兒怎麽樣。”
“還行吧。”辛星仰着頭歪在太師椅上。
“你哥怕你到處出去亂搞,搞倆孩子回來麻煩。”老柯看了陸懷英一眼,沒繼續往下說。
“行了,”辛星倒扣了杯子,說,“林叔還等我吃飯呢,我回了。”
“行。”老柯說,“回頭過來玩。”
辛星往前走,陸懷英提着東西跟在後面。
老柯的媳婦掀開簾子出來,說,“他哥給他搞個半大小子幹什麽?”
“馭物,”老柯洗手說,“小星太單純,被他哥慣得沒樣,那個小鴨子一看就是一肚子壞水的。”
“那還讓跟着?”老柯的媳婦兒問。
“他遲早得碰上啊,家裏那麽有錢,爬床的能少麽,還不如現在直接放一個,要是那小鴨子真給小星傷了心了,蒙了眼睛的事兒不就省了麽,這個年紀最怕是什麽?人家都是假意他當真情,那小鴨子還好管,船上買的,估計那賬都得一摞,想搞就搞,送進去也行,反正底子不清白;要是真小星能給他收拾了,那他哥能樂壞了,以後還操什麽心,他們那買賣,本就是誰都不能信。”
“這星子...”老柯看他的背影,揉了揉手裏的紙團,“有點完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