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意外

第12章 意外

莊天然擡頭,見到送貨員眼珠全黑地出現在門口,手裏拖着一根粗重的水管,嘴裏喃喃念着:「鐘聲響了……時間到……鐘聲響了……時間到……」

衆人一驚,剛才的鐘聲,引來了送貨員!

女人臉色不好,但沒自亂陣腳,立刻奪走大壯手上的手機,再次播放鐘聲。

「當……當……當……」

鐘聲之中,送貨員停下動作,靜止在門口。

女人和大壯互看一眼,打算快點離開,他們腳步極輕,想越過門口的送貨員。送貨員身體不動,眼珠始終盯着他們瞧,轉了一百八十度,在大壯與送貨員擦肩而過時……送貨員忽然轉身,掐住他的脖子!

大壯發出殺豬般的嚎叫,女人趕緊再次按下鐘聲,送貨員又靜止了。

「快扳開他的手!快扳開他的手!」大壯大叫,不論怎麽掙紮都掙不開送貨員的手指。

女人使勁想幫忙扳開手指,但送貨員的手指像是結冰一樣僵硬又冰冷,頂多只能撐開一點,不足以讓大壯逃脫。

莊天然見她扳不動,立刻過去幫忙,三人費力之下,手指終于稍有松動,最後大壯硬擠挪開,整個脖子都是凍痕。

「咳、咳咳咳咳!」大壯不停摸着脖子,三人遠離送貨員,大壯抓住女人的手腕,急問道:「搞什麽!他不是不會動嗎?難道是靠太近?」

女人面色難看地搖頭,「不,我之前就覺得怪了,送貨員越來越停不住,我懷疑,鐘聲要失效了。」

一語方落,送貨員再次動作,大概只停了兩分鐘。

女人別無他法,只能繼續放鐘聲,這回送貨員雖然停下,卻沒有完全靜止,死黑的眼珠瘋狂顫動,不到十幾秒,竟然又邁開僵硬的步伐!

女人一邊後退,一邊按着鐘聲,再想從旁越過送貨員從門口離開之際,送貨員又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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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十秒,根本來不及逃出去。

她又再後退,按下鈴聲。

八秒。

送貨員停格的時間一次比一次更短。

「到底怎麽搞的?要沒效了!」

「難道沒有別的東西可以阻止他?這個關卡根本無解!」

大壯忽然轉頭質問莊天然:「為什麽第一關的冰棍就這麽難!你難道不是新人嗎?」

莊天然:「什麽?」

「新人的第一關通常是新手關卡,不可能這麽難!他媽的,你是不是騙人了!」

五秒。

「再放、再放!」

三秒。

「完了……我們完了。」

一秒。

送貨員擋在門前,随着鐘聲失效,他已經徹底露出怪物的真面目,皮膚死白青灰,滿是皺褶,黑色的血管像蜈蚣一般爬滿臉部,咧開唇,吐出長舌,發出詭異的嘶叫。

女人臉上血色盡失,不停按鐘聲,送貨員……或者該說怪物舉起狹長的手指,指甲尖銳如錐子,刺向女人的胸口,瞄準心髒的位置!

下一秒,莊天然将女人往後扯,「啊!」女人慌叫,驚險地躲開爪子,只有胸前的衣服被劃破一道。

怪物沒料到會失手,死黑的眼瞳驀然盯上莊天然,像是要将他的長相記在腦海裏,接着長爪子撲向他的臉,誓要刨下眼珠——莊天然只見尖銳的長爪近在眼前,躲不掉了!

就在這臨門一腳,樓上忽然傳來鐘聲。

「當……當……當……」

鐘聲已然失效,卻足以引起怪物的注意,怪物猛地往樓梯上看,彷佛聽見世上最刺耳的雜音,瞬間暴怒,嘶叫一聲,魁儡似的扭動四肢,動作古怪地往樓上狂奔。

他們意外獲救,三人靠在門上,冷汗涔涔。

莊天然抹掉臉上的汗珠。

幸好千鈞一發之際,有另一道鐘聲引走了怪物的注意。

但,哪來的鐘聲?

