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治療 “能請您為我脫下這只手……

第27章 第九章 治療 “能請您為我脫下這只手……

陸繁性格變化不是一點大。

不知道是設定導致的, 還是本性暴露了。

薄憶之沒有探究的心情,也無所謂,比起被黏黏糊糊, 他寧願繼續安靜地數數。

所以他毫不猶豫:“對。”

陸繁再度上演了一出光速變臉, 整個人開朗到背景都要飄出粉色小花了, 散發着充滿甜蜜感的氣息,抱住薄憶之不想撒手了。

“我會盡快找出兇手的,可是,你怎麽能住在這種地方?它太簡陋了,什麽都沒有,據說飯也很難吃, 還連個窗戶都沒有!要不你先跟我出去吃點東西、逛逛街?至少可以緩解一下心情。”

“嫌疑犯走在街上不會被抓嗎?”

“我可以給你做僞裝!”陸繁不知想到哪裏去,聲音漸漸發飄:“什麽職業的都可以,什麽制服我都弄得到。或許你也會願意我替你做衣服,就像你把我雕刻出來那樣……”

他還想說給薄憶之換個發型,化化妝, 這是很簡單的改變人印象的小技巧。

看見這張臉, 這些話就全部咽了回去。

縱然, 薄憶之無論怎麽樣都是好看的, 哪怕在這樣簡陋的環境裏, 也美得令人心折。

讓人想給他奉上數不清的寶石金錢,請他待在與之匹配的昂貴奢華的王座上, 坐擁無數財富與愛意,這都是他本該擁有的。

可也會産生一種極致的反差感,讓人想趁機将他禁锢,讓他只能看見自己,讓他困于麻煩與窮苦, 這樣就能成為他的神明,享受他的依賴。

這樣的薄憶之,不管怎麽化妝,哪怕潑上泥漿,也無法達成任何僞裝效果。

他的光芒無法被掩蓋。

Advertisement

陸繁心中生出了一種緊迫感。

沒見到薄憶之前他只認為這是難以治愈的病症,但他不可能無理由愛上一個人類。

說不定他就會在見到薄憶之後,因認清這個人絕不會是自己愛戀的對象,“不正常依戀症”也就不治而愈了。

事實證明,他在癡心妄想。

他愛薄憶之愛得發瘋,那頭小鹿非但沒有獲得安寧,還叫嚣着讓他得到更多。

簡單平靜的答應不夠,淺薄到幾乎沒有的感情不夠。

他的內裏是空的,能把整個薄憶之都吞下去,也許到這個地步,騷動才能徹底停止。

因為他愛薄憶之,所以明知道薄憶之在敷衍他,他也甘之如饴。

不然薄憶之怎麽不敷衍別人呢?

肯定對他是不同的!

但是。

如果還有人偶,像他一樣,像那個死掉的人偶一樣,都患上了“不正常依戀症”呢?

薄憶之也會像對待他這樣對待那些人偶嗎?

陸繁不想拿這個問題問薄憶之,他怕得到讓自己心碎的答案。再說了,他何必讓薄憶之為這些瑣事困擾?

不管是找出兇手,還是不被患病的人偶糾纏,他都會想辦法解決掉的。

“抱歉,我會盡快讓你從這裏出去的。”

陸繁起身要走,卻又邁不開腳步。

最後,他執起薄憶之的手,在手背上輕輕落下一個吻,再将手放下,整個人瞬間消失在原地。

全程躺在床上看陸繁一個人唱完整出戲的薄憶之:“……”

他默默翻身回去。

這邊身體側躺得有點累了。

沒過多久,眼皮沉重地往下墜,直到和下眼皮黏在一起。人無所事事腦袋空空躺在床上時大抵如此。

他逐漸沉入睡夢。

卻陡然被規律響亮的敲門聲吵醒,腦子都像被人來了一錘,嗡嗡作響。

“吃午飯了!吃完後把餐盤放到取餐口旁邊,晚上我們會收走!”

