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江辭雪 “帶我們去案發……
第2章 第002章 江辭雪 “帶我們去案發……
江辭雪摸了摸貍花貓的頭,半化不化的血水沾在了醫用外科手套上。
但他似乎并沒有因此而感覺到不适,看着小貓的眼神依舊平靜,像是在給一只在小憩的貓咪順毛。
貍花貓是這片別墅區有名的流浪貓,大名未知,小名通常叫咪咪或者小咪,機靈、不怕人,脾氣也還行,攻擊性不強。
江辭雪的父母還在的時候,一家三口也曾試圖綁架這只小貓,多次拿貓零食引誘,但從未成功。
之前為了勾引小貓買的貓糧和小零食都還在,江辭雪現在偶爾還是會在貍花貓出沒的幾個地點放些罐頭或小魚幹,希望能守株待貓,只可惜每次都錯過。
和寧市的冬天可以達到零下四十度,基本見不到流浪動物,因為很少有居無定所的動物能活着度過冬天。
昨天下了場大雪,今早也沒有停下,江辭雪不知道貍花貓有沒有找到過冬的地方,上午他就背着裝了貓條與貓零食的背包出去,想再碰一碰運氣。
說不定,今天小貓覺得在外頭太冷了,就願意跟他回家了。
他造訪了幾處貍花貓出沒的地點,從街心公園走到小區側門,終于見到了貍花貓的蹤影,可這時貍花貓已經沒有了呼吸。
小貓為什麽會死,它生前經歷了什麽,又為什麽至死都叼着小魚幹?
江辭雪想知道這些。
就跟媽媽曾經說過的那樣,骨骼什麽都知道,他無法再傾聽貍花貓的聲音,但還可以嘗試從屍骸上尋找線索。
所以,他把背包清空,用圍巾将小貓包裹起來裝了進去,帶回家,想進行解剖。
可聞卿聽不到江辭雪心中的疑惑,他看着正在撫摸血淋淋屍體的弟弟,一股寒意從腳底升起直沖頭頂。
不解,害怕,很多糟糕的念頭一閃而過,連帶着電視上看過的一些血腥畫面也浮現在眼前,讓聞卿升起了一種想逃離這裏的念頭。
他想起了剛剛告破的那起連環兇殺案,兇手的犯罪道路,就是從虐殺流浪動物開始的。
被抓的兇手在鏡頭前歇斯底裏,說不是他犯下的這些案子,而是那個潛藏在他身體裏的惡靈讓他幹的,惡靈每天都在他耳邊低語,讓他不得安眠。
聞卿猛地擡眼,發現江辭雪就那麽直勾勾盯着自己。
雖然面前的這張臉還是如此精致又可愛,可他越看越覺得對方根本就不是一個大活人,而是一個被惡靈附身了的陶瓷人偶。
下一秒,他瞧見漂亮但危險的人偶上前一步,将解剖刀遞向了自己,聲音平靜地詢問:“你要來幫我嗎?”
