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章
47、第 47 章
柏常這輩子都沒吃過如此酸的東西, 簡直是鑽着牙根縫往死裏酸——他剛才一定是腦子生鏽了,竟還想着要是吐出來有負小姑娘的美意,又猛嚼幾口一咕嚕強吞了下去!
現在就着旁邊用來磨墨的清水漱了幾回口, 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那小妮子就是故意耍他的!
又憶起上次喝酸梅湯後借機偷香的甜, 柏常就想立即把那人兒逮回來按着狠親一頓!這樣的酸,唯有吸吮她那櫻桃小嘴裏的仙露蜜液才能緩解......
如果不是怕她會再次離家出走的話。
不過,不用他出去逮, 那小妮子倒是很快又轉回來了,而且人未見,聲先至:
“爺,奴婢給您泡了蜂蜜桂花茶, 碰巧看見廚房有切好的甜瓜和李嬸剛做好的糕點還有紅豆糖水,便每樣都給您帶了些來。”
然後, 便見落落大方的傅管事領着三個托着小食盤的丫環從屏風處魚貫而入,她邊親自把碟碗擺在案幾上, 邊殷勤招呼道:
“爺,您過來嘗嘗,全是甜的。”
丫環們不敢多言, 待食碟擺放妥當, 便捧着空了的托盤低頭小步退将而去,只有篷雲臨了還特特擠眉弄眼地說一句:
“姑娘, 奴婢就在外面候着,要是有什麽需要, 記得大聲吩咐呀!”
“......”阿媮被這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瘋丫頭汗得直想撫額:真的是此地無銀三百兩!
謝爺全程就雙手抱臂斜靠在書架旁作壁上觀, 一副‘你繼續演’的表情看着她。
阿媮也懶得演了,幹脆破罐子破摔地隔着書案把茶盞放在他的那一邊, 然後就挺直腰背在自己位子坐下,學着他那天邊翻帳本邊跟她說話的高姿态,
“爺,您要是誠心把這樣的肥差交給奴婢,又是真的肯教奴婢看帳,奴婢自是感激不盡;可您若是還那啥心不死,打着醉翁之意不在酒的想法,奴婢肯定是不依的!”
哼,總想調戲人,沒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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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表嚴肅,她特地把音量拔高了,字字句句都咬得有板有眼,小臉繃緊,下巴高高揚起,雖然眼睛對着帳本,但借着翻頁時卻把頭偏了偏,便自以為隐蔽地用眼角的餘光往他這邊瞟來......
那模樣一看就是裝腔作勢!
柏常是看得忽地就笑出了聲,這樣鬼靈精的小姑娘,竟也是可愛得很!
他邊坐回原來的位置,邊厚着臉皮笑斥:“傅管事好沒良心,淨把爺往壞處想,爺什麽時候對你不誠心了?又什麽時候不肯教你了?來,也別擇日了,說說看,有哪些不明白的,爺現在就教你!”
......
柏常還真不敢拍着胸口說他一心為公,半點私念都沒有。
因為這小妮子現在雖然被他哄蒙着留了下來,但她全沒了先前的那種把這裏當作是家的主人翁精神,更像衙門那些只管點個卯的閑差,就等着混完這約定的三年便可以擡腳走人了似的。
到時,他若是強留,兩人必生嫌隙,可不就得早些想個長遠的法子,讓人心甘情願地留下來才好。
小姑娘不願意為妾,可他暫時也沒辦法娶她為妻,律法面前,別說平民百姓,有時就算是王候将相亦是不能事事如願。
良賤之分的歷史由來已久,但據說先秦時并沒有這麽嚴格,後來發展至一些妓子也有恩客給其上表,甚至有不少官員把家中寵妾扶正,以致完全亂了綱常。
自前朝起,就對戶籍嚴格整頓了,大穆律法更有明規:賤籍者若無大功,世世代代沿襲不得更改。
何為大功?這裏的功并不是哪個小妾給九代單傳的男主人生了個大胖兒子的功,而是于國于民有貢獻的功。
就算你覺得自己給街頭的乞丐贈了幾天粥有功,也不是去衙門吼一嗓子就行了:首先你得寫個呈功請,再由縣令以上的官員擔保并寫奏折層層上表,由戶部核實,最終報經天子朱批後才有效。
在這樣的重重關卡下,若不是真有拿得出手的功勞,哪個官員敢替你擔保上表啊?
可柏常就是覺得無論如何都是要把這個小姑娘留在身邊的,哪怕就這樣養着也好。
反正給她的月銀是真,分紅是真,就連準備以後把這管帳的事交給她,也是真的,至于理由是什麽,便不重要了罷。
現在,他只管當個誨人不倦的好夫子:liJia
“其它的你不用操心,店鋪裏大多都有謝家的忠仆在,鄭婆婆的兒孫輩都在幫着打理,以後你有空,也可以多去這些店鋪看看。”
阿媮聽得仔細,到底也不是多見不得人的密帳,雖然記得隐晦,但數術都是相通的,經謝爺這麽一番指點,如果不管內裏的話,她已是能摸索着大致看懂帳面盈虧。
只是,她看一眼留在書案上廖廖無幾的幾本,再看一眼被謝爺随手扔在地上的那一大堆橫七堅八的‘不重要’,便開始打量着對面那個侃侃而談的男人問道:
“既然那些不重要,那您為什麽要讓衛青搬這麽多過來?害得奴婢這幾天看得頭暈腦脹。”這不是混淆視聽麽?
