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第47章
司雲琴起身, 沈言心放下手中的書,示意她落座。
“皇後有什麽事?”這家夥無事不登三寶殿,沈言心也清楚她絕不會是來找自己閑聊的。
“臣妾今日與長公主去了一趟倚芳閣。”
沈言心将桌上的零嘴推到了她面前, 随後微微颔首:“滿身胭脂味, 并不難猜。”
聽到她的話,司雲琴還愣了下, 随後在自己身上嗅了嗅:“有嗎?”
沈言心笑而不答, 只是問她:“發生了什麽?”
“臣妾此前讓倚芳閣的漪漪姑娘幫忙留意文凱的動向。”
沈言心順手剝了果皮放在盤子裏面, 示意她繼續說。
“聽聞文公子入城月餘常去倚芳閣。”
“風流子弟并不稀奇。”
“可稀奇的是朝中官員曾有三兩相随, 文氏長子不曾入仕, 在朝中又何來至交好友。”
“文氏乃五姓之首, 朝中官員多半為世家之人,也不稀奇。”不是沈言心為難司雲琴,是她所問必然是朝中之中所問。
“也是, 到底是哪些人臣妾還不清楚,過幾日才有結果。”司雲琴不客氣地将沈言心剝好的果子直接吃了。
“倒是還有一事。”司雲琴将文凱酒後之言也說了。
“太後或可順藤摸瓜,文凱能說這種話,定然不僅僅是酒後怒語,無風不起浪。”司雲琴輕聲道。
沈言心點頭:“是該好好查查了, 本想着文氏只是與漢王關系密切, 如今想來怕是狡兔三窟。”
“漢王乃先帝幼弟, 如今年歲亦不大,在陛下未出生之時朝野上下都覺得先帝定然會立他為皇太弟,誰知人算不如天算。”司雲琴嗤笑了聲。
“文氏與漢王關系密切, 漢王有士族相助, 陛下這皇位岌岌可危啊。”司雲琴也不懼怕沈言心直言道。
“确實如此,漢王如今在封地也不過是養精蓄銳并非無心皇位, 唯一的難題便是手上少了些兵權。”
“沈家随太|祖起事,雖未封王,但也不可小觑,大昭西北有沈家鐵騎可無恙,我父位居司空手握南方水師,雲州腹地有先帝信任的駱總管,東北之地有顧東流顧大将軍,這些人斷不會為漢王所用。”司雲琴吃着洗好的棗,語氣平緩地陳述。
“皇後不是不願摻和朝中事務嗎?這倒是挺清楚的。”沈言心擦了手淡淡地說道。
司雲琴輕笑了聲:“我是不願意,分明可以做個閑散之人,誰願意平白給自己找事做,我反正沒有什麽滿腔鴻鹄之志。”
“哦?”沈言心忽然想到某人醉酒之後的豪言壯語,但也沒有立刻揭穿她。
“确實,所以漢王能争取的兵權不多,但他要是得到士族擁立,再給我安上一個霍亂朝綱,幽禁幼帝的名頭,支持者就更多了。”沈言心算了算。
“士族怎麽可能全心全意擁立他,若是沒有猜錯,文凱聯系的定然是那些保皇黨,如果在幼帝成年之前漢王動手了,那他們可能是漢王的人,如果幼帝成年,那就不可知了,如今太後手上有賢臣有良将,漢王也只能做個鹌鹑,士族可和漢王不一樣,誰做皇帝他們都是人上人。”
“當然,前提是這個做皇帝的人不能動士族利益。”說完司雲琴還笑着看了沈言心一眼:“我要是他們我寧願如今對幼帝示好,等幼帝長大了好把握,漢王可不好把握,當然了選誰太後您都是那個攔路虎。”
“本宮想動士族,他們已經有所察覺了,所以才急于聯絡保皇黨和漢王,一旦我動他們,就可以快速對我發難。”沈言心對如今的局勢心知肚明。
這朝堂之中除了士族、漢王,還有其他保皇派,保皇派暫時還算是安穩,只要她不動宇文洛,就不會有異變,當然除此之外還有不少因為她攝政而失利的人,這些人對沈言心也恨的人。
不過有失利者自然就有得利者,相當于也有一部分擁立沈言心的人在,這些人主要是出身寒門。
司雲琴吃完了一盤水果,沈言心掃了一眼,她推過來的時候可沒吃多少,還真是個貪嘴的。
“其實吧,太後若只是想做好一個太後,拉攏士族不就好了。”司雲琴伸了個懶腰,用手撐着下巴。
沈言心掃了她一眼,随後輕笑了聲:“既然有帝王,自然容不下一個能随意撤換帝王的士族,你說呢?”
