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美貌 像拆開一張厚厚的畫皮那……

第2章 第二章 美貌 像拆開一張厚厚的畫皮那……

薄憶之回到自己住處,已經是三個小時後了。

家裏已經完全變了個樣。

他途中只見瞿風三番兩次回自己家來搬東西,又聽見蹭蹭蹭從走廊出去大概是下樓的聲音,就知道瞿風給他添了不少東西。

但他沒想到添了這麽多。

白色的地板瓷磚锃光瓦亮,沒有一點灰塵痕跡,牆壁、門窗也全部擦過了,衛生可以說是搞到了邊邊角角,只有一些不易幹的地方還殘留着點水漬。

客廳裏有房東放的陳舊布藝沙發,現在上面套了足足三層不同的沙發套,硬生生給套出了一個新沙發,還放了幾個純色布藝抱枕。

進門時的新拖鞋,廚房裏新買的廚具和調料,家裏各處新增的日用必須品,以及完全可以直接睡覺的卧室。

他行李箱裏的東西全部拿了出來。

衣服挂在衣櫃裏,床單和被套都規規整整套好在床上,至于墊被和蓋的空調被哪兒來的就不用多說了。

充電器插在床頭插板上,平板放在床頭櫃上。

瞿風以一己之力,把一間啥東西都缺的出租屋變成了可以拎包入住的級別。

雖然他住不了多久,但能有個舒适的環境,肯定比他自己懶得弄将就幾天要更好。

只不過,夾雜在其中多出來的,對于普通人來說難以察覺,對于他來說已經家常便飯的某些東西,也彰顯了自身的存在感。

監控攝像頭帶來的窺視感。

廚房最少,客廳中等,卧室最多,唯一沒有裝的地方是洗臉臺與衛生間一體的浴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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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尊重他隐私權,但沒完全尊重。

瞿風并沒有什麽自得的表情,安靜跟在他旁邊,似乎還覺得有些不滿意。

只是時間匆忙,他又不想将關于薄憶之的事情假手于人,只能做到這個程度了。

“還有什麽需要添的嗎?附近有超市,現在還沒關門,随時可以去買。”

“完全夠用了,麻煩你了。”薄憶之掏出手機,亮出二維碼。

“不用這麽客氣,我沒做什麽。”

瞿風眼睛微微睜大,馬上掃碼,加上薄憶之好友,盡力讓表情保持平靜,握着手機的手背卻隐約爆起青筋。

“這些東西一起多少錢?我轉給你。”

瞿風雀躍的心情宛如被澆了盆冷水,“都不值什麽錢的,我以為我們已經是朋友了,沒必要這麽生疏。”

“哦。”

“意思是你答應了?”

薄憶之點點頭,伸出手:“薄憶之。你好。”

瞿風立馬握住這只手,“……你好。”

他握得有點緊,脖子和臉又紅了起來,如果不是知道不可能,薄憶之差點以為他在害羞了。

而且,有點燙。

是剛剛幹活的原因嗎?瞿風的手溫度有點高,讓他的手和對方皮膚接觸到的部分都升溫了,有了些許即将出汗的潮濕感。

為什麽握個手反應會這麽大?

薄憶之不明所以低頭,看向已經遠遠超過了禮貌握手時長、還在交握中的兩只手,神思恍惚了一瞬。

……這,是他的手?

瞿風的手很好看,是那種寬大有力的手掌。

雖然整個人從外形打扮到家裏配置都很像一個帶有潔癖屬性的陰沉宅男,這只手卻沒有使用鼠标時間過長留下的鼠标繭,指節也沒有變形,勻稱優雅到像是刻板印象裏屬于鋼琴家的手。

可與之交握的手,卻把這只好看到大概萬裏挑一都不足夠、也許需要【重要配角】【反派】甚至【主角】屬性才能擁有的手,堪稱爆殺程度地比到了塵埃裏。

薄憶之一時間都不知道該怎麽去形容這只手。

一方面是他沒什麽知識,形容詞比喻詞都确實很匮乏。

另一方面是他覺得,單漂亮、完美一類的詞彙,已經不足以形容這只手了。

它沒有一絲瑕疵,像是神的造物,每一處都美到不可思議,令人目眩神迷。

薄憶之試着動了動手指,想确認這是他的手。

但他的手指還被困在瞿風掌心,這一動,就像是要掙脫般。

瞿風更收緊了些,甚至下意識往他那邊帶了一下,反應過來自己的行為有多唐突後,才依依不舍地強迫自己放開了手,将這只發麻的手掌垂在身側。

明天,不,明天還要繼續接觸薄憶之,那就今天不洗手了!

