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守護
第2章 守護
"你認錯人了。"
安安義正言辭的說着,非常确信的點點頭,頭頂呆毛跟着一晃一晃,然後她再度試圖把自己藏進被子裏。
不過,也許是因為對方長很的好看的緣故,她在心底對那位自稱"三日月宗近"的男人,已經沒有剛才一樣害怕了。
三日月嘆了口氣,繼續嘗試溫柔的掀開她的被子。
察覺到他的意圖,小姑娘吭哧吭哧在被子裏打着滾,将自己裹成一只毛毛蟲,咕嚕咕嚕滾到門邊。
"主公——"
三日月試圖斂去唇角的笑意,卻發現心底已經軟的一塌糊塗。
這孩子真的是......過份可愛了呢。
"我不是你的主公。"毛毛蟲頂部探出一只小腦袋,她的呆毛很有節奏的跟着晃了晃:"我的名字是轟知安,是個普通的幼稚園中班生,今年四歲半。"
自我介紹完畢,她抿起唇,紅紅的眼眸瞅着三日月,像只垂耳朵的小兔子:"我......我沒有刀劍...而且比起刀劍,更想要魔法少女的魔法棒來着。"
"這話聽起來真讓老爺爺傷心呢,安安。"
三日月宗近,天下五劍之一,刀身新月浮現,一直以來都擁有最美之劍的贊譽......如今被他的主公嫌棄不如一根魔法棒。
總覺得心情微妙。
三日月的笑意斂去,一張美的驚天動地的面容迅速布滿名為委屈的情緒。
誰見了都會動容。
Advertisement
安安也是如此。
她的良心不安起來。
明明自己才是最需要安慰的孩子,卻小心翼翼的朝三日月的方向挪了一點:"老爺爺......很難過嗎?"
——因為安安的話難過了嗎?
"嗯。"這振平安老刀玩心大起,安安話音剛落他便點起了頭。
如果這時候有其他的刀發現他裝成這樣蒙騙小女孩,肯定會被怒怼"戲精老刀臭不要臉"吧。
安安立馬脫離被褥,啪嗒啪嗒跑上前,忘記了對方可能是個拐走自己的陌生人,笨拙的踮起腳尖,幫坐在地上的三日月......錘起了肩膀。
"安安?"三日月有些驚訝。
"老師說,我們要尊敬長輩,給爺爺奶奶錘肩膀捶背,他們會很開心的。"安安小心翼翼的看着三日月:"老爺爺......你有開心起來嗎?"
當然有開心起來了。
他的主公是這樣一個純真無瑕的孩子......他自然會開心起來。
"騙你的,安安,爺爺我剛剛沒有難過。"
三日月笑盈盈的回過頭,在安安驚訝的眼神中,極其溫柔的環住她的腰部,将她高高的舉起,放到了自己的肩膀上。
"诶诶诶!"安安的呆毛吓成了筆直的天線,她有些慌亂的扶住三日月的肩膀,卻不敢用力。
"抓緊了喔,主公。"三日月哈哈哈笑了幾聲,帶着肩膀上的小姑娘站起身來,行走時的腳步卻很穩。
這是......騎大馬的姿勢。
安安曾經無數次羨慕的看着別的女孩子坐在父親的肩膀上,無憂無慮的笑着。
她表面上不出聲,心中卻仿佛少了些什麽,空落落的一大塊。
可是為什麽......這個第一次見面的爺爺要讓她騎大馬?
"老爺爺,你的肩膀沒事嗎?"安安擔心的問道:"老人家的身體很脆弱的。"
"......哈哈哈,也沒那麽脆弱吧。"
為了防止自家天然的主公繼續語不驚人死不休,三日月幹脆的跨出房門——
展現在安安面前的,是一間漂亮寬闊的庭院。
一片又一片的粉色櫻花瓣随風飛舞,化作紛紛揚揚的花雨,落滿庭院的每一個角落。
安安的眼裏倒映着漫天的櫻瓣,眼睛一眨不眨,眸子慢慢發亮。
"漂亮嗎?"三日月溫和的問道。
"漂亮。"安安點點頭,臉頰微紅。
"它的名字叫做萬葉櫻,傳聞中一萬年才會開放一次......"三日月擡頭看了看表情呆呆的小姑娘,唇角彎彎:"可是自從主公來了之後,它就盛開了。"
而且,自從她出生起,四年之久的時間,這棵萬葉櫻都一直盛放如初。
"我......"
"不是主公嗎?"三日月仿佛猜到了肩膀上的小女孩想說什麽,于是他哄道:"那以後就喊你安安,好麽?"
安安沒有回複,她擡手握住一片櫻瓣,柔軟如錦緞的觸感,讓她恍恍惚惚如墜雲端。
"我在做夢嗎?"她環住三日月的脖子,喃喃的問。
指尖傳來的溫度卻很真實。
"不是夢境喔,安安。"三日月擡手拭去女孩眼睛滲出的眼淚。
她在壓抑的環境渡過了太久,也許面對突如其來的善意會覺得不知所措罷。
只可惜......現在的他們與主公的聯系,只限于這種形似夢境的互動而已。
"那,安安以後還能騎大馬嗎?"
