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章

第 13 章

葉清圓疲憊至極地委頓在榕樹下的陰影中,藕粉色的裙子鋪開在地面,裙角也沾了泥土,飄落的榕樹葉子點綴在上面,像水面的浮萍。

她的臉色是失血般的蒼白,眼眶卻隐約有些發紅。

微微揚起臉,葉清圓将腦袋也靠在樹身上,攏在袖中的手指因脫力而顫抖着。

妖藤被漫天劍雨紮了個千瘡百孔,終于是偃旗息鼓。但葉清圓無法确定它是不是被徹底殺死,不能放下警惕心,縱使現在想短暫地歇息片刻,也必須分出注意力去關注遠處陰影裏任何細微的動靜。

識海中仍舊傳來撕裂般的劇痛,她勉強忍住痛楚,擡手揉了揉太陽穴,輕聲喚道:“系統,系統?”

千呼萬喚,那道冰冷的瑩藍色光芒終于出現了。

葉清圓現在很想痛打它一頓,她生死之際這位高貴的系統不說出來救駕,簡直是持續性裝死,仿佛是生怕她這個宿主多活一天。

史上還有比她更悲催的穿書者嗎?

奈何沒有膽量惹怒這位系統,她只有自嘲一聲,唇角牽起悲涼的笑容:“我有個問題要問你。”

微風吹拂,榕樹枝葉嘩嘩作響,滿目荒涼。

“在這個世界裏,我究竟有沒有生命危險?”

瑩藍色的光芒一閃,系統給予了肯定答複:“很抱歉,有。”

毫不意外的回答和毫無誠意的道歉,然而卻是鱷魚的眼淚,事到如今又對她提抱歉,有什麽用?

葉清圓忽然覺得非常委屈。

她閉上眼,深呼吸平複了心情,盡量趁機獲取更多的情報,為自己争取最大的利益:“在我之前,是否有穿越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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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次,系統很難得地沒有再吝啬言辭,“有,很多。但她們沒有一人堅持到第二個副本。”

葉清圓的嘴角僵硬一瞬。

微涼的風細細拂過脖頸,薄薄的一層汗被吹幹,她忽然覺得冷,“……她們都是怎麽失敗的?”

“死在謝盡蕪手中,無一例外。”

葉清圓腦子裏轟地一聲嗡鳴,臉上血色如潮水一般退去。她睜大雙眸,眸中因恐懼而泛起了霧氣,“是……他殺的嗎?”

滴答、滴答……

密林中霧氣愈發濃重了,彙聚在樹枝頭,凝成一滴滴晶瑩的水珠墜落。

系統機械冰冷的聲音響起:“她們靠近謝盡蕪的意圖太明顯,手段太過拙劣。”

原書中,謝盡蕪雖是一副俊朗清冷的少年相貌,實則性情極為冷漠陰郁。他似乎有厭人症,雖能在表面維持最基本的禮儀與客套,但也僅限于表面,他的骨子裏極度厭惡任何人的接近、試探。

葉清圓垂眸良久,終是無聲地嘆了口氣。

她的大部分人生都埋頭紮在試卷堆成的小山裏,她會哄人開心,可也僅限于對方是人畜無害的21世紀青少年。對付謝盡蕪這樣殘忍、扭曲的人物,她不能保證自己一定可以攻略他。

她并不是很聰明,未必就比之前穿越的姑娘們做得好。

葉清圓的臉色是說不出的虛弱蒼白,只覺前路荊棘叢生、舉步坎坷。她稍稍恢複了氣力,垂着頭,一只手扶住樹身,撐持着站起身來。

幸好她穿越過來的時間點,剛好處于謝盡蕪的殺性失控之前。他冷漠徹骨,卻也勉強可以自控,甚至有耐心去做出一副端方知禮的君子模樣,說明他尚且有幾分扭轉心性的可能。

葉清圓深吸一口氣,苦着臉給自己做心理安慰。

密林中寂靜已久,食肉妖藤應當是徹底死透了。枝葉的縫隙間有微風拂過,發出簌簌的輕微聲響。

葉清圓忍着頭腦的暈眩,彎腰拍打沾在裙角的濕潤泥土,可是還未等直起身來,遠處花木深處轟然一聲爆炸般的巨響!

林中靈壓頓時紊亂,遮天蔽日的濃霧與藤蔓被暴力清出一個偌大的缺口。

金色的陽光流淌下來,照亮整片密林。

葉清圓驚得一個激靈,連忙在榕樹後躲好,心頭一陣劇跳。陽光從身後照映而來,将大榕樹的影子投射在地面上。

隔着光柱裏飛舞的塵埃與落葉,她看見翠綠樹枝散落一地,揚起紛飛的落葉與碎花。一道清瘦颀長的身影踩着熔金般的餘晖,身姿端方、宛如天降地走向她所站立的地方。

謝盡蕪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冷淡的視線落在榕樹後那一角飄飛的藕粉色裙擺。

兩個人心照不宣地沉默着,分明知曉對方是誰,卻各懷心思地一言不發。

葉清圓微微側過頭,垂下眼眸,看地上那一道被夕陽拉長的身影。挺拔的肩背,衣袍下擺繡制的紋樣開阖如雲,步伐不急不慢,閑庭信步,通身卻是陽光都照不暖的冷漠氣息。

她只有一瞬的出神,那道修長的影子卻越來越近。由朦胧到清晰的輪廓中,劍穗随動作輕搖擺動,垂墜的玉璧光潤平滑,反射着熔金般的流光,在那只撫在劍鞘的玉白手背上蕩出又一輪耀眼殘陽。

