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泡沫
泡沫
辛星習慣了他事後的殷勤,他堂而皇之地讓他擦洗,安置,最後在被子裏睡着。
煙沒抽完,辛星就睡着了,他的煙要掉在地上,被陸懷英接住了,他猛地抽了一口,渾身的神經都放松了許多。
他看着辛星的側臉,月光此時正在他的的肩膀小憩。
陸懷英的話辛星沒有拒絕,也沒反駁,他在做美食家的時候也在黑夜裏偷看辛星的眼睛,他少有這樣收斂的時刻,不知道他在想什麽,但轉而看他的時候又是一副乏味的樣子。
陸懷英偷了一根辛星的煙,點燃的時候有點懼怕。
但是最後煙瘾勝過了懼怕,看吧,人都是這樣,伸手可得的當下利益大于一切未知風險。
陸懷英貪婪地抽着煙,他看着辛星的側臉,這樣乖戾的少年如何才能把一切都捧給他呢,如何才能讓他自甘堕落地愛上自己?一味的委屈忍讓定然不是拿人的利器。
陸懷英看着鏡子裏的自己,賭自己能朝他開槍。
天沒亮,陸懷英就起床下樓了,保姆正在做飯,桌子上有兩個包。
林叔說,“晚點送你們去學校。”
陸懷英有點兒不好意思地問,“我應該沒有資格學什麽東西,辛星的話,需要他學嗎?”
“應該學一些,”林叔整理着書冊,說,“都是他哥哥挑選的一些課,自由上學,你最好想辦法他能學一點,他哥以後還要他管理公司。”
“叫小星起床,別用鬧鐘,一大早的別讓他煩。”林叔說。
陸懷英點點頭。
做飯的阿姨神情詭異地看了陸懷英一眼,他的粥格外的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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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懷英低着頭吃,就像什麽都沒發生。
在這兒都知道陸家以前跟辛家那點兒恩怨,這是沒辦法的事。
他們仨在一張桌子上吃飯,陸懷英一直看着鐘表,等時間差不多了,陸懷英上樓輕輕推開門,把手伸到他脖子下面,攏在懷裏輕輕搖,辛星的眉頭皺在一起,看起來不高興。
陸懷英小心地摸着他的嘴唇,又摸了摸他的鼻子,他似乎是有點癢,轉過去又睡覺。
“起床了。”陸懷英抱着他,“起床去玩了。”
“去...哪裏玩。”辛星緩慢地睜開眼睛。
陸懷英覺得有點好笑,憋着笑意說,“今天得上學。”
“草。”辛星又轉過去睡了。
“早飯我給你帶上,然後你再睡一會兒,”陸懷英說,“你睡不醒我給你抱車裏去好不好?”
“嗯...”辛星捂着被子,懶得起床。
林叔看着一個人走下來的陸懷英問,“小星沒叫起來?”
“一會兒在車裏醒吧,”陸懷英說,“他沒睡好。”
“他都喜歡吃什麽?”陸懷英問。
“甜的,不怎麽挑食,”林叔說,“在學校裏你看着辦,出去了你看着點,那學校基本家庭都不低,心裏有點數。”
“嗯。”陸懷英看着時間,輕手輕腳的跑上去,幫辛星穿衣服褲子,穿完,他也醒了,罵罵咧咧了兩句就去洗漱。
陸懷英抿着唇,給他擠牙膏,說,“我還挺高興的,可以跟你一起去上學,我太久沒過正常日子了。”
“那你在家呆着吧。”辛星刷着牙,透過鏡子看他,“我就不樂意見你高興。”
剛露的牙一下子就收回來了,他說,“好。”
辛星下了樓,拎了個包,還是穿着拖鞋,不願意換鞋子。
陸懷英楞楞地跟林叔站在一起,送他出門。
要走的時候,陸懷英說,“那我在這裏等你回來。”
辛星嫌棄地看了他一眼,吹了聲口哨走了。
“跟去吧。”林叔一臉慈祥說,“讓他把飯吃了。”
陸懷英飛快地拎着包就往前跑,司機看見了,停了車,陸懷英打開了車門,蜷縮在角落,“林叔讓我來的。”
辛星看也沒看他。
陸懷英把飯盒拿出來,說,“你從昨天下午就沒吃什麽東西了,你吃一點。”
“我不想吃,沒胃口。”辛星說。
“林叔說...”
