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零零四

第6章 零零四

周一的第一節 晨會上,班導宣布了雨宮的作品入圍展覽的好消息。

其實在這一小時前,早自習的時候,少女就已經在生徒會獲得了主任的誇贊,那一刻的陽光恰好照在她克制興奮的臉前,她舉止優雅地謝過了其他同學還有前輩們的道喜,懷揣着終于升起的洋溢,整個人就像欲開的花,但啓唇發出的聲音依舊平穩謙虛。

心中搖曳的喜悅如同浪般翻湧,是好似大片溶于陽的海,這樣驅散了陰霾的感覺一路持續到了快打上課鈴的時候。畢竟此時的雨宮還只是個青春期叛逆的年紀,話顯然比往常密了幾句,給柳生遞過整理好的會議資料後,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為什麽多了個嘴。

“…”柳生瞬間是有些汗流浃背的,或者說他一下子沒有跟上少女的腦回路,“這個…我可以問一下雨宮同學是從何處得出的結論嗎?”

“啊抱歉…可能是我有點冒昧了,不好意思啊柳生同學,”她糾結了會,果然人越多說就越多錯,最後還是擺爛講實話算數,“其實是這樣的,有一次偶遇了……”

第一節課後。

八點多的生徒會時小插曲已經被少女抛諸腦後,現在的雨宮心裏十分舒坦,因為她已經很久沒有感受到所有人的目光和贊美集中在自己身上的感覺了。

“恭喜你呀雨宮桑,那幅畫…真的很精彩。”就連幸村也不免的對她說。雨宮一如既往地朝他笑了笑,只是不知道幸村已經默默地有種想更了解自己的念頭。

“謝謝幸村同學,希望以後我也有機會欣賞你的作品,一定更精彩。”少女看似給了個空曠的臺階,其實不太想和他過多的寒暄,正好森口過來邀請她一起去小賣部,“那我先走了。”然後溜之大吉。

一路上森口對于幸村與她的對話有些糾纏不休,“小雨宮!雖然剛才幸村君說的很小聲,但是我聽見了!”

“什麽?”她的手臂快要被晃麻木了喂!

“快點告訴我這個最好的好友,你和幸村君之間發生了什麽?怎麽感覺突然關系這麽好嘛。”森口嚷嚷道,看着還蠻興高采烈的樣子。

雨宮迅速捂住了她的大嘴巴:“噓…!我可不想讓麻煩找上門啦…我和幸村同學沒什麽的,就是前幾天他看我在畫那幅畫,詢問了一句繪畫的心得。”

“這樣啊…我還以為你們怎麽了呢。”森口只能露出一半遺憾一半抱歉的眼神,見她已經開始對自己發動可憐兮兮攻勢,少女心裏不由得一軟,自己剛才好像有些反應過激了的說?

為什麽會這樣呢?雨宮沒想明白,但覺得自家好友似乎還蠻在意和幸村有關…或者可以說是和網球部有關的事情,只是比起這些,她更想不明白為什麽幸村主動找自己說話。

其實即便努力讀書如她,再怎麽轉念一想,刨根問底,也僅僅得到了‘也許因為有相同的興趣吧’這個答案,然後還有大約兩成的可能性放在了‘這位頭條大神幸村boss是不是也想和自己較勁所以開始和我從聊天裏套話’。

只是——她是不會認輸的,從幼稚園到高中之前,她都幾乎是學校最有名的人物,理由無它,正是學習和廣泛的特長。如果不是因為一些過往,她也不會堅持不直升,而是考來立海大。也正因為沒人知道隐藏在溫柔大方下的是一顆争強好勝的心,她才維持着好的口碑和人緣。

于是乎,當她開學的第一天,發現即便當上了新生代表這樣本該衆人矚目的位置,卻依然不是學校最有名的存在時,雨宮的內心便暗自将幸村精市這個人當作了強敵。關系好?不存在的。即使她知道自己選擇的這條路艱難無比,因為她并非能讓人一眼深刻,不管是外貌還是其他。所以她一直努力讓自己維持六邊形戰士,一邊不讓他人發現自己會偷偷在深夜學習。連頭發也是如此——不染頭發和留長養順,這些都是看似簡單但最費心思的。用雨宮媽媽的形容就是瘋狂卷卷卷。

不過在她不知道的時候,這種看似天生的外在落在別人眼中就是既完美又謙虛,誰不想自己是不需要過多修飾便能吸引目光的呢。

-

時光飛逝,第一學期的期中考試即将來臨,c組乃至全年級都沉浸在了被學習壓迫的環境中。上次開學小測的後話延續到了此時,年級第一在c組,年級第二第三在a組,均分不相上下的兩個班級差點就要打個架。