“這是歷史必然,但不一定你來做。”司雲琴嘴角上揚。
沈言心伸手翻開了天下地圖:“可本宮勢必要做,你看這偌大的昭國,如今看似為天下之首,但群狼環伺,內憂外患,我在西北時常有北方牧民侵擾,受戰亂之苦的百姓是何等模樣皇後知曉嗎?”
“昭國一旦勢弱,天下必定再陷入戰亂之中,士族可以為宇文家的臣子,也可以為其他任何人的臣子,只要不動他們利益,戰亂也亂不到他們頭上,可百姓不行,我所求乃是希望天下能真正的一統,昭國能讓北方蠻族也臣服,皇後可懂?”
司雲琴聽她所言,倒是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沈言心的野心勃勃,不過她喜歡。
“本宮知曉皇後亦不滿世人将女子困于閨閣,顧東流顧大将軍戰功赫赫,鎮守一方,可當初先帝任命她為将軍之時你可知朝中上下有多少阻礙?”沈言心輕嘆了一口氣。
“不說皇後,便說雨妃之才依我看也不輸于那些所謂的世家才子,可他們能立于前朝,能縱馬天下,雨妃卻只能困于後宮,皇後當真甘心?”沈言心一句句反問司雲琴。
司雲琴擡頭看着房梁,怎麽還開始玩這一套了啊,但又不可否認這真的說到她心坎裏面去了。
“太後所求,臣妾明白。”
沈言心笑看着她:“那如今皇後可願為本宮臂膀?”
司雲琴對她露出一個笑容:“暫時還沒有想好。”
“畢竟太後也只能掌權至陛下成年,一旦陛下親自執政朝野上下就沒人會聽您的,陛下自己也不見得想做個沒有話語權的帝王,不怕您判我死罪,話都說到了,臣妾也直言了,臣妾不願輔佐幼帝,我所求之事,若不颠覆天下人的觀念便算是做得不徹底,最終不過昙花一現,沒什麽意思。”說都說到了,司雲琴也不怕得罪沈言心。
她今日說的再大逆不道沈言心也不會殺了她,就憑她父親掌控着南方水師也不會,頂多将她幽禁于宮中。
更主要的是沈言心将她的野心擺出來了,司雲琴索性大膽一試。
“皇後求的難不成真是女主天下?”沈言心撚了下指尖問道。
司雲琴大大方方地點頭:“輔佐幼帝是不可能的,絕對不可能。”
沈言心沉默了許久,看着司雲琴的眼神也銳利了許多。
司雲琴一開始還和她對視了一會,見她就不說話,索性破罐子破摔,在旁邊再次坐下,開始默默無言,反正她也不說話。
“皇後好大的野心。”沈言心良久才開口。
“太後不想嗎?”司雲琴将問題抛回去,沈言心但凡說一句不想,她從此以後當真再不管朝堂事,死都不管。
沈言心卻是忽然笑了笑:“倒也不是不可。”
司雲琴聽到她接受得這麽快,還愣了下,但緩過來之後又覺得答話之人是沈言心也沒那麽奇怪,她的野心似乎從不在司雲琴面前掩飾。
“如此,皇後可願輔佐本宮?”沈言心起身走到司雲琴旁邊的蒲團上坐下,目光平靜地看着司雲琴。
“讓我想想。”
“還想?”沈言心伸出指尖彈了下她的額頭:“皇後莫不是在诓本宮。”
司雲琴起身對着她行了一禮:“臣妾自然不敢。”
“但臣妾有問。”
“問。”
“女主天下一世不可轉,太後可能保證後繼之君亦為女子?只要太後堅定此事,司雲琴定當盡心盡力毫無保留。”
問完,她目光灼灼地看着沈言心,分明語氣平靜,可卻莫名地讓沈言心心潮澎湃。
“可。”沈言心指尖落在手邊的茶壺上:“你口中的幼帝,本就是女兒身,先帝膝下并無男兒。”
司雲琴這下真的愣住了,好家夥,難怪她老覺得小皇帝秀氣,但小孩子年紀小,穿上那身龍袍也沒那麽好分辨。
“其二,太後當真願意讓女子入仕?”
“皇後所呈科舉改制之事,本宮以為,可一舉突破總歸都懂了士族的蛋糕了,不妨借寒門之勢一并改了。”
“其三,算了,沒了。”想裝沒裝起來。
不過最主要的兩點問完了,也沒什麽好問的了。
至于其他的可以徐徐圖之。
“完了?”沈言心笑了聲。
司雲琴點頭:“完了。”
“不過有個好奇的私問。”司雲琴好奇地湊近沈言心。
“您怎麽接受得那麽快?難不成早有想法?”司雲琴着實好奇。
沈言心笑而不答,看來小皇後全然不記得自己酒後之言。
“時辰不早了,皇後早些回去休息吧。”沈言心揶揄道。
司雲琴:???
用完就丢?過河拆橋?
面對她質問的眼神,沈言心只是笑笑,讓藍汐送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