“說你媽。”辛星有點不高興,“他是你爹呀?”
“不是,”陸懷英又把盒子扣好,端在手裏。
“我有沒有跟你說,出去別這個窩囊勁兒?”辛星皺眉道,“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帶我的小鴨子出來上學了,真是笑話。”
“我不,本來,就是,嗎...”陸懷英說。
“是你媽。”辛星說,“我特別能惹事,跟着我得挨揍,你會打架嗎?”
“還行,”陸懷英摸摸頭,“老挨打,就知道怎麽打人比較痛了。”
“別他媽讓你給你揍了,”辛星說,“給我丢人。”
前面的學校類似古堡,跟島上的不太一樣,像哈利波特那兒的魔法學校。
不如自己之前上的那個,像個美術館,看着就有逼格。
陸懷英先下車去給辛星開車門,還沒過去,他自己就下來了。
能來這裏上學的非富即貴,林港的牛逼的大學就那麽幾個,這個能花錢進去,度一層出來再去一趟國外接着就回來敗家業,這是這兒的流水線。
陸懷英看着手上的學生證件,就找了一間教室,辛星甩着個包,嘴裏還在吐着泡泡糖。
一進來,就有人在看他們。
陸懷英穿了學校分發的校服,那就是考驗各人氣質與長相的時候到了。
校服只是簡單的風衣。
辛星曾說,陸懷英長了張狐媚子的臉,從車上下來被罵了一句之後就只能挺直了腰,辛星走在他前面,回頭看的時候,發現陸懷英果然真的在一衆學生裏鶴立雞群。
他微笑禮貌地與他人點頭,肩膀寬闊,皮膚白皙,指節分明,在沒有外人知道內情的時候他優雅得還是那個從富庶家庭裏出來的公子。
那個不見天日的監牢他居然還沒忘記如貴族紳士一樣不緊不慢的步調,裝的真他媽像個人,跟那個在床上舔/屁股的人根本就聯系不起來。
辛星坐在後面,陸懷英跟了上來,前面的人都在互相問詢這二人的來歷,但是陸懷英顯然比辛星這種一臉看起來就不好惹的少年更招人喜歡。
“你餓了嗎?要不要吃一點?”陸懷英在辛星邊上詢問。
“我要吃會跟你說。”辛星翻了翻書,覺得沒意思,又在下面玩手機。
老師已經開始上課了。
講的一些金融的歷史,全班估計就陸懷英好好聽了。
“你聽了不煩嗎?”辛星把腦袋擱在課桌上問。
“我不知道學這個,”陸懷英轉着筆看他,“我寧可學唱歌跳舞,能讓你看。”
“我腿酸。”辛星說,“背也疼,怎麽就不能躺着聽課。”
陸懷英把辛星的腿擱在自己的腿上在課桌下面按摩,“現在只能這麽按,回去我再給你按好不好。”
“你今天看起來怎麽這麽高興。”辛星有點兒嫌棄,“屁颠屁颠的。”
“我好久沒有看到這麽多正常人了,還有老師。”陸懷英說。
“我讓你去講臺下面窩着你去嗎?”辛星問,“去摸老師的大腿。”
陸懷英的笑意又收回了,說,“不太好,但是你想看可以去。”
“得了,”辛星把腦袋轉過去,“我腦子還沒病到這個地步。”
第一節課下課的時候,有幾個女生推推搡搡被人推着過來了。
“能問你借一下上節課的筆記嗎?”一個女生問陸懷英。
“抱歉啊,”陸懷英說,“我沒記。”
女生們走了。
辛星從鼻子裏哼了一聲,“老得意了吧?”