所有人心中都有這個疑惑,但沒人有餘力思考,只想快點離開。

他們一路跑到一樓,沖出門外,發現外頭的天色不知何時黑了,彷佛深夜。

劉智一群人正聚在外頭讨論事情,見到三人急沖沖地跑出來,劉智微微挑了下眉。

葉子哥皺眉道:「美青,怎麽了?你們怎麽這麽喘?遇到冰棍了?」

名為美青的女人和葉子哥解釋剛才的情況,田哥則是驚喜地搭住莊天然的肩:「小莊,你回來啦!看來你已經跟他們談妥了吧?哈哈哈,我就說嘛,大家都是玩家何必搞成這樣!關卡這麽小,不管怎樣都會狹路相逢,一聽我這麽說啊,劉哥同意會好好跟你談一談,沒什麽事是解決不了的啦!」

說好的好好談一談?

莊天然無奈,知道這是劉智騙人的伎倆,大概是在敷衍田哥。

莊天然拍了拍田哥的手臂,沒有多說什麽,不打算一起闖關是真,但他不打算和田哥解釋太多,以免田哥和劉智起沖突。

這時美青已經說完剛才事情的經過,所有人聽見鐘聲再也控制不了送貨員時,不約而同倒抽一口氣。

「那要怎麽辦?」

「難道……沒有東西能夠阻止他了?」

「不可能不碰上啊!」

「這樣不是死定了嗎?!」

「為什麽這個關卡這麽難?這冰棍根本無敵!以前那些冰棍至少還像個人,但這個很明顯是怪物……」

「你他媽別說出那個字!」

衆人七嘴八舌,這時,神經兮兮環顧四周的小夫忽然道:「你、你們看……門上是不是多了新的線索?」

他們回頭,公寓大門上貼着一張白紙,紙角随着寒風輕輕飛揚。

紙上寫着:「大樓公約」

「一、本樓層一層兩戶,二樓至六樓為住戶區,目前房客已滿。

二、門禁時間為晚間十一點,請勿擅自外出。

三、每戶一名屋主,請勿攜帶外人入住。

四、清潔時間為早上九點,請勿于房內逗留。」

「門禁還能理解,清潔時間……這是什麽意思?以前有過這種『服務』嗎?」葉子哥看向團員,其他人搖了搖頭,看樣子沒人明白。

劉智皺着眉,自從看見第二條,他就沒再移開視線。

「門禁是十一點……」他仰頭看天色,「我知道為什麽鐘聲沒用了,因為早就已經十一點了!」

鐘聲原本是用來提醒玩家時間,鐘響一次代表過了一小時,但後來他們動了鐘聲,每播一次都是在加速時間,難怪天色暗得這麽快。

劉智立刻道:「所有人得馬上回到房間。」

葉子哥說:「房間怎麽分配?誰住哪?」

阿威搶話道:「它說每戶一名屋主,又說房間已滿,是不是代表一人一間啊?」

「你們不覺得奇怪嗎?」美青突然道:「五個樓層,總共有十戶,但我們只有九個人——為什麽會說『房客已滿』?」

多出來的那個人,是誰?

一語方落,衆人頓時寒毛直豎。

劉智在這時插話:「先不管住不住滿,現在最重要的是門禁時間不能輕忽,我們得快點回房間,至于分配問題,為了公平,猜拳決定誰先選樓層?」

衆人沒有異議,莊天然也同意,住哪一層對他而言沒有太大差別。

「為了節省時間,一層兩戶,直接分兩兩一組,每一層派一個人出來猜拳。」

如此定案,有些人分組很快,有些人卻争執不休。

莊天然和田哥一層,葉子哥和大壯一層,莉莉和美青為了誰和劉智住一層差點大打出手,莊天然這才知道原來美青才是劉智的正宮,莉莉是這場關卡新加入的團員,趁美青不在時勾引劉智。

美青把莉莉罵得狗血淋頭,說她是搶男人的賤婊子,聽得莊天然直皺眉。

後來由于美青和劉智認識更久,彼此有對方的把柄,外加美青計高一籌,最後劉智親口同意和美青一層。

莉莉臉色大變,泫然欲泣,看起來十分可憐。

阿威立刻見縫插針,湊過去讨好,「沒事,我陪妳一層啊。」

他說這些話時,視線不自覺往莉莉的低胸T恤上瞟,他想:和莉莉睡同一層,說不定晚上會有意想不到的「福利」啊,嘿嘿。

最後剩下落單的小夫。

小夫面色蒼白,顫抖着說:「如果我自己一層,那我隔壁的不就是空房了嗎?空房裏住的到底是……」

劉智知道他想說什麽,無所謂地道:「誰知道?也許是送貨員?」

小夫大驚失色,突然跪下來抱住劉智大腿:「劉、劉哥!我不要!你救救我!求你救救我!」

劉智一臉嫌惡,把腳抽開,拍了拍被扯皺的褲管,「不過就是過個夜,你擔心什麽?晚上把門鎖緊不就得了?別像個新人哭哭啼啼!」

小夫哭了出來,「不要、我怕……」

「你還有害怕的東西啊?我以為你最怕的是『那件事』呢。」

所有人對視一眼,竊竊嘲笑。

小夫臉色慘白如紙。

莊天然察覺小夫在這群人之中似乎受到了不平等的對待,現在細想,他的态度總是唯唯諾諾,莫非是有什麽把柄在這群人手上?