午後溫柔的陽光穿過教室的窗戶,灑在了每個角落,把教室渲染成溫暖的金黃,c組的教室內卻充滿了無比青春的力量,如同襯托着那一股股明亮的光從此迸發的模樣。

此時的柳和真田正挪了座位來到幸村的隔壁,三人成行卻并未阻擋其他同學的步履通道,這不是因為別的,正是因為在少年一個走廊外的雨宮身邊圍着的女孩們更多,顯得大巫見小巫。

雨宮正坐在座位上被一群同學圍繞着,原本整潔的桌面,如今攤開着一本又一本練習冊,四周的同學都拿着筆記本,聚精會神地聽她解析問題。這種場面可以說是很少見的,因為不是每個考試周都有如此蜂擁的求學人群。

因為被圍的有些厚重了,少女只好一遍又一遍耐心地在草稿紙上畫出示意圖,解釋着各個證明步驟要怎麽接,她的解題方法清晰,問問題的同學也恍悟得算快,于是越來越多原本還趴在書桌的同學不時投過視線。

當森口去完洗手間回到教室,就立馬發現自己原本換好的在雨宮前面的座位已經深深淹沒在人海。

“…小優回來啦,”少女只能對她抱歉地笑了笑,“那個……”

“小優位置也借我坐一下好不…”其他女生也捧着書過來,森口心裏一時有些糾結。

“雨宮桑,不如你上講臺給我們全班講講吧?”終于人群裏冒出了一個響亮的聲音,“這樣的話大家都能聽清楚啦,一直擠在這裏也不太好。”

“诶?但是…”其實雨宮對這個方法有些心動,不過要是直接占用講臺,也可能會打擾到班上沒在學習的同學,她不會冒這個險,除非……

就在少女話音剛落的瞬間,一片支持的聲音如同等待了許久般湧現,這次的考試可以說是c組沒有人不去關注的,因為之前的成績已經有了正反饋,大家都漸漸對學習更上了心。

人群的喧鬧并未停留在雨宮的耳朵裏,或許她笑得很得體,但少女知道,她現在內心應該已經樂開了花。于是這次她不再磨蹭推辭了,衆望所歸在推崇下站上講臺就是她覺得自己要的結果。

略帶些許羞澀地點了點頭,她整理了一下自己的筆記,然後帶着書本走向前面的講臺。她站在那裏,調整了一下話筒,深吸一口氣,開始用她那清晰而有力的聲音在教室內産生共鳴。

“have been to表示的是某人去過一個地方,現在已經回來,而have gone to表示的是某人去了一個地方沒有回來。其實可能說的很難…不過只要記住been是去的意思,而gone是go的過去分詞——go的意思是過去了,這樣去想的話,相信會好理解很多。”雨宮在黑板上寫出意思。

“那gone to的話是說已經到了目的地嗎?”森口也幹脆身子往前傾了,還是坐在那個換好的位置上。少女朝她笑了笑,算是感謝她第一個接話。

“這個是其中的一個意思,它還可以表達某人正在去某地的途中,”頓了頓,她繼續補充道,“這兩個詞組的後面都可以銜接地點,而時間狀語就要根據上下文來分析,可以加也可以不加。”

“我感覺雨宮講的好通俗易懂,”底下有同學表示,實際森口幫她的目的也就達到了,“特別是gone和been的區別…我沒想過有這種方便記憶。”

“這就是學霸的世界嘛?說實話我都沒見過她複習诶,真的好厲害…”有人附和。

“其實我覺得英語好麻煩…明明很多時候外國人自己都不那麽說的。”

“這個或許還是和文化有些關系吧?”少女捕捉到了這條吐槽,只能說剛好可以運用起來,不然單只是講題會讓人發困,“就像我們的教材也是呀,只是我們生活裏會将i和u讀快,連讀,最後就會變成yu的音節,并且不同的口音會有不同的習慣,但是考試就要用書面語,所以委屈大家啦,要用準确的時候就記住用就好。”

“啊,我就會經常懶得寫促音…嘿嘿…”

“小優你那應該單純是懶的說。”

“哈哈哈哈哈…”

氣氛開始濃郁起笑意,在真正見識了雨宮的知識庫後,越來越多同學舉起了手,而講臺上飛揚文字的少女一遍遍不耐其煩的講解着思路,從語法到作文結構,再跨越等高線到內切圓,最後折起時代的山巒,文字幻化成化學公式,如果不是日常教室沒有做實驗的工具,森口甚至懷疑雨宮能夠現場示範細胞核染色的過程。

