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貍花貓 “它還活着!”……

第3章 第003章 貍花貓 “它還活着!”……

雪停之後依然很冷,北風呼嘯,一點點吹散了厚厚的雲層。

靴子踩在雪地上,發出吱嘎吱嘎的聲響,聞瑾薇懷裏抱着被裹成團子的江辭雪,身邊跟着個一路小跑的聞卿,三人第二次來到了貍花貓被發現的地點。

半個小時前,三人還在小區的物業辦公室,聞瑾薇在第一次看過現場後,心裏有了數,想給倆孩子一點點現代科技的震撼,就先帶着他們去查了監控攝像。

半年前的案子發生後,小區裏緊急加裝了幾百個監控攝像頭,嚴防死守,發誓不讓任何不法分子再有可乘之機。

在得知三人的要求,并确認了業主身份後,物業工作人員也調取了案發地點的監控攝像,然後,尴尬地發現那個誓白發了,小區裏仍存在監控死角。

工作人員上報了物業,後續還會繼續加裝監控攝像,可現在,小咪的死因依舊是個謎。

于是,三個人只好再次重返案發現場,也就是小區東南門附近的人行道拐角處。

人行道左側是圍牆,右側就是馬路,圍牆裏是聯排別墅,馬路對面則是一片公共設施區,順着這條馬路往外走就是上山的路,平時從這條道走的人就很少。

因為半年前的那起案件,小區裏搬走了一些人,現在又臨近年關,大家都去了市區或者外地過年,江辭雪三人走來的這一路上愣是沒碰到其他人。

江辭雪見到貍花貓的時候,雪就已經停了,現在可以看到這片區域的雪地上只有他上次來時留下的腳印,沒有其他行人或車輛留下的痕跡,現場沒遭到二次破壞。

聞瑾薇把懷裏的小團子放到地上,帶着倆孩子展開了現場勘查工作。

根據目擊者的證詞,他看到貍花貓的時候,小貓就以一個很奇怪的姿勢趴在地上,面朝着馬路對面的方向,尾巴對着圍牆,身上蓋着一層雪,但沒有完全被雪掩埋。

他跑過去将貍花貓從雪地裏抱起來,看到了貓耳朵上缺了一塊。

那不是絕育後剪耳放生的标記,而是小咪跟別的動物打架受傷留下的,很有辨識度,所以江辭雪一下子就确認了這只貍花貓就是小咪沒錯。

抱起貍花貓後,他發現小咪的其中一條後肢有些扭曲,明顯是骨折了,沾血的毛發已經結成冰凍在了貓身上,貓嘴裏還叼着小魚幹。

現在還能看到雪地上有一小攤紅色的冰,單看這裏的出血量似乎并不大,周圍則散亂着一些貓零食,都是江辭雪當時為了清空背包丢在這裏的。

而貓嘴裏的小魚幹,應該是來自牆角處一個食盆中的凍幹,是江辭雪昨天晚上才放的。

“小雪。”聞瑾薇等倆孩子看完了一圈現場,又蹲在地上,一把将小團子攬到了自己懷裏,下巴輕輕擱在他頭頂,小聲問他,“你覺得小咪生前都遇到了什麽?”

蓋到腳的羽絨服柔軟蓬松,出門前叔叔嬸嬸又給江辭雪找了一條新圍巾戴上,小朋友被裹得嚴嚴實實,大半張臉埋在毛茸茸的圍巾裏,只露出了一雙眼睛,像是個雪團子。

雪團子在聽到這個問題後陷入了沉思,聞瑾薇母子倆也沒打擾他,就那麽靜靜等着。

“小咪……”許久後,雪團子咬了咬下嘴唇,還是很小聲地說出了自己的猜想,“小咪是不是,遇到了壞人?就是新聞裏那種……”

“啊,那個虐貓的!”聞卿也想起來了,一下子跟上了弟弟的思路。

幾個月前,一個連環殺人犯被捕的事兒鬧得很大。

新聞報道說,那是個在上學期間就喜歡虐殺流浪動物的變态,警方在他家中還翻出了很多流浪貓的頭骨,都是他的戰利品。

從最開始在垃圾桶裏點火銷毀被尿濕的床單,到後來虐殺流浪動物,那個人一點點試探着人性的底線,最終将矛頭指向了自己的同類。

“小雪也看了之前那個新聞嗎?”聞瑾薇揉了揉小孩帶着帽子的腦袋,“那你還記不記得,那個兇手是怎麽處理流浪動物的遺體的?”