他還不想回去,想多找幾個話題和薄憶之聊聊天,多待一會兒。

但薄憶之用自己想早點休息下了逐客令。

其實,他對瞿風的過度反應沒什麽感覺,對方幫他省了麻煩事,多聊會天也問題不大。

只是薄憶之現在有急需确認的事。

他很快拿了換洗衣物去了浴室,裏面新毛巾沐浴露等東西都放好了。

薄憶之脫了衣服,卻沒有急着洗漱,而是站在鏡子前,仔仔細細地打量自己,一絲一毫都不放過。

這次他抱着擺爛的心思,不想再保持【設定】,但依舊會按照【劇情】行動。

反正不管怎麽樣,不管他做了什麽,結局都會到來,無法改變。

以至于他沒發現,他自身發生了最大的、超出常理的變化。

鏡中映照出來的,是一個極為好看,不,應該說美麗無雙的青年。

縱使他的頭發有點亂,嘴唇也呈現沒那麽豐潤有血色的淡紅,可在他身上,不存在任何的貶義詞。

哪怕他留着海草般淩亂的長發,披着一個破麻袋,他也會是最好看的,這些元素只會成為他好看的一部分。

薄憶之撩開劉海看過沒有遮掩的整張臉,心跳本能地為鏡中的自己獻上狂熱歡呼,理智卻告訴他他的想法進一步被認證了。

發生這種天翻地覆變化的不僅是臉,應該說是外貌整體。

按照這個身份,原本應該是普通還有點虛胖的平庸身材,現在變得格外性感。

皮膚緊致,恰到好處的肌肉如流線般勾勒出起伏陰影,任誰看了都得當場噴鼻血的程度。

他的脖頸任何一個角度都無比好看,随随便便拍個黑色剪影都能直接拿來做頭像使用。

他的手修長筆直,沒有一點兒不良使用習慣下的凹陷彎曲,更沒有一點疤痕老繭,漂亮到像一對精心雕琢的玉雕。

而這些好看,不僅僅是外觀意義上的好看。

他穿上衣服,用毛巾裹住腦袋,只從一點兒縫隙裏艱難去看鏡中的自己,可感官得到的第一反饋仍然是無與倫比的美麗。

現在,薄憶之完全能明白瞿風的異常了。

這樣的外貌不是這次【設定】自帶的,那麽,是他本體帶來的?他覆蓋了角色?

以前從來沒有過這樣的事。

在薄憶之自己的理解裏,他像是軟件裏一段會不斷複用的垃圾數據,專門負責處理一些犄角旮旯的小事。

他把自己當成【炮灰】這個概念,因為他沒有本我,自知道【劇情】且試探出其他人不知道【劇情】時,他就是在當第一個世界的炮灰。

死亡,去往下一個世界,成為又一個炮灰角色。

他并不是頂替了這個角色的存在。

這個角色本就是一段虛無,他來了,就融合進來了。

所以,他從來沒有過屬于自己的不變的樣貌,都是跟着每個世界的炮灰設定走的。

大多數炮灰只有普通人程度的外貌,跟好看帥氣沾不上邊,也有部分稱得上醜陋。

這是他即将升級為新的概念了嗎?

從【炮灰】到【美人炮灰】,或者戲份更重的【男配】【反派】一類的?