小姑娘的聲音含着期待。
"當然可以,安安。"
三日月啞然失笑。
缺少父愛的她......對于騎大馬可真是執着呢。
"爺爺以後也能這樣和我說話嗎?"安安的聲音小心翼翼,生怕下一秒對方就生氣拒絕了她。
長期以來,她養成的性格,除了善良,更多的是近乎軟弱的妥協。
她格外珍惜這樣來之不易的善意,生怕下一秒就會失去。
"無論什麽時候都可以,安安。"
三日月笑容更盛,做出了承諾。
他緩緩擡首望向萬葉櫻。
......看來【三日月宗近】,終于擁有了需要保護的人呢。
——
公元二二零五年,人類為了對抗試圖修改歷史的時間溯行軍,喚醒以刀劍之靈化為人身的付喪神,與他們簽訂了契約。
人類身為審神者,為刀劍們提供靈力,刀劍效忠審神者,與溯行軍鬥争。
三日月宗近......便是千千萬萬座本丸裏的某一振刀靈。
可惜,審神者們并不是個個都會平等的對待刀劍,他們大多數将刀劍看做一件物品——自己的所有物。
既然是失去了也可以重新得到的物品,自然不會被珍惜。
付喪神們終歸不是物品,擁有自己的意志,面對渣審時,忍無可忍之後,終會選擇逃離。
三日月宗近原本沒想過這樣做——
直到重傷後缺少手入的今劍被強制派上戰場,當他趕來時,在他的面前被生生折斷。
"逃吧,三日月殿,帶着大家逃出這所本丸......不管逃到哪裏都好,只要離開這個審神者就好......然後找到一個真正值得我們守護的人......"
世間有千千萬萬振今劍,這種遍地都是的短刀,沒多少審神者會為它們感到惋惜。
不珍貴的刀,斷了便斷了,以後還會有新的。
審神者就任才沒幾星期,渣審的本丸除卻三日月,再沒有多珍貴的刀劍。
但他已經學會了施虐短刀,宛如一頭牲口,瘋狂的踩在那些孩子的頭上,破口大罵,甚至對于容貌像女孩的亂藤四郎圖謀不軌。
其實......即使沒有今劍的那番話,三日月也會毫不猶豫的做出抉擇。
他帶着自己的同伴,一起離開了那座地獄般的本丸。
時之政府自然不會容忍刀劍叛逃的行為。
走投無路之下,他們通過時間轉換器,随機選擇了某個座标——
轉換的同時,耳畔回響着巨大的爆炸聲,他失去了意識。
也許......已經到此為止了。
時之政府永遠不會允許有脫離控制的付喪神存在,寧可斬盡殺絕以絕後患。
無邊無際的寒冷黑暗裏,時間過了很久很久。
仿佛他身為刀劍之身的時間一樣久。
等到三日月沐浴在某種溫暖的靈力裏時,他終于恢複了意識,卻幾乎忘記了曾經的一切,花費很久的時間才慢慢将其回憶起。
他覺得自己可能已經死了。
但是死亡大概不可能是這樣舒适的環境吧。
——"安安"?
萦繞在耳畔的某個詞語,那是什麽?人類的名字嗎?
"媽媽別怕,安安在這裏。"
小女孩奶聲奶氣卻故作穩重的聲音讓他情不自禁的笑了笑。
時間又過了很久。
他緩緩睜開眼,詫異的發現,自己已經恢複了實體。
身旁陳列着的那些刀劍,是他此前同伴們的本體。
唔,除去同伴,還有不少不太眼熟的陌生刀靈。
廣間空曠,恢複實體的只有他一人而已。
——所以......其實自己一直以來所認為的,并不是死亡,而是新生?
三日月宗近用了很久的時間,與醒來的同伴一起去捋清了這一事實。
這位名為"安安"的女孩強大的精神力,接受了付喪神們幾乎快要消散的靈體。
精神力與神力結合,機緣巧合之下,具象化為這樣一座全新的本丸,給予了他們重生的機會。
他們能夠聽得見"安安"的聲音,偶爾甚至可以借助她的眼睛,看到外界的世界。
随着安安一天又一天的成長,有愈來愈多的刀劍蘇醒,并且與他一樣,放下了曾經的仇恨,選擇守護這位給予他們新生的小小審神者。
只可惜,一直以來......大家都不能與她交流,更別談守護。
本丸存在于安安的精神空間裏,這裏地貌廣闊,靈力豐富,應該有的東西都有,他們完全可以自給自足。
但是他們在這裏過着世外桃源的生活......主公在外面孤苦無依可憐巴巴像顆小白菜。
這......未免也太殘忍了。
他們嘗試去摸索精神空間的邊界,最終卻無疾而終。
不是因為被屏障阻攔了什麽的......而是因為這裏千變萬化。
比如說,昨天安安看過了一部卡通片,本丸裏的馬便全變成了長翅膀的彩虹小馬飛出了本丸,他們匆匆忙忙追着馬跑出去一看,本丸外全變成了芭比公主的魔法仙境畫風,天上飄的是棉花糖,地上流的是巧克力醬。
還比如,安安陪媽媽看一趟八點檔黃金劇,第二天就有個男人哭天喊地的在本丸外大喊:"你失去的不過只是一條腿,可是她失去了愛情啊!"
趕也趕不走,砍也砍不掉,他們只能乖乖等着安安忘掉這個鬼畜男人,看點其他的動畫片洗洗腦。
今天也是大家去外面探索空間邊界的一天,為了防止三日月宗近再度在森林迷路和兩只狗熊住一塊,大家好說歹說的勸他留在了家裏。
起初,能感知外界的三日月聽到安安與她"父親"的交流,卻無可奈何,氣得險些拔刀真劍必殺。
可是後腳,現世撞牆失去意識的安安,居然誤打誤撞,來到了自己的精神空間裏。
于是,幸運值點滿的三日月就撿到了一只從天而降的小主公,并且在短短一小時內,将安安對他的好感度刷到了接近滿值。
很久很久以後,大家時常會想,如果上天再給他們一次機會,他們不僅不會讓三日月待在家裏,還會把這振心機老刀扔進海裏。
......這都是後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