“我記得!”聞卿舉手,“他把動物肢解,屍塊分別裝進了幾個黑色塑料袋裏,坐公交跨了好幾個區,扔在了幾個不同的垃圾桶裏。”

處理小型動物的屍體其實很簡單,尤其是常見的流浪貓狗,并不需要肢解那樣麻煩,随處都可以掩埋或丢棄。

但鑒于後來那個兇手也是這樣處理受害人遺體的,可以想象,兇手虐殺流浪動物的行為,不僅是為了滿足自己的變态心理,還是一場又一場的殺人預演。

“是的,這裏不符合抛屍現場的特征。”聞瑾薇說,“小動物的屍體很容易處理,就算不故意藏起來,只要随手丢進垃圾桶裏,誰也不會覺得有問題。”

最近的垃圾桶距離貍花貓的屍體只有一米左右,如果兇手将貍花貓丢進垃圾桶,甚至不會有人發現它的屍體。

“還有,”聞瑾薇指了指角落的那個食盆,“你們看看那裏。”

聞卿牽着江辭雪的手跑了過去,蹲下來仔細觀察這個食盆,在食盆側面發現了被凍成冰的紅色痕跡,疑似血跡。

江辭雪推測:“小咪是受傷後才來這裏叼走小魚幹的,所以才會在食盆上留下血跡。”

“小咪可能不是被抛屍,這裏就是它死亡的第一現場。”江辭雪順着這個思路想了想,也意識到了一些與自己最開始的猜測有出入的地方。

聞瑾薇點了點頭肯定了江辭雪的話:“沒錯。”

緊接着,她又抛出了另一個問題:“現在的室外溫度是零下二十度,如果假設存在這麽一個兇手,那他會在現在這個溫度行兇嗎?”

兩個小孩兒一起搖了搖頭,江辭雪回憶了一下新聞專家分析案件時的用詞:“這裏不是他的心理安全區。”

這裏就算行人再少,也是在居民區裏,唯一能起到隐蔽作用的只有個垃圾桶,就算真的存在一個敢在大庭廣衆犯案的虐貓狂,一般也不會在冰天雪地裏實施暴行。

更有可能的情況,是兇手把小貓捉回家中再實施虐待,處理屍體的方式也會有更多。

聞卿也提出了另一個疑點:“而且小貓的皮毛很完整,也比較幹淨,要是有人虐貓,肯定不會這麽幹淨。”

他看過貍花貓死後的樣子,也看過電視上那些打過碼的血淋淋的照片,對比一下不難發現其中的不同。

“對,沒錯。”江辭雪點了點頭。

白天,雪地,小區裏的公共區域,沒有被藏起來且還算完整的屍體,這些加起來,越來越不像是存在一個虐貓的兇手。

看到貍花貓屍體的一瞬間,江辭雪就聯想到了自己的父母。

再想起不久前鬧得很大的那起連環兇殺案,他就忍不住去想,小咪是不是也遇到了什麽壞人。

可是,小咪只是一只流浪貓。

人們也許會為了受到傷害的小動物感到憤怒與悲傷,卻不可能去給一只不知名的流浪貓讨回公道。

如果世界上真的存在那麽一個殺害了小咪的兇手,江辭雪不希望那個人不需要付出任何代價。

現在知道了可能不存在那麽一個兇手,小咪生前并沒有遭受虐待,江辭雪心中的憤怒漸漸消退,可悲傷依舊存在。

他還是不知道小咪到底經歷了什麽。

聞瑾薇帶着兩個孩子去看現場的另一處明顯痕跡,她剛指了指圍牆上缺了一塊的積雪,電話就在口袋裏震動起來。

她接起電話,那頭是寧老太太的聲音。

現場勘查與屍體解剖都是法醫檢驗中不可或缺的步驟,聞瑾薇帶着目擊證人去重返案發現場了,寧玉就留在了別墅裏進行遺體解剖。

“在受害者身上發現了因為撞擊引起的骨折、軟組織挫裂與內髒破裂。”

“沒有發現利器留下的傷痕,沒有發現胃內容物,推測受害者生前沒有進食,不存在誤食投毒物的可能。”

“綜上所述,暫時推測死因為交通事故導致的多髒器受損。”

電話開着免提,兩個孩子也都聽到了這個結論。

等挂斷電話,聞瑾薇再次把江辭雪和聞卿的視線拉回到那面圍牆上,讓他們猜猜為什麽會出現這樣的痕跡。

“小貓遭遇了車禍,被撞到了這面牆上,所以這裏的積雪才會缺了一塊!”聞卿已經學會了搶答,他跑過去,蹲下來動手挖開了缺角下方的積雪。

“你們看!”他一驚一乍地蹿起來,把弟弟拽過來看自己的發現,“這裏有血跡!”