*
別墅一樓的客廳裏,聞瑾薇和寧玉母女倆還在跟江辭雪的叔叔嬸嬸唠嗑,剛才找孩子的那一路上,她們已經了解了這夫妻倆不少信息,也建立了初步的信任。
江辭雪的叔叔叫陸西洲,長相斯斯文文的,和自己的妻子都是公司領導層,人緣極佳,能力突出,無不良嗜好,為人也比較靠譜。
作為一對兒老老實實生活了小半輩子的夫妻,準備棄養孩子這種行為,讓他們的良心上有些過意不去。
可一想到這半年來跟那孩子相處的經歷,陸西洲就一直在嘆氣。
他們夫妻倆一直沒有孩子,就想着能收養個血緣關系的小朋友也挺好,就在江辭雪家裏出事後伸出了援手。
可沒想到,這孩子就是和自己親近不起來。
或者說,這孩子跟任何人都親近不起來,就好像生活在另一個遙遠的時空。
這孩子的外表本來就異于常人,平時不笑也不說話,雖然很乖,但總讓人覺得冷冰冰的,讓夫妻倆感覺有些困擾。
光是這點也沒什麽,可那小孩兒總喜歡跟各種死物打交道,別人唯恐避之不及的東西,他卻視若珍寶,讓他們很不理解。
為了拉近關系,陸西洲夫妻倆也做出了努力,可江辭雪一直禮貌疏離,跟他們提出的唯一要求,就是搬回這棟發生過兇殺案的宅子裏住。
他們剛開始不同意,江辭雪也不哭不鬧的,只是一直直勾勾盯着人瞅,看得夫妻倆汗毛都豎起來了,這才讓小孩兒自己搬了回來。
陸西洲夫婦平時要上班,也是害怕兇宅,從不在別墅裏過夜,只是請了全天候看孩子的保姆,隔一段時間才會來看一眼。
久而久之,對兇宅的恐懼也漸漸轉移到了那孩子的身上,沒幹幾天就辭職了。
江辭雪的父母是被人殺害的,兇手是個流竄多地作案的強盜團夥,在被警方追擊走投無路的情況下闖入了郊區別墅。
犯罪團夥的七名成員中有三人被當場擊斃,其餘四人也全部落網,該坐牢的坐牢,該死刑的死刑,事情已經塵埃落定。
可置身別墅中,閉上眼睛時,陸西洲仿佛仍能聽到自家兄嫂與那三個死在這裏的亡命徒凄厲的哭喊。
所以,他更不能理解執意要回來的江辭雪到底在想什麽。
“事情都過去這麽長時間了,我到現在都沒見過那孩子掉過一滴眼淚,他居然還要回這裏住着,真不知道他到底有沒有感情!”
聞瑾薇蹙眉:“你們沒帶他去做過心理咨詢嗎?”
她偵辦過各種各樣的案子,見過形形色色的受害者家屬,其中有不少都出現過陸西洲描述的情況,那是遭受過重大打擊後會有的應激表現。
“當然看過,心理咨詢師也說是正常現象,讓我們慢慢開導。”陸西洲咬咬牙,“可是……”
聞瑾薇和自家老媽交換了個眼神,還想再從陸西洲夫妻倆這裏了解一些孩子的情況,剛開了個話頭,卻被樓梯口傳來哐啷一聲打斷了。
四個大人趕來的時候,就瞧見聞卿一個鯉魚打挺從地上爬了起來,看上去是下樓梯的時候沒留神一腳踩空摔下來的。
家裏孩子比較皮實,經常磕磕碰碰的,聞瑾薇和寧玉也都習慣了,先關心了一下他有沒有哪裏摔壞了,又詢問他這是發生了什麽這麽着急。
聞卿想起剛才江辭雪把解剖刀遞給自己的樣子,一時間支支吾吾組織不好語言,只是用手指着樓上。
陸西洲夫妻倆一下子就想起了樓上書房都有什麽,那白森森的骨架确實對小孩子來說沖擊力太大了。
江辭雪看到聞卿掉頭就跑的時候沒追,但被哐啷一聲摔下樓梯的動靜吸引了過來,這會兒正站在樓上向下張望。
聞瑾薇一擡頭,就瞧見了小孩兒手上那雙沾了血的醫用外科手套,她正要上樓去一探究竟,就被聞卿抓住了一角。
“樓、樓上,有只……有只死貓!”聞卿依舊緊張萬分,壓低了聲音,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陳述自己的所見所聞,“小雪說、說他要解剖那只貓。”