不怪薄憶之這麽想,因為他現在的臉,跟炮灰基本不沾邊。

就按現在這個角色來說,有這樣一張臉,哪裏還需要千裏迢迢跑到陌生地方來找工作賺錢,最後慘遭殺害。

随随便便去搞直播當個網紅都能賺得盆滿缽滿了吧。

設定上已經完全産生沖突了。

不過……

薄憶之面無表情摸了摸左眼下迷人的淚痣,鏡中的美人仍在散發着無窮無盡的魅力。

如池中納西索斯的影子,似要讓他自己也愛上擁有這樣魔性魅力的自己。

要确認這份突如其來的外表是不是概念意義上的,很簡單。

他随手把玻璃瓶裝的潔面乳砸在地上,撿起鋒利碎片,對着淚痣刺了進去,直戳到骨頭上。

像拆開一張厚厚的畫皮那樣,向下深深劃去。

……

浴室裏的水聲響了很久。

久到瞿風止不住地感到焦急,放輕腳步徘徊在306門外,恨不得破門而入。

他本來戴着藍牙耳機,坐在薄憶之坐過許久、殘留着些許冷香的電腦椅上,用超清大屏通過監控攝像頭盡情注視着薄憶之,連頭發絲都看得清清楚楚。

仿佛他就是緊貼在薄憶之身上的無形影子,彼此親密無間。

随着薄憶之進了浴室,就只能看到不透明的浴室門了。

瞿風用那只握過手的手掌貼着自己的頸動脈,讓薄憶之的氣息随着他的血液奔流在身體裏,靜谧又焦急地等待着,幻想着出浴的薄憶之是什麽模樣。

直到他聽見監控裏傳來玻璃瓶摔落的聲音。

是不小心碰到了嗎?還是在浴室裏滑倒了?玻璃碎片會四處飛濺,會不會不小心被劃傷了?

他心急如焚,浴室裏卻再沒有什麽動靜。

理智讓瞿風轉用手機看監控後勉強克制住自己,沒有沖進去,不然薄憶之肯定會察覺異常,之後排斥疏遠他,他受不了這個。

但他也放不下心,便一直在薄憶之門口徘徊。

直到耳機裏傳來低低的花灑水聲。

直到薄憶之完好無損地穿着睡衣走出來,前額濕發被撩至頭頂,露出一整張完美無瑕的臉,身上也沒看出什麽受傷的地方。

倒是從門口能看到的毛巾架上少了一條毛巾,洗浴用品架上少了一瓶未拆封的備用潔面乳。

應該是不小心碰到後用毛巾收拾完扔到廁所垃圾桶裏了。

瞿風剛松的一口氣又提到了嗓子眼。

只因薄憶之距離客廳的其中一個針孔攝像頭位置極近,略彎着腰,從這個角度來看簡直就像是在擁抱他一樣。

領口處露出的鎖骨清晰可見,因剛剛出浴整個人像是氤氲了一層朦胧熱氣,叫人口幹舌燥。

……是發現了嗎?

瞿風心跳快極了,他悄聲挪開兩步,不再站在門前,而是站到牆邊,徹底将自己隐入黑暗中。

這樣,門縫裏的光影也不會暴露出異常。

他害怕薄憶之發現。

他想要薄憶之發現。

兩邊情感在激烈拉扯着,瞿風着迷地注視着屏幕上的人,觀察着他任何一絲細微的表情變化。看他是否發現,是否僞裝,是否感到害怕想要逃離。

就像一只捕獵中的兇獸,不放過獵物一丁點兒動向。

只要捕捉到破綻,就會撕開人皮露出本來面目,張着血盆大口一擊致命,不給任何逃脫的機會。

發現吧。

發現吧。

害怕吧,逃跑吧,自投羅網吧。

監控中的薄憶之稍微拉開了一點距離,手裏拿着從櫃子中拿出來的吹風機,開始展開纏起來的電源線。

這只是一個極為日常的舉動。

可随着他微微低下的頭,一縷濕發從頭頂滑落,搭在光潔的額頭上。

水滴從發尖滴下,落在又直又長的濃密睫毛上。

再從睫毛尖滾落,恰恰好掉在左眼下方那顆與薄憶之本人的冷淡模樣顯得格格不入、殷紅到格外煽情的淚痣上。

像一滴眼淚。

薄憶之已經從監控前離開去吹頭發了。

他什麽都沒發現。

瞿風現在卻顧不得這些。

仿佛化身水滴一波三折的他,此刻狼狽地伸手捂住鼻子,還是有溫熱的血從指縫間流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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