門外看守他的人偶大聲喊道。

房間裏沒有時鐘,薄憶之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

他慢吞吞坐起來,看見鐵門上接近地面的長方形窗口從外面打開,盛着食物的木質餐盤遞進來,放在挨着門的地面上。

然後那道透進光的窗口又關上了,還有落鎖的聲音。

食物很簡單。

一碗白米飯,一碗只有幾縷雞蛋和兩片紫菜的蛋花湯,半份青椒肉絲和半份素炒白菜。

薄憶之還不餓。

他突然在想,這些人偶覺醒後就會擁有靈魂和與生俱來的超能力,從空殼變成人類的樣子,但本質上還是人偶。

人偶需要進食嗎?

應該不用吧。

食物是為數量仍舊廣大的人類存在的?

很有可能。

一直到午餐在桌上放涼了,薄憶之也沒餓。

他繼續倒頭就睡,又被吵醒——門被人從外面打開了,嘎吱嘎吱響。

他懶得睜眼,也懶得回身,試圖讓自己繼續入眠。

來者卻絲毫不懂得不要打擾主人的做客禮儀,不請自來地落座于床邊。

在這張狹窄的單人床上,幾乎隔着被子貼上薄憶之的脊背。

沒有人說話。

但薄憶之也睡不着了。

他恹恹地翻過身。

來人穿着和執法處人偶款式類似的黑底金邊制服,放松地坐在床邊。小腿包裹在锃亮的黑色馬靴裏,一腳似乎能把人踩吐血,整個人看上去卻不太有攻擊性。

大概是因為長了張文氣俊秀的臉,臉上的表情也總是那麽友好,便會下意識給人帶來好說話的錯覺。

與他對上視線,這名不知在政府哪處任職的人偶先生推了推銀框眼鏡,暗紅近黑的眼睛微微彎起。

“打擾到您午休了?”

“嗯。”

“看來是我來得不巧,沒有向您提前預約時間。您午飯好像一點沒動。這裏不提供加熱服務,吃冷飯或者餓到晚上再填飽肚子,都是有害于身體健康的。是餐食不合胃口嗎?”

薄憶之沒吃是不餓,不是嫌棄。

兩次被吵醒的不悅,讓他語氣難得有點不耐:

“你總不會是來關心嫌疑犯身體健康的吧,有事請直說。”

“您好像不太想和我對話,這真令人傷心。”

人偶先生依舊用柔和地分不清真實情緒的聲音說道,瞳色卻陡然變深。

“既然如此,我也就開門見山了。

“薄憶之先生,很遺憾地通知您一個不幸的消息。

“對命案現場特殊偵查後,沒有使用過超能力的痕跡。也就是說,要麽被害者是被不使用超能力的人偶殺死的,要麽是被人類殺死的。

“但若是兇手是人偶,不使用超能力的情況下被反殺的概率會更大,因此,辦案人員都傾向于後者。

“盡管您在審訊室口風很緊,咬死自己與此案無關。

“但如果再找不到其他線索證明兇手不是你,依據人類殺害人偶相關法律,将根據疑罪從有原則,對您判處絞刑,立即執行,并強制要求人類市民前來觀禮。”

薄憶之總結:“你是來送我上絞刑架的。”

“怎麽會呢?您可是我的雕刻者,我自然希望為您盡一份力,看看您是否還有些能為自己翻案的相關線索。您還記得我的名字嗎?”

“……”

中長發的俊秀人偶臉上挂着面具般的微笑。

“不記得了嗎?這也很正常,人偶素體都是由質檢員質檢結束後統一收走,覺醒時才會擁有名字。您好像也就在覺醒後看過一眼還是人偶模樣的我,之後沒有任何交集,您的确不應該記得我。”

薄憶之感覺,他要是真不記得了,這個看似彬彬有禮實則陰沉氣息都快溢出來的人偶,能立刻張開血盆大口,把他腦袋咬得只剩半邊。

明明他自己都說得那麽清楚了,本來就該不記得的陌生關系,怎麽一個個都這麽愛問。

“楚懷逸。”

楚懷逸的笑瞬間真切許多,“真是榮幸,能讓您這麽快就想起來。”

“你在執法處工作?”