陸懷英側在辛星的耳邊說,“有一點兒,但是沒有你看上我的時候讓我得意。”
辛星皺眉,陸懷英又說,“我說真的。”
“你出來幹這個是什麽光榮的事情嗎?”辛星問。
陸懷英說,“你怎麽還有職業歧視啊,勞動人民都是一樣的。”
“去你嗎的。”辛星翻了個白眼,“傻逼。”
“又罵人。”陸懷英轉着筆,“你總罵人。”
“你自己跟個傻逼似的說話,我不罵你罵誰啊?”辛星說。
“那我要是跟從前那樣的,跟你說話,我不得被你扔回去島上去,”陸懷英說,“反正你怎麽罵我我都得在你邊上,生活牆間我,那我也只能躺着享受了啊。”
“誰都喜歡睡你是吧,”辛星看起來實在是嫌棄他,“給你美壞了。”
“我喜歡跟你睡,”陸懷英坐的筆直,又開始上課了,“巴不得天別亮算了。”
“閉嘴吧你,”辛星說,“當他媽的舔狗還來勁兒了。”
“我願意,”陸懷英把腦袋放在手臂上,歪着頭看辛星,“我命是真不錯,落魄成這樣還能睡花錢都找不到的。”
“你長得真好看,”陸懷英拿筆戳他,“你能給我笑一個嗎?”
“你想死是不是?”辛星冷言冷語。
“你哪有你看起來的那麽煩我啊,”陸懷英把頭放在課本上,自顧自地不知道在寫什麽東西,“我覺得你對我挺好的。”
“滾。”辛星說。
“這可能就是句句有回應。”陸懷英說。
陸懷英覺得人只有在做那事兒的時候才是真實的,其他時候一律不好說。這是他看片兒得出來的結論,他能遮住标題就看出來他們是在拍電影還是真情流露,真是一個了不起的技能啊!遇到辛星之前,這隐藏的技能從來都沒點亮過,要不說男人還得有識人的本事呢。
所以他見完辛星那個樣子之後就感覺自己有點兒行了。
“我想一直跟着你。”陸懷英露着他的小狗眼,怼在辛星的邊上,“我以後吃的再少點兒,省點錢,行嗎?”
“你是怕被我賣了吧?”辛星不着痕跡地往邊上挪了挪,“整得一副好像天底下我最重要的樣子,恨我都要恨死了還在那言不由衷。”
“不會,我希望你越難搞越好,越是沒人受得了你,我就能在你身邊時間更長,”陸懷英蓋上筆帽,說,“這些都需要等價交換,我什麽都沒有,就剩下一張臉皮,你想怎麽壞就怎麽壞。”
“切,”辛星說,“你就是賤的。”
“要上廁所嗎?”陸懷英說,“下一節課有兩個小時。”
“不上,”辛星說,“有點餓了。”
陸懷英摸了摸飯盒,說,“有點涼了,我去給你熱一熱,你坐在這裏別動了。”
“就這麽吃吧,這麽矯情呢。”辛星說。
“我上次翻止痛藥的時候你有不少胃藥,”陸懷英說,“我不會跑,你等我就行。”
他跑出去了,辛星在窗口看見他跑向了食堂。
微波爐被調成了兩分鐘,開始倒計時。
陸懷英點了根煙,說來這個辛星也真的奇怪,他櫃子裏還有挺多衣服看起來跟他的風格也不搭的,倒是陸懷英穿了還差不多。
小鴨兒也是穿上金主的衣服了,誰叫他說帶出去連個鴨兒都打扮不起太丢人呢,他也不缺這個,他那個哥現在在海運這一塊可以說是黑白兩道通吃的存在。
陸懷英得想想自己能謀什麽出路去,但是又感覺沒法子動,他爹還在林港呢,要是他爹知道他回來了,估計又得想法子給他弄島上去。
這事兒也怪陸懷英沖動了。