在組織語言的時候,聞卿也把剛才的事情捋了一遍,回憶起了種種細節。
弟弟是說要解剖小貓,而不是要把小貓也做成标本。
解剖這個詞兒他熟,他姥姥退休前就是個法醫,所以他知道想要查明一個人的死因就需要司法解剖。
如果弟弟是想搞清楚貍花貓的死因,那也就是說,貍花貓不是弟弟殺的。
而且那只貍花貓的體型也不算小了,聽家裏大人說弟弟身體并不好,冬天衣服又厚重,影響行動,弟弟也不太可能靠自己殺掉一只會掙紮的貓。
一想到這些,聞卿剛才升起的恐懼就已經消散了大半。
聞卿也重新鼓足勇氣,跟着老媽上樓了,還不忘拉上姥姥一起。見客人都走了,陸西洲夫妻倆也不好在樓下幹呆着,只能跟在這祖孫三人後面。
聞瑾薇問江辭雪可不可以帶大人們去他的書房看看,江辭雪低着頭,像是思考了一會兒,才輕輕“嗯”了聲。
書房裏依舊是聞卿慌不擇路逃跑時的模樣,貍花貓躺在解剖臺上,肢體僵硬,毛發也不再柔軟,在零下十幾度的天氣裏凍成冰的血水已經快完全化開了。
“這……”陸西洲倒吸了口涼氣,往後退了半步,強壓着內心的恐懼,“你、你怎麽把這種東西帶回家裏來了?”
江辭雪擡起頭,十分乖巧聽話地回答了問題:“因為想跟小咪做朋友。”
他想要養這只小貓,想跟小貓做朋友,雖然小貓已經死了,但他們依舊可以做朋友。
陸西洲呼吸一滞,也不知該說些什麽。
他害怕那雙因為視網膜缺少色素而導致呈現淺粉色的眼睛。
這雙眼睛的主人也讓其他人無法理解,似乎別人不論在他面前說什麽都引不起他的情緒,像一具沒有生命的玩偶。
另一邊,聞瑾薇和寧玉已經觀察完了貍花貓現在的狀态,職業病發作,有些想上手去檢查。而聞卿則躲在大人後面,小心翼翼地觀察着江辭雪。
下一刻,擋在他身前的聞瑾薇蹲了下來,跟江辭雪平視,雙手搭在小孩兒肩膀上,放輕了聲音問他:“小雪為什麽想要解剖小貓啊?”
她平時大聲說話慣了,氣勢也強,可面對小朋友,還是不由自主連語氣都溫柔了起來。
江辭雪沒有第一時間回答,而是把目光落在了貓身上,他的聲音也很輕,像是害怕将貍花貓從睡夢中吵醒:“我想知道小咪是怎麽死的。”
“你發現這只貍花貓的時候,它就已經死了嗎?”聞瑾薇又問道。
“嗯。”江辭雪點了點頭。
聽到自己的猜測得到了當事人的肯定,聞卿徹底松了口氣,這下也不躲着了,直接走到弟弟身邊,想為剛才一言不發就跑路的行為道個歉。
可還不等他說什麽,一旁的聞瑾薇就站了起來,深吸了一口氣,說了句:“走吧。”
聽到這兩個字,陸西洲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兒。
看剛才把人家小孩兒吓成那樣,他就覺得把江辭雪送走的事兒懸了。
再看現在,這孩子又把一只死貓帶回了家,還說什麽想知道一只流浪貓的死因這種話,奇奇怪怪的,簡直不可理喻。
也不怪人家剛來就要走啊,哪個家長能接受這樣一個孩子呢?
陸西洲正在心裏嘆着氣,定睛一看,卻發現寧玉已經從還沒合上的工具箱裏拿出了醫用口罩與手套。
老太太十分自然地給自己穿戴起了手套與手套,還從工具箱裏撿了一把解剖刀,動作萬分熟練。
而旁邊那位留着齊肩短發的女刑警站起來後活動了一下筋骨,緊接着直接抱起了江辭雪,還在懷裏掂了掂。
聞瑾薇輕輕拍了拍小目擊者的後背,像是哄孩子一般說道:“帶我們去案發現場看看吧。”
陸西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