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章
第 15 章
薩爽一直不是個矯情的人,她愛美食,覺得吃飯是件開心享受的事情,在吃飯時碰到自己不吃的挑出去就好了,沒必要因為這點小事就吵吵鬧鬧。至于其他的事情就更是了,她從很小的時候就已經獨當一面了,沒什麽她擺不平的,周圍的朋友有事都來求她幫忙,她也樂于施以援手,就這樣過了這麽多年,她已經習慣了,以至于她不覺得自己需要關心和照顧。可到此刻她才意識到,不是不需要,而是忘了她可以需要。
侯兆小心翼翼地開口:“你……”
“沒事!繼續吃飯!”薩爽扯了個笑,“美食不可辜負!”
“薩爽,感動只是感動,不能等同于別的情感,別在情緒上頭的時候做決定,無論好的壞的。”
“知道,我沒那麽沖動。”薩爽看向侯兆,“你聽過網上那句話嗎?”
“什麽?”
“年下不叫姐,心思有點兒野。”薩爽拄着頭,略帶玩味地盯着侯兆。
侯兆的耳朵已經紅了,他扭了頭看向一邊,說:“你知道我的心思。”
“嗯。知道。”薩爽輕聲說。
侯兆終于鼓足勇氣重新看向薩爽,卻發現薩爽并沒有再看他,而是繼續吃着盤子裏的菜。他想了想,說:“要不我們換家餐廳吧?”
“不換。沒必要。”薩爽說,“就算一會兒碰面也是他們倆尴尬。好好吃飯。”
主菜上桌,雖然兩人仍舊是邊吃邊聊,但侯兆看得出,薩爽的心情還是受到了影響,只是掩飾得很好,如果不是見過薩爽真正吃得開心時候的模樣,侯兆恐怕也會被騙過去了。
吃到一半時,薩爽主動提起了話題,侯兆這才知道,在薩爽小的時候,她就經常來這裏吃飯。那時候薩爽還是父母雙全,家境優渥的富家女,有紀念日和節日時一家三口都會來這裏慶祝。這裏的每一張餐桌她都坐過,每一道菜品她都吃過,甚至在來得頻繁的那些年,餐廳裏的幾班服務員她能認得出。
她向侯兆詢問了邵涵孜和父親坐在哪個位置,侯兆如實告知,聽完後薩爽輕輕搖了頭,說:“我小時候磕在過那邊的欄杆上,所以在有空位的情況下,後來再來這裏吃飯,我都沒坐過那張桌子。老東西這倒是記得。當然,我媽去世之後我就很少來這裏吃飯了,他帶人來這裏約會,不出意外不會遇到我的。”
侯兆試探着問:“你跟你父親的關系也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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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仇人。”薩爽将墜落在胸前的長發抓起甩到後面,說,“我媽去世之後我們就翻臉了,得有……十八年了。這些年除了給他送錢就沒別的交往了。畢竟我要是不贍養,他能告我。我不想跟他掰扯,反正也不是給了他生活費我就得餓着,給就給了,我就當花錢買個清淨了。”
“邵經理跟你父親的事你也早就知道?”
“去年知道的。當時我跟前任小朋友還在一起,他跟同學出去聚餐的時候看見了邵涵孜挽着老頭,還說看見老頭開了輛豪車,說他邵姐姐抱着我這條大腿還不夠,還要出去找老頭。
小孩子都口無遮攔的,當八卦講給我聽,當時他說老頭的車牌號是我生日數,我就起了疑心。後來讓我助理去查了一下,就這麽知道了。”
侯兆不解:“那你為什麽當時不直接挑明?”
“那時候啤薩契塔那邊還需要她幫我盯着,我培養一個店長不容易。而且老頭不會娶她,我就暫時先用着她了。那時候我也是不确定她是随便玩玩還是認真的,總得再觀察觀察。”薩爽把最後一塊牛排吃完,放下刀叉擦了嘴,才接着說,“如果不撞上,其實我倒是樂意裝傻。但是今年過年的時候我給老頭去送錢,他嫌錢少,我就猜到是邵涵孜開始要錢了。你剛才說她背的黑色愛馬仕Verrou是吧?我估計那是我的。”
“你的?”
薩爽點頭:“去年聖誕節,我不是出來跟你們一起聚會了嗎?回家之後悅姨告訴我老頭來過我家,拿了個什麽東西說要看看我。悅姨知道我煩他,跟他說了我不在家,都沒讓他在沙發上坐就把他趕走了。當時他站在門廳裏,我那個包就在門口放着。等聚完會回家我就發現那個包不對勁,肩帶的長度變了,我拿去找我朋友看了一眼,說是高仿。”
“被掉包了?”
“是。”薩爽喝了口飲料,接着說,“一個舊包,換了就換了。我懶得搭理他,主要還是不想讓悅姨自責。後來就把包放到酒吧,然後跟悅姨說不喜歡那包拿去換了。後來菩薩蠻的店長看見那包,問了我一句,我說那是假的。她問我能不能賣給她,她想拿回去吓唬相親對象,我就直接送她了。”
侯兆問:“可這樣……如果跟邵經理碰上了,會不會尴尬?”