扒開上面的一層雪,可以看到紅色的冰晶,是滴落的血被凍成了冰保留下來。

一場大雪落下,掩蓋了血跡,掩蓋了車輪印,也掩蓋了貍花貓的腳印,但卻也留下了它來過的種種痕跡。

“可小咪倒在那裏。”江辭雪看了看這面牆,又看向他發現小貓遺體的地點,這之間的距離足有五六米。

結合現場留下的痕跡,江辭雪已經可以拼湊出貍花貓生前的經歷了。

不久前,在那個下着雪的上午,饑腸辘辘的貍花貓在它平時出沒的區域裏尋找食物,它也許看到了角落的食盆,就像往常那樣從半人高的牆頭躍下。

可這時,一輛車從拐角處駛來,貓沒看到車,車也沒看到貓,于是悲劇發生。

并非帶有惡意的傷害,這只是一場誰都不願意看到的意外。

貍花貓被車輛撞飛了出去,直到重重砸在這面圍牆上才停下,牆上平平整整的積雪被砸出了個缺口,它又順着牆面滑落到地上,留下了一灘血跡。

但貍花貓并沒有當場死亡,哪怕內髒破裂,多處骨折,它還是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走向了角落的食盆,叼起了地上的小魚幹,卻沒有吃。

風雪未停,明明旁邊的垃圾桶就是臨時避風港,他也沒選擇躲在那裏。

不知為何,它逆着風,朝着馬路對面的方向走了過去。

貍花貓似乎是要去什麽地方,一個就算身受重傷、餓着肚子、頂着風雪也要抵達的地點。

江辭雪意識到了什麽,立刻向當時貍花貓面朝的方向跑了過去。

聞卿牽着他的手還沒來得及松開,為了不把弟弟帶倒也只好跟着跑了起來,聞瑾薇也什麽也沒說,就跟在兩個孩子後頭。

馬路對面有一個兒童公園,也是貍花貓的活動區域,因為各種游樂設施都建在戶外,也無人打理維護,早就落滿了雪,一到冬天就成了這副被荒廢許久的模樣。

江辭雪在公園裏找尋着可以躲藏的地方,很快就鎖定了角落裏緊挨着花壇的玩具屋。

玩具屋是過家家用的,還不到一米高,又被鏟到花壇上的雪掩蓋了一部分,乍一看像個小雪坡,好在有一扇窗戶還沒有完全被雪掩埋。

他用手擦了把窗戶上的雪,又用力推了推,好在塑料窗并沒有被凍上,一下子就打開了。

江辭雪有些焦急地探頭進去,看到了黑暗的玩具屋中堆滿了各種雜七雜八的東西,但裏面沒有活物的聲音。

他大半個身子都鑽進了玩具屋中,在雜物裏翻找着,終于,他感覺自己觸碰到了什麽軟軟的東西,小心翼翼地把那東西從裏面捧了出來。

就是這個了。

他想,這就是讓小咪無論如何都要回來的原因。

被他捧在手心兒裏的,是一只小奶貓,一只跟小咪一樣的貍花貓,出生沒多久就很不巧地遇到了冬天,看上去又髒又小,可憐兮兮。

但是,他捧着小奶貓的手仍能感受到毛茸茸的溫度,和那顆堅強跳動着的小小的心髒。

剛才還不肯散去的朵朵白雲不知被風吹到了何方,天空完全放晴了,午後的陽光照亮了這大千世界裏一個小小的角落。

被人捧在手心兒中的小奶貓不知在黑暗中呆了多久,終于又見到了陽光,它奮力動了動身體,用盡全力發出了一聲:“喵。”

雖然聲音很小,很虛弱,可它正努力證明着自己仍在塵世中掙紮。

“還活着!”

江辭雪驚喜地睜大了眼睛,露在帽子外的發絲在陽光下像是會發光一樣。

他忍不住看向了身邊的小夥伴,将自己的喜悅分享給了對方,“它還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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