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章
6、第 6 章
金州雖大,但超級豪門也就那幾家,名流圈裏對各家的風吹草動,都有自己的消息渠道的。李家突然多了個三爺回府的消息,沒幾天,該知道的人,都知道了,就連他的身世,也摸了個清清楚楚,原來是個命硬的庶子。
特別是,李會長昨晚當街驚馬摔斷了腿,就不由得不令人多想了。
僅僅幾天時間,李家三爺命硬、天生克父克母的傳言,便在清貴名流中不徑而走,還演變出好幾個版本,總而言之就是一句話:
災星,就是災星,不信命都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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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這時候邊郊的河面上,停着一艘篷船,兩個年輕的男子正悠閑地斜坐在船板上舉杯對飲,一個開朗活躍,一個冷清沉靜。
“來,這杯慶祝師兄還俗回紅塵!”
“我又沒有出家。”
“哎哎,瞧你這些年過的,可不就是跟出家差不多了麽,明天有空吧?為弟的帶師兄逛花樓去!”
“你悠着點吧,別浪費師傅他老人家的草藥。”
“想什麽呢,我平常也只是去看看,欣賞美人,其樂無窮啊!”
“你三更半夜叫我出來,就是為了說廢話的?”
“真的是沒良心,大半年沒見,我去洛川看了老頭子就來看你,還沒進金州城,就聽到了關于你的那些謠言......師兄,你沒有因此心情不好吧?”
柏常那張千年冰山的臉上,終于露出了一點兒笑意,不過那笑意也只有相熟的人才能看得出,因為他只是嘴角微揚了一下:
“無妨,落實了這克父克母的名頭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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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時白坐直了身子,義憤填膺道:
“要不,我讓祖母幫忙從京城請幾個真正的大師來給你重新算幾卦正名?那謊言并不難戳穿,你就甘心這樣任由那個薛氏裝神弄鬼地擺布?還有你父親,若他知道這一切都是他那‘賢妻’背後做的手腳,應該不會真的無動于衷吧”
柏常把杯中的酒一飲而盡,語氣無波地:“那都不重要了,這樣正合我意,免得我親自動手,過些天,再添把火即可。”
“什麽意思?”孔時白不解地追問。
對于這個看似浪蕩不羁實則心性純良的便宜師弟,柏常雖然不太想把那些陰暗複雜的事與他多說,但也沒有刻意隐瞞:
“我要從李家的宗譜上除名,改随母姓,姓謝。”
“什麽?!這都行?”
聞言,孔時白着實吓了一跳,連江湖好漢的開場白都有行不改名坐不改性之說,何況是直接給自己換一個祖宗!
不過,他想想師兄先前悶不吭聲幹的那些事,震驚過後,便又覺得不足為奇了,轉而擔憂道:
“可是,你就那麽确定你父......李乾肯放你走?為了那麽一個騙子仙道的诳語,連親生兒子都不要了?”