“…那最後再講一會吧?”少女先把萬能的公式搬到黑板,“內切球一般會考的比較死板,不是畫軸截面就是套用公式求半徑,如果很不幸解題的時候忘記的話,可以這麽推導…”

“嗯,類比平面圖裏面的三角形內切圓的計算,”柳也不由得點頭,“面積是二分之一乘以周長乘以它的半徑,同理到空間內就是四個小錐體的體積之和,因為球和所有面都是相切的,球心到面的距離就是半徑,高=r內…”

“是很好的複習資料。”真田看着黑板有些贊許。

幸村什麽也沒說,只是默默觀察着講臺上閃閃發光的少女,默默勾起了嘴角。他想或許她什麽也沒注意到的是,放學鈴在八分鐘前就輕快響起,而越來越多其他班級的同學都停下他們路過的腳步,c組外圍的走廊此刻已是擁擠不通了。

少女的眼睛如同一方明鏡,透過漆黑能夠清晰的望見寬廣的海,嘈雜中漫上的一聲聲呼喚有荒唐,也有追問,但她依然維持着最初的耐心,是很純粹的在享受着看見他人解出題目的快樂。

“我稍微出個題目給大家試試,”雨宮很快地自己編出一道題,“圓錐的底面半徑為2,母線長6,那麽這裏內切球最大的體積是…?不用立刻告訴我答案,有步驟就可以啦。最重要的還是大家知道怎麽寫。”

“幸村,”一道不屬于c組的聲音鑽進了耳縫,幸村回頭,居然是丸井,“你們這也太熱鬧了。”

“呵呵,”雖然有點意外同僚就這麽踏進教室,但很顯然幸村沒打算說點什麽——因為其他同學看上去也都無比歡迎,“稍微聽會課也不錯。”

“等雨宮同學講完這道題就走吧,今天還有練習賽。”

“嗯。”少年幹脆一手托腮撐在課桌,壓着的草稿本上已經寫好了剛才題目的答案。

-

維持将近一周的期中考試圓滿結束了。

可以很慶幸的說,這次幾乎半個年級的期中均分都有所提高,藤田老師還被表揚,當然了,她這次是終于可以明面上表揚了雨宮這樣的好學生簡直就是大家的榜樣等等…

“聽說期中的時候部長班裏的複習氣氛十分濃厚啊,真是羨慕,噗哩。”

“雅治,你有柳生這個大靠山給你補課還羨慕啊。害,我真是羨慕你們…”丸井表示自己十分想念原在家鄉的胡狼桑原,他的好老師好搭檔。桑原在入學式之後便向學校申請了暫時休學,因為家鄉有事無法推脫。而留下來的丸井兩眼淚汪汪,空虛寂寞冷。

“數據顯示,我們c組期中的均分超過了a組,雨宮美泉又是當之無愧的年級第一。不過這次柳生的分數和她并列。”

“軍師,不用數據我們都知道,這位學霸着實有點專業的,”丸井嚼完口中的糖果,肯定了雨宮的作為,“畢竟我也就經過了那一小會,聽到的那道內切球…怎麽說呢,要不是知道雨宮同學是學霸,我差點都想向學校申請調看保管試題的監控了。太可怕了這押題水平。”

“我認為你更應該多聽課,c組數學老師也教你的班,他在上個星期就說了這個知識是重點。”真田表示丸井的想法有點荒誕,監控這個比喻實在是太松懈了。不過作為同班同學還是對雨宮的知識面有着欣賞和贊譽。

“而且文太也不只是經過呢。”少年表示這就是偷師啊偷師。

顯然發成績後的今天,網球部的氣氛也非常輕快,雖說日日都有點魔鬼訓練的意思,但今天的諸位都有種‘我還有精力!我還可以!’的烈火。結束部活後,幸村和柳生最先收拾完,正巧在社辦門口遇到。

“幸村君,你和雨宮同學是不是挺熟的?”有人無厘頭的問了一句。幸村看向聲源,是柳生。

“我認為,同是學生會的你應該和她更熟悉才是。”不愧是boss會說出的話,将疑問間接抛回。

“……”

柳生感覺自己問的有點不是時候,哦也不是,怎麽形容呢,應該說是問的時候不該帶有一絲看好戲的心思。不過他認為自己在此刻單獨和幸村相處的情況下發問已經很保守了,“是這樣,雨宮同學之前…問了我一個問題,她說我們網球部是不是經費不太足夠。”

“何出此言?”幸村一時摸不着頭腦,手上的動作幹脆宕機,沒成想自己關櫃門的動作撲了個空。

“我一開始也不清楚,問了之後她表示有次見到你似乎…沒有吹幹頭發,她說如果我們缺少經費的話可以向財務處提交申請,她可以幫忙周旋一二。”阿門,柳生表示他也不是故意去忘記這幾星期前的插曲的,這不是因為考試的壓力多少有些嘛。