一年前,也差不多是現在這個時候,再早一點,他的野爹住院了,糖尿病,酮症酸中毒,耳朵好像都有點兒聽不清了,這指标的數值看起來像跳舞似的上上下下的符號,都能演奏一曲了,看着已經快要不行了,在醫院的時候他都有點兒忍不住要笑了。
好啊,他一死,朕就要登上王座了。
但是現在發達的科技救了他野爹一條狗命,不知道為什麽,他看他野爹的時候只能想到他野爹□□的樣子,令人無語。
醫生跟陸老板唯一的家屬陸懷英說,“你們現在需要的就是好好照顧病人的情緒,如果電解質紊亂昏迷,由于嚴重脫水導致血容量不足,會誘發心衰。”
在陸懷英的耳朵裏就是,“氣死他,趁現在。”
陸懷英一臉憂郁地坐在他野爹的床前,看着護士給他注射胰島素都想舔舌頭。
他野爹從來沒愛過他,甚至在他知道這事兒時候就打算撞死他了,再大一點兒了就打算讓他自生自滅,讓那幫島上混過來的毒蟲跟陸懷英一起玩兒也不在乎,一沾上估計就能進去了,這輩子也別想出來。
誰家的爹要心狠成這樣呢?陸懷英不懂,把他打發了真的很難嗎?
陸懷英通過自己的計算得出,應該是他野爹嫉妒他的親爹,把仇怨通通撒在他的身上,但是還好,他的母親當年在家還是有點兒東西,保障着陸懷英的生活質量還是人上水平,不然都別活了。
只要不指望他爹,陸懷英還是能活的不錯。
但是不指望也做不到啊,誰真不指望那個陪伴成長了那麽多年的人呢?他還是一廂情願地想要他的野爹睜開眼看看他,他的野爹是這兒的陸總,多人對他點頭哈腰,小的時候,事情還沒發展成這樣的時候,他的野爹也會帶着他出入酒場席面,也會抱着他說他要陪孩子睡覺去了,人人都知道陸老板老來得子,陸懷英就是掌上明珠。
他有多愛,就有多恨,誰都沒錯,誰都有錯。
這種畸形的關系讓陸懷英從最開始的小心讨好,到後來自尊心最強烈的那一年一甩而恨,原來人與人之間,過往如泡沫易碎。
陸懷英在知道他野爹是這樣之後,想跟他媽說走,這好像是他唯一能留給自己的體面了,但是沈女士說,“你姓陸。”
他母親的命令他總是不敢違抗,他把這句話刻在自己的腦海裏。
是啊,陸懷英姓陸啊,這不就是他家嗎,他上哪兒去啊。
憑什麽他要逃跑啊,這陸家的家業難道沒有他媽的份嗎?
不過運氣比較好的是,他爹一身的毛病,估計也不太能長命。
實在不行,癱了也成。
陸懷英對着昏迷的野爹說:
“我上次看見別人幹你了,你像條狗一樣。”
“你卵都下垂了,也不保養保養。”
陸懷英翹着二郎腿用海綿條打磨着自己的指甲,精致男孩兒都在細節上。
“爸,你在我心裏偉岸的形象崩塌了,我還給你拍照了。”
“要我給你P一下圖嗎?”
“嘿嘿。”
結果真是麻了,野爹在陸懷英的鼓勵支持之下,居然奇跡般地枯木逢春,日漸健康,然後出院。
真是日了狗了。
他爹從那會兒開始就厭惡他得要死,換位思考一下,陸懷英覺得可能自己也費勁能跟他和解,那怎麽辦呢,這惡心人的視頻在手機裏,删了吧又什麽時候要用上,不删吧又又留在手機裏怪膈人的。
此事之後沒多久,陸懷英他媽就帶着他上島了,他野爹來過一次,估計在房間裏跟他媽打架了,沒辦法,他倆就這樣。
他爹陰森森地朝他笑,“懷英,在這好好跟你媽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