莊天然動了下腳尖,還沒邁出步伐,便看見小夫在阿威耳邊說了一句話,阿威頓時臉色大變,轉頭對莉莉改口:「我、我……我和這家夥一組,抱歉啊!妳再找找其他人吧!」

事态一轉,已經分不清到底是誰有誰的把柄。

「我不要自己一個人!我不要!」莉莉崩潰大叫。

葉子哥瞇起眼眸,眼神在阿威和小夫之間掃蕩,不懷好意地笑:「阿威,你确定要讓女人自己一個人住?你怎麽忍心?」

「不、不關我的事!你幹嘛不自己帶她?」

「我為什麽要?帶着也是扯後腿。」

大壯不滿地附和:「對啊,幹,跟老子搶隊友喔?女人就是麻煩,怕東怕西。」

莉莉看着三人在自己面前互相踢皮球,不安的眼神猶疑,咬住下嘴唇。

田哥眉頭一皺,頓時怒火攻心:「喂!你們在講三小?女人又怎樣?是人跟冰棍住都會怕啦!」

「我自己一層。」莊天然忽然開口。

衆人一愣,尤其莉莉徹底傻住,無聲地看着莊天然。

莊天然比了比田哥,「妳和他一層。」

「小莊……」田哥有些猶豫。

莊天然搖頭,表示自己心意已決。

田哥看向滿臉驚惶的莉莉,莉莉睜大的眼眸寫滿冀望,像是把最後的希望寄托在他身上,如果他拒絕,那就沒人能夠救她了。

田哥注視一會,最終有些于心不忍,外加多次的經驗已經讓他徹底明白莊天然就是頭驢,撞破南牆也不回頭那種,只好嘆道:「好吧,小莊,你自己自求多福,沒見過你這種瘋子,馬路不走,偏要挑山路!」

分組完畢,接着就是猜拳決定樓層。

劉智和美青那組,劉智站出來作為代表,本以為這樣就結束,沒想到劉智又說:「小夫,你來猜。」

阿威張嘴,看似要反對,但對上劉智的眼神,還是乖乖閉上嘴,敢怒不敢言。

葉子哥和大壯那組也毫無異議,由葉子哥來猜。

田哥說自己手氣差,逢賭必輸,已經發過誓不會再賭,所以讓莉莉去猜。

于是最後是由劉智、葉子哥、莉莉、小夫和莊天然五人來猜拳。

開始之前,劉智突然陰陽怪氣地問莉莉:「會猜拳吧?」

莉莉低下頭,沒看劉智,點了點頭。

莊天然心想:有人不會猜拳嗎?

「一、二、三,剪刀,石頭,布。」

第一把,莊天然和小夫出了石頭,其他人都出布。

莊天然一愣,怎麽第一局就成了最輸的了?

雖然輸贏沒什麽大不了,但一猜就輸還是會有點懵。

莊天然思考一會,想起剛才其他三人都極有默契地出了同一個手勢,難道跟這個有關?

——如果他們先講好了,三個人都出布,小夫出石頭,那麽不管自己出什麽,結局要嘛平手,要嘛小夫一個人輸,要嘛莊天然和小夫都輸,其他人毫無損失。

難怪剛才劉智會問莉莉:「會猜拳吧?」,意思其實是:「會玩我們的玩法吧?」

莊天然唯一不懂的是,不過猜個拳有什麽好出老千?

「三把定勝負,好嗎?」小夫捏着手,緊張地盯着莊天然,像是深怕他不同意。

莊天然暫時抛下心中的困惑,點了點頭。

「剪刀,石頭,布。」

這一把,莊天然出剪刀,小夫出石頭。

莊天然頓了下,怎麽又輸了?這次又怎麽了?