柳生的聲音是很平靜的,只是這讓少年更加第一時間無法憋出任何一個字——終于是輪到幸村表示省略號的回合了。

所以雨宮的腦回路到底是什麽構造,才能既在學習上頗有造詣,卻又在這種小事上,額,冒冒失失?古靈精怪?幸村表示他想不出一個确切的形容。

“不過話說回來…我認為經費這件事可以和柳讨論一下,畢竟部內的設施都有年頭了。”柳生非常聰明的忽略掉了自家部長這點沉默,還有那無辜的社辦櫃子。雖然接着的話沒有明說,但幸村已經知道他想表達的是前段時間終于被請下臺的,曾經的副部長和他的小弟,一直以來對設施造成的損壞,他也表示對此很厭惡。

畢竟剛才一定是櫃子太老舊了…啊不是,畢竟因為之前的部長受邀去比賽了,經常不在校內,導致島谷派的人為非作歹。

“精市,我們需要更換的設施達到了百分之四十二,這勢必是不小的數目,即使不更換而是進行維修。”柳此時也走到兩人身旁。嗯,切勿懷疑,他真的只聽到了剛最後柳生的那句‘讨論一下’的內容。

“明天放學前可以拿到詳細報告嗎,柳。”

“可以。”柳爽利地合上了筆記本。

“好,那就後天尋個時間去找雨宮桑吧。”幸村沒有表明自己不去,柳生和柳有些意外,互相交換了一個眼神。

-

立海大的傳統之一便是讓歷年的新生代表直接加入生徒會,而此刻坐在長桌前,一手拿着鋼筆,一手為了掩飾汗顏而撐着太陽穴的剛加入的雨宮,表示她就不該管網球部的某些破事。

看着一列密密麻麻的表格與金額,她甚至一瞬間在懷疑,網球這項運動是不是在她偷偷學習的時候列入了危險運動——不然為什麽申請的數目能夠那麽的超乎想象。

雨宮其實每一天都會複盤自己說過的話做過的事,但她真的沒想到自己随口一提,原本只是想用來表示客套同學愛的小、事,最後這回旋镖還真紮到自己身上,并且還是在她剛忙完學習的時候——士可以殺不可辱啊!要是拒絕那豈不是真的自己拿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嗎!幸村你們這是在試圖毀滅她雨宮美泉的聲譽啊!

她的思想鬥争可謂劇烈,就像她覺得自己此刻就被網球部架在火上烤一樣,而幸村一直在默默觀察着雨宮的臉色,雖然書本上說得好,智慧無法被共享,但幸村可以發現。

沉默許久,久到制作這份賬單的柳都在思考他們三個是不是有點欺負一個小姑娘的時候,視線交彙之處的人緩緩開口了,“我可以問一下,”雨宮頓了一秒,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柳同學,這已經是最低的限度了是嗎?”

柳明白雨宮的顧慮,畢竟柳生跟他們說,她可能只是象征性的提了一嘴這件事,但…送上門的還是先利用利用吧,他們努力一下做到互惠互利也不是不行…?

幸村用眼神示意兩人,随即面對回尋求确切答案的少女,“雨宮桑,我明白你的顧慮,不過我相信在此之前老師是會同意此次的支出的,因為——此次設備的更換是立海大高中網球部以來第一次提交的申請,”與此同時柳生默契地從櫃子中拿出了學生會往年的報表,遞給了幸村,“相信将這份資料遞給老師,他們一定可以諒解呢。”

雨宮接過幸村手中的資料,這眼裏的湖面看着很平穩無波,實際少女的內心已經想要把這幾個人狠狠說個遍。來句公道話,她确實還沒查看過往年各個社團的報表,但這不正是因為她不是!正式的!會計啊喂!她要抓狂了!!

但想到自己之前與柳生的寒暄,她此刻想扇自己一巴掌的心都有了,于是又沉默。這次不到三分鐘,她飛快地完成查閱,“我明白了,那麽我先将柳同學的申請提交上去,”蓋上通過的印章,又說道,“如果中途老師對此存有疑問的話…希望各位能夠與我一起進行說明,畢竟我不是網球部的成員,有些解釋會略有蒼白。”

“那是自然的,雨宮桑。”幸村看起來心情不錯,因為真的是從走進生徒室的那一瞬間開始,少年的背景板就不斷在鳥語花香,大麗花綻放得耀眼璀璨。

這下有人要慘了吧……柳和柳生只能不禁地同時想到。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