“确不确定的,這十五年不就是見證麽?”柏常看着夜空,答得漫不經心。
十五年不聞不問,哪還有什麽父子之情。
“沒事,師兄,你不是還有我和老頭子麽,我們都是你的親人,有什麽要為弟幫的,盡管開口。”
孔時白故作輕松地拍着胸膛揚聲寬慰,許是拍得太重,一時又咳了起來。
他雖貴為候府公子,卻先天不足,打從娘胎起就帶着虛症,人參湯藥吊着長大。太醫曾斷言他活不過十歲,幸得呂老神醫給他調理,竟也有驚無險地活到了現在,今年十六了,就是身體還不算強健,有點怕寒,所以就算是夏天,他也披着披風。
老頭子就是呂老神醫,也是柏常的授業恩師,原本呂老是想教他學醫的,但他對救死扶傷不感興趣,後來就教他讀四書五經做文章了。
初時,聽這個病秧子總是老頭子老頭子地叫,柏常總想抽他。不過這麽目無尊長又大逆不道的稱呼,偏生從他的嘴裏叫出來時,自帶着一種熟稔的親昵,呂老每次也是笑眯眯地應了。
那時,孔時白很沒眼色,不管他臉色多臭,都愛纏着他說話,柏常才知道,這病秧子是從六歲起就被候府送來雲蕭峰給呂老神醫照看了。
因為自幼病弱,永寧候府從上到下對孔時白都是無條件地縱容嬌貴着的,突然要他每天都是粗茶淡飯喝苦藥,他哪肯?可是任他如何哭鬧,呂老都是充耳不聞,氣得他直呼呂老神醫為油鹽不進的老頭子。
後來,孔時白的身體漸好,就不需要長時間呆在山上了,他又可以時常回京城候府去享受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富貴生活,只要飲食作息注意着些就行。偏偏,他每次回京城呆不到三個月,又覺得渾身不舒坦,作妖着要回來找老頭子看病,而且每次回來,都把他父親永寧候書房的收藏搜刮一空。
就這樣,呂老神醫半山的木屋那,也就漸漸堆滿了各種孤本珍品,只是老頭子這個叫法,孔時白也一直沒有改口過。
“我這邊的事你別插手,也別暴露你的身份,免得徒生事端。”
柏常知道這個話痨師弟對他是天生的熱心腸,怕他好心辦壞事,先把話說明了:“若是李家知道我攀上了你這麽個候府貴公子,我就休想脫身了。”
孔時白立即仰倒大笑:“哈哈,師兄,你這是絕了我收百年老參的大好機會!”因為他的病,但凡有想通過他結交候府的人,送禮時都是少不了一支上好老參的。
看他笑得沒心沒肺的,柏常也不自覺地勾了勾唇。
說來,師兄弟倆的身世倒有點相似,同樣是庶出,同樣是生母早亡,不同的是,孔時白有個極寵他的祖母、公正的候爺爹以及待他極好的世子兄長。
兩人相識多年,雖然這聲師兄是孔時白死皮白咧地單方面認下的,但兄弟情誼倒是不假。
初時,柏常确是看不慣這個病秧子的,嬌貴矯情得很,偏生像個跟屁蟲一樣整天圍着他打轉,又跟個話痨似的,嘴巴說個不停,嗡嗡嗡地很是煩人。他幹脆就說教他習武------先練紮馬步,兩個時辰不能動的那種,以求一時清靜......
孔時白笑完,又提起酒壺給兩人的酒杯滿上後,嘆息道:
“師兄,聽老頭子說,其實你的文章三年前,因那勞什子的命格,白耽擱了這麽久。”
柏常一直等到年滿十八方才準備下場,就是不甘考得功名後,光耀李家的門楣,但父為子綱,禮法面前,當兒子的想主動脫離父子關系,并不容易。
“無礙,六月的院試,九月的鄉試,趕得及。”
“你要參加今年的秋闱?!”
院試每年有,考中的是秀才;鄉試亦稱秋闱,三年一考,考中就是舉人了。
今年恰逢是鄉試開考年。
一般來說,學子考上秀才後,最快也要等下一屆鄉試才參加的,誰能保證自己當年的院試一考就中啊?
就算考中,鄉試和院試的難度那是不可同日而語的,不用學習學習,準備準備什麽的啊?
孔時白雖然以做一個吃喝玩樂的纨绔為畢生追求,但他也知道科考那是千軍萬馬過獨木橋的難,多少讀書人一輩子都考不上個秀才呢,能中舉人的更是了了無幾!他張了張口,委婉提醒道:
“師兄,雖然老頭子曾經是三元及第的皇子師,但聽他老人家說,那也是從牙牙學語起就頭懸梁、椎刺股地苦讀詩書的了。你這些年明當和尚暗經商地忙活,就算到時考得不理想,也別太在意啊!
我當年不是也曾自诩聰慧過人麽?結果苦練這麽多年,還不是沒能在師兄你的手下走上十招......”
柏常卻忽然凝神,擡手示意他禁聲:
“噓,河裏有人跟來!”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