“都知根知底的,工資一樣,消費水平差不多,誰拿真的誰尴尬。而且很大概率碰不上,邵涵孜不會在同事面前背那個包的。她自己做了對不起我的事,當然是怕被別人發現撞破然後告訴我的。”
侯兆輕輕點頭:“所以還是不能做虧心事。”
薩爽已經吃完主菜,侯兆叫來服務員,給自己加了一份主菜,也給薩爽加了一份她愛吃的甜品。
被照顧着情緒,又有美食甜品緩解,薩爽那些不悅已經散得差不多了,她挖了一勺甜品蛋糕送入口中,在品味過那綿密的口感之後終于露出了笑容。
“我給你點了兩份主菜,結果還是不夠,也就還好這家餐廳能加菜,不然你要餓着了。”
“又不是正經fine dining,而且我家店裏吃不飽也能加菜。我可不管那些什麽規矩,在我店裏不可能讓客人吃不飽就離開。”
“那是,你的餐廳你說了算。”薩爽看着侯兆吃飯的模樣,笑着說,“你這幹吃不胖的體質真的很氣人。”
侯兆說:“我吃得多,消耗也多,而且我對體脂什麽的沒那麽在意。”
“撸鐵狂魔。”薩爽說,“我還沒見識過呢。”
已經開春,倆人都不像冬天時候穿得那麽多,侯兆今天只穿了件休閑夾克,因為室內溫度合适,所以一直也沒脫,這會兒聽薩爽這麽說,他幹脆就直接脫了夾克,露出裏面的黑色羊絨衫,說道:“這樣好像能看出來。”
貼身的羊絨衫把侯兆手臂的輪廓描摹得非常清晰,看着那非常結實的肱二頭肌,薩爽不由得咽了咽口水,說:“深藏不露啊!你這胳膊,感覺一拳能掄死幾個。早知道上次不幫你擋了,你這一拳出去那個田昭澤肯定就趴下了。”
“我光有肌肉但是沒有技巧,還是比不上你。”侯兆笑了起來,“其實我做西餐的還好,那些中餐廚師才是一拳能掄死幾個,他們肌肉不一定好看,但絕對有力氣,畢竟鐵鍋颠勺是基本功了。”
“所以你這是美觀,人家是實用?”
“這麽說也沒毛病。”侯兆把右邊袖口推到手肘處,然後伸到薩爽面前,“讓你摸。”
裸露的手臂上青筋清晰可見,有非常明顯的健身痕跡。可以想見,被袖子遮住的其他部分,也一定很優秀。薩爽心說,我想摸的可不是胳膊。她挑了下眉,伸出手指戳了兩下,道:“你這……每天得練多久?”
“兩個多小時吧。其實我真不是為了練成什麽樣,就是健身的時候能放空大腦,算是纾解情緒和壓力了。”
“看來你壓力不小,情緒也不怎麽好。”薩爽收回手,強迫自己把目光從侯兆那紮眼的胸肌上挪開,看向他的眼睛,說道,“壓力誰都有,至于情緒……因為姓田的?”
“算是吧。”侯兆沒否認。
提到了田昭澤,薩爽就把知道的情況跟侯兆說了。
田昭澤被抓進去關了幾天,後來被取保候審了,按照律師的分析,因為他是初犯,而且畢竟算是事出有因,薩爽也動了手,雖然傷情鑒定連輕微傷都不算,但這些對田昭澤都是利好。現在被取保候審,估計就算判也是有緩,想讓他直接去坐牢不太現實。
侯兆這邊也收到了消息,他對這個結果其實也是早有預料,最近這段時間田甜和田昭澤都消停了,他也已經下定決心解決掉這個問題,現在主要就是時間問題。
侯兆略帶苦惱地說:“其實姓田的只是明面上的,主要是我爸沒留遺囑,那些遺産處理起來麻煩。”
“你上次不是說家裏有信托嗎?”
“是有,但是信托是套着的,要先處理好我爸名下我爺爺遺産的那部分,然後才能處理他的遺産。而且我爸早年間私下裏找過家辦和信托負責人,設置了隔離。這一部分在操作上有不嚴謹的地方,還有一些沒有落實,我爸這一沒,就成了無頭公案了。我爺爺的財産快處理完了,這之後才能處理我爸的遺産。我堂哥專門負責家裏財産的事情,他說按照計劃今年能弄好。現在就是希望別再出意外了,要不然不知道要拖到什麽時候去了。”
“想好怎麽對付田甜了嗎?”薩爽問。
侯兆回答:“照你說的,不給她機會,不給她想要的,斷了她的念想。”
“斷了……田昭澤?!”薩爽睜大了眼睛。
侯兆愣了愣,半天才明白薩爽的意思,他連忙說:“不是,你別誤會,我們肯定不會幹違法的事情。”
“吓死我了。”薩爽長長地呼出一口氣。
侯兆有些無奈:“你怎麽會那麽想啊?我們又不是什麽只手遮天的惡霸,當然是用合法合規的方式來解決問題了。”
“我想多了。”薩爽說着喝了口水。
是啊,正常人都不會這麽想的。這些年薩爽險些以為自己已經是正常人了,但遇到事情時潛意識的思維偏向卻還是暴露了。以前見識過了不少“不正常”的人,以至于她對這些手段都已經見怪不怪了,剛才她誤會的那一瞬,腦海裏真實的想法是“你們家也會幹這種事”。她的驚訝不在于侯家會讓人“消失”,而是在于侯家都到這種程度了,竟然還需要親自動手讓人消失。可她忘了,除了暴力以外,明明還有別的解決問題的方法。
吃完飯侯兆說再找個咖啡廳坐坐,薩爽同意,于是二人結賬離開。然而到了停車場,二人還是跟邵涵孜他們迎面相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