謝爺面不改色地反問道:“這就如夫子講學,難道學生只看夫子堂上講的內容?”
阿媮想想,好像又是這麽個理,便彎腰要去撿:“既都是有用的,那奴婢把它們收拾起來,抽空慢慢整理。”
這麽扔得一地的,像什麽樣。
謝爺卻阻止了她,鄭重其事地說:“傅管事,這些先放一放,爺有更重要的事得拜托給你辦。”
真的太鄭重了,又是這麽的正式,仿佛是臨終托孤一般。
阿媮吓了一跳,立即拿出一個敬業的管事該有的态度,肅臉坐正,雙手平放于膝,作洗耳恭聽狀,“何事?爺您請吩咐。”
謝爺摸摸鼻尖輕咳,
“是這樣,日後上門的訪客肯定會越來越多的,爺沒有這麽多閑功夫應付,可若全都拒之門外,又有失待客之道,落人孤傲無禮的口實。因此,要是有那些不好推卻的閑雜人等上門,還得勞煩傅管事代為接待一二。”
其實不說日後,現在遞上門來的拜帖就挺多的,但謝府實在是太過人丁單薄,除了個光棍主子爺,連半個能勉強湊數的主子都沒有,所有需要婦人的交際,根本就無法展開。
左不過就是傳個話的事,阿媮倒沒直接推辭,她也明白謝爺的難處,只是略微有點顧慮:
“能替主子分憂,自是奴婢的本份,到時奴婢備些瓜果茶點招呼,再給爺轉達客人的來訪之意,也不是不行。只是奴婢身份低微,若是代爺見客,會不會顯得怠慢?”
柏常唇角一勾,把疊好的幾本帳本推到一邊,揚眉道:
“所以,還得傅管事注意自己的言行,別開口閉口就奴婢奴婢的,也別總覺着當這管事就是芝麻小的官。若是爺日後飛黃騰達了,你,”他略頓想了一下,
“哦,還有衛青,你們兩個就是爺身邊的親信,到時多少人上趕着巴結都怕趕不上趟呢,有你們風光體面的時候!”
不知為什麽,阿媮腦中立即浮現出戲文裏那些捏着又長又細的嗓音、揚起脖子,佛塵一掃,然後暗示地勾晃起幾根手指要孝敬的太監模樣來......她噗嗤一聲,便捂臉哈哈大笑!
柏常被她笑得臉上挂不住,咬牙道:“你是不是就不相信爺能飛黃騰達了?”
“不是,爺,奴婢是想象到奴婢和衛青兩個都成了寵妃身邊的太監親信!”
她笑得樂不可支的,一頭烏絲都被她顫得輕漾着披散在肩背,有幾縷又絲絲滑落至胸前,溫柔地摩挲......
柏常覺得喉嚨發幹,撈過茶幾上的茶盞仰脖喝了個盡,蜂蜜的甜和桂花的香又喚醒了他口中原來青葡萄的酸意來,酸回了幾分神智:
“你這小妮子找打是吧,竟敢說爺是寵妃?”
阿媮這才拭着笑出來的眼淚強自停下,言歸正傳地問道:“爺,奴婢本來就是奴婢呀,不自稱奴婢那該自稱什麽?小的?奴家?總不能說本管事吧?”
柏常那句‘我又沒拿你當奴婢’的話差點脫口而出,一下就想到了那晚不愉快的争吵,便吞了回去,嫌棄地訓道:
“只要你自己別到處瞎嚷嚷,誰敢大剌剌地問你要戶籍看?在外人面前,只要自稱一句小女子不就行了?我們私下裏更不用奴婢奴婢個沒完沒了,也不嫌煩!”
這是在論公事,心境不同,阿媮倒也覺得不必拘泥于一個稱呼,便從善如流道:“那行,小女子遵命。”
“......”
柏常被噎得瞥了她一眼,“還有,你也說了,不能讓客人覺得被輕視。那就勞煩傅管事再注意一下自己的穿戴,衣裳得選些名貴的綢錦料子來做,那些不上檔次的首飾也別往頭上戴了,沒得讓人把爺謝府的門頭都看低了幾分!”
他又瞟了眼那一雙纖纖玉腕,那個紅玉手镯,這小妮子除下了就沒再戴過。
笑開心了的傅管事倒是格外的聽話,她沒有半句反駁就一一點頭應下,還認真的問道:
“爺,那要不咱就花錢花在刀刃上,我這就去請人把謝府的門頭鑲上金邊,再重新用金絲楠木打造一個金鑲玉的門匾換上可好?”
柏常:“......!”
作者有話要說:
小劇場:
看透風流書生假把戲的阿媮:總被男人調戲怎麽破?那就以毒攻毒,用更高的段位調戲回他!
春心蕩漾的謝爺一臉幽怨:媳婦,你那不是叫調戲,是叫怼!
庭院那棵正直的老柏樹:小子,人家也不是你的媳婦......
(小作者明天有事請假一天,小可愛們,後天同樣時間不見不散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