“我在軍部供職,雖然只是個小小的文官,但也算這一區執法處處長的上級。”

楚懷逸微微低下身子,仿佛要說什麽悄悄話般壓低了聲音。

“如果您是清白的,我可以為您多拖延一些調查時間,找出兇手。如果您不是清白的,我能叫您不上絞刑架,換一個不在大衆面前被處刑的有尊嚴的方式離開。”

“但是?”

“但是,您當然得給予我一些回報。

“我今天早晨發現自己患病了,是的,就是您想的那回事。

“不過請不要誤解,我非常冷靜,患病程度很輕,不會瘋狂地糾纏您。

“事實上,這個病會讓我的工作受到影響,我比您更困擾,更想治愈它,所以,我需要您配合我進行治療。

“這是一筆互惠互利的交易,不是嗎?”

“聽起來确實是。”薄憶之真信他就有鬼了,不過對這些重要角色,他都随便,“你需要怎麽治療?”

楚懷逸來之前想着套套話有疑點就送去審訊,确認是兇手就趕緊把人送上絞刑架,沒了可依戀的對象,不就不治而愈了。

此刻,卻早有準備般娓娓道來。

“人類有一種病叫做皮膚饑渴症,不知道您是否有所耳聞?我認為它與‘不正常依戀症’有些許相同之處。

“人偶沒有父母親人,沒有血脈聯系,與人偶師也僅僅是雕刻素體的疏遠關系,但人偶誕生靈魂後,自然會擁有感情。

“我認為‘不正常依戀症’的本質就是人偶在某方面的安全感沒有得到滿足,于是将這種感情投射到雕刻出自己的人偶師身上。

“只要我們循序漸進,讓我在親密接觸上獲得足夠的安全感,我想,它就會痊愈了。”

薄憶之點點頭,“可以。”

“您的善良令我由衷感動,也感謝您的慷慨。我會為您提供幫助,改善生活。這真是人類與人偶之間最友好的關系了。

“不妨現在就開始治療吧?我迫不及待想要把它治好了。”

楚懷逸說得非常真誠。

薄憶之坐起身,想着快點把人打發走。這個話也多。

“好。”

楚懷逸站起來,高大的身形遮住了房間裏常開的燈光,正面蒙在陰影裏。

嘴角弧度上揚,眼神也像黑暗中伺機而動撕咬獵物的兇獸般鋒利。

他按捺着激動,看着薄憶之平靜的臉,視線幾乎要黏在那顆不知道舔一舔是否會更加紅的淚痣、與淡紅色一看就很好親的嘴唇上。

這樣乖巧的薄憶之。

像一塊柔軟可口的蛋糕。

想吃。

好想吃。

人偶不應該具有的饑餓感從早晨開始就灼燒着他,見了薄憶之後更像是火上澆油,叫他整個人都有些發昏了。

怎麽可能滿足。

怎麽可能治愈。

除非薄憶之的眼睛裏也流淌出和他一樣深厚瘋狂的情感,除非薄憶之能做到永遠只屬于他只看着他,除非薄憶之變作巴掌大的小小人偶,能被他放進自己空蕩蕩的胸膛珍藏起來。

否則,他永遠只會是一頭欲壑難填的怪物。

被薄憶之變成的怪物。

不過,得一步步來,不能吓到他親愛的人偶師。

楚懷逸輕輕一笑,陰翳感潮水般褪去,似乎從來沒出現過。

他仿佛很端正的只想着實驗和治療那樣,将一只手伸到薄憶之身前。

低于臉龐的友好握手位置,既不會叫人覺得冒犯,卻也若有若無帶着高度差距和動作間隐含的上位壓迫感。

薄憶之看了下這只手。

好看,不過沒他的好看,還戴着黑色手套。

手套材質有點像稍厚的棉布,但質感不太一樣。線條利落,同時貼合地包裹着手掌與每根手指,幾乎沒有寬松造成的褶皺。

像漫畫裏戴手套的手。

楚懷逸溫聲道:

“我們先從握手開始吧。這能讓您放松些,只是正常的禮儀。”

“不過,能請您為我脫下這只手套嗎?”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