「因為你上一把輸了,下一把通常會下意識換成別的手勢呀,加上剛才所有人都出布,所以你很高的機率會不自覺出剪刀!」莉莉一股作氣地說完。

「妳!」葉子哥怒不可遏。想不到這個女人竟然會把他們慣用的手段說出來,這樣一來,就無法再使用第二次了。

這也是為什麽要三把定勝負,因為他們靠的是機率,這些手法「容易」讓對手猜輸,卻不能百分之百保證能贏,所以三把是最保險的做法。

小夫滿額冷汗,眼神飄忽,莊天然看他吓成這副模樣,無聲地嘆了口氣。

接着第二把。

「剪刀,石頭,布。」

莊天然出了布,小夫出了剪刀。

連贏兩局,勝負已定。

莊天然心想:我永遠不會懂他們的套路。

小夫明顯大松一口氣,狼狽地朝阿威笑了笑,阿威怒瞪他一眼,碎念道:「有什麽用,還不是最後才能選,有夠衰……」

猜拳結束,接着分配樓層。

最贏的是劉智:「我選二樓。」

再來是葉子哥:「我選三樓。」

接着是莉莉:「那我選四樓。」

最後是小夫:「我、我選五樓……」

莊天然沒得選,只能住六樓。

莊天然覺得有些古怪,為什麽所有人都從最低樓層開始選?有什麽原因?

如此細想,他突然發現一件事——

發狂的送貨員還在公寓內。

越高的樓層,越避不開他!

現在已經沒有任何東西能夠阻止陷入瘋狂狀态的送貨員,只要遇上就在劫難逃,如果自己要爬上六樓,幾乎不可能不遇到。

「那我們先走一步了啊。」劉智說道。

作為「勝利者」,他根本不管其他人的死活,二樓遇上送貨員的機率最低,越早進房間越安全。

葉子哥和大壯也紛紛往公寓走去,沒人在乎莊天然該如何解決這個難關。

田哥偷偷把莊天然往下扯,小聲道:「你身手好,快點進去,看到哪個房間就先搶吧!一進去就鎖門,先搶先贏……別想了,六樓是穩死的,你雖然說就算為自己的選擇死也沒關系,但你還是想破關對吧?你不是有必須解開的案子嗎?我信你能活下來,現在只能靠搶了。」

「不行。」莊天然說。

「這種時候別管正不正派了,他們手腳也不幹淨啊!」田哥急道。

「跟猜拳無關,我搶了房間,代表有人會死。」

「那、那要怎麽辦?」

莊天然不自覺咬緊牙關,臼齒發痛也沒察覺。

他不想不明不白地死,在還沒解開室友的案子之前。

但同樣不能為此殺害其他人。

如果是室友,一定能想出兩全其美的方法,如果是室友,他會怎麽做?

莊天然掩面按着太陽穴,将神情藏在掌心下,深吸一口氣,卻發現吸不着氣,只能更用力地呼吸。

一定有其他方法,如果室友能想出來,那一定有什麽辦法……

「砰!」

天上突然墜下一道黑影。

伴随着一聲巨響,一具男性軀體摔落地面,重摔的頭部溢出濃稠而烏黑的血跡。

男子後腦勺頭發淩亂,有一處像是被随意割斷的痕跡,右手手腕不自然地向後扭曲。

本以為男子當場死亡,想不到男子渾身抽搐,猛然轉過頭面向衆人。

衆人倏地震驚地退後好幾步,因為眼前的人,竟然是送貨員!

「啊啊啊!」有人吓得大叫。

送貨員表情卻比所有人還驚恐,甚至恐懼地發抖,嘴裏不停念着:「不是我……不是我……別告訴她……不是我……」

送貨員邊抽搐邊嘔出黑色的血,從腳底開始變成沙,逐漸化為灰燼。

莊天然第一次見到冰棍死亡,震驚地無法言語。

有人指向公寓上方送貨員墜樓的方向,「你、你們看!上面有人!」

莊天然仰頭看向公寓,六樓窗邊依稀站着一道潔白的人影,那人慢條斯理地關上窗戶,自在得彷佛在自己家中。

「怎麽回事?!那是人嗎?」

「不可能!誰能殺死冰棍?剛才冰棍那個狀态,碰上的話怎麽可能不死!」

「難道還有另一個冰棍?」

「你們見過冰棍自相殘殺嗎?」

「沒有……從來沒有這種事,你他媽的,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阿威吓得臉色發白,「媽媽……我要回家……」

一個原以為無法對抗的怪物,突然在所有人面前死亡,他們非但沒感到高興,反而更加不安,彷佛有什麽更大的事情要發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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