來人頓住腳步,站定在榕樹邊,與她隔着三步遠的距離。

葉清圓如夢初醒般慢慢地擡起頭來。

落日映照的盡頭,謝盡蕪站在那裏,肩頭灑滿了熔金般的碎光。他身姿卓然,臉白如雪,身前是一片濃郁藤蔓泛出的森森冷意,身後卻遍灑溫暖的陽光與落葉飛花。

他輕挑起眉,連發梢與眼尾都跳躍着點點的微光。

縱使葉清圓現在對他又讨厭又畏懼,然而視線交彙的一剎那,她的眼神仍忍不住在這張臉上多停留了一瞬。

清俊湛然,秀骨天成。

他的神情冷肅,眼中一派疏離。然而,終究抹不去那渾然天成的少年氣息。

“謝公子,是你呀。”

葉清圓的裙角都髒了,沾了污泥和落葉,額前的碎發也有些淩亂。她隔着金黃色的陽光望他,上挑的眼尾泛着紅,唇上的胭脂洇開,抹在蒼白的臉頰上,模樣是說不出的可憐。

可惜,謝盡蕪對她這副狼狽模樣沒有任何觸動,依舊是漠然的模樣,一雙漂亮的眼珠冷得沒有任何溫度,像在冰冷的潭水中浸透了。

他淡聲開口:“葉姑娘,在下受江姑娘所托,将你帶回。”

“哦,”葉清圓與他目光相觸的一瞬,心裏猛地一怕,系統的話猶在耳邊。

或許是今天的歷練讓她太過疲倦,完全打不起精神再與他周旋,當即逃避似的低下頭去,“那麻煩謝公子了。”

謝盡蕪的眉微微蹙了一下,她恍若未覺,依舊低着頭,慢吞吞走到他身邊,“走吧,謝公子。”

身前的人沒有任何動作,葉清圓頭昏腦漲,太陽穴連着眼眶那一塊都突突地疼。她等了許久,一道聽不出情緒的聲音終于從上頭傳來,“你很失望嗎?”

“……什麽?”

“來的人是我,你很失望嗎?”

葉清圓腦思緒混亂,不想搭腔。

謝盡蕪的視線下移一瞬,又很快避開:“你的傷不要處理一下?”

“咦?”葉清圓一下子清醒了,“我受傷了?”

她慌忙低頭去瞧,手臂內側的軟肉不經意擦過襦裙,強烈的痛感後知後覺地湧上來,她的臉色忽地煞白。

映入眼簾的是被鮮血染紅的衣袖,手腕的傷口沒有得到及時處理,已然血肉模糊,殷紅的血甚至順着手腕與指尖流淌、幹涸,又洇開在棠梨色的裙角,像是飄落、融化的點點紅梅。

傷口的周遭還有青紫的浮腫痕跡,想必是方才與食肉藤蔓纏鬥時被攻擊到。情況緊迫,她那時只覺得手臂一陣火辣辣的劇痛,卻根本沒有察覺到鮮血漫出。

葉清圓自小嬌生慣養,何曾受過這麽重的傷?當即慌得雙腿一陣陣發軟。她顧不得形象了,顫抖着手從裙角撕下一塊布,沒曾想稍微用了力氣,剛止住血的傷口竟撕裂開來,新鮮的血液緩緩滲出,蜿蜒蔓延到手背上。

她欲哭無淚,手忙腳亂折騰了一陣,也沒能單手将布條系在手腕止血。

正焦急間,頭頂忽地傳來一聲似有若無的嘆息:“葉姑娘,妖藤分泌出的汁液有毒,你這麽粗暴地将傷口纏住亦是無用。”

謝盡蕪垂下眼簾看她,眉梢微挑,薄薄的唇勾起一個無奈的笑:“需要先解毒。”

難怪那藤蔓總攜帶一股濃濃的血腥惡臭,也難怪自從被藤蔓攻擊一次之後,她總覺得頭痛欲裂,連胸口也忍不住煩惡起來。

這食肉妖藤果真不是什麽正經藤蔓,濃郁翠綠的葉片下藏滿了堅硬的倒刺不說,刺上竟還沾着毒,從各種角度來說,這都是點滿了攻擊技能啊!

事到如今,性命要緊。葉清圓揚起臉,唇角微彎,望着謝盡蕪的目光澄明溫和,帶着暖融融的誠懇:“那……謝公子,可有解毒的辦法?”

“有。”謝盡蕪勾起唇角微笑,可說出口的卻是另一番話,“可我為何要救你?”

葉清圓勉強扯起一抹笑:“謝公子,我們畢竟相識許久了,不是嗎?”

謝盡蕪偏過頭,眸中冷光一閃而逝:“我的身邊不留修為平平的人。”

葉清圓僵硬了一瞬,眼中的光芒逐漸暗淡下去。

是啊,對此時的謝盡蕪而言,這世間就是個弱肉強食的殺戮場,唯武力與計謀決定一切。她不會拳腳功夫,只會畫符,腦袋又不是很聰明,看不懂那麽多勾心鬥角。

行進路上又幫不了什麽忙,甚至還占了他的本命珠。

在他的眼中,自己可不是一無是處嗎?

葉清圓心裏冷了下去,沒好氣地道:“可謝公子來到這裏,不是為了帶我回去嗎?”

這鬼地方瘴氣濃重,妖藤遮天蔽日,若不是受江雲初所托,他有什麽必要在此浪費時間?

她眼裏的光芒慢慢黯淡下去,謝盡蕪垂眸看她,唇角戲谑的笑意也莫名隐去了。

“你留在這裏,恰好能喂飽那株妖藤,畢竟它已經餓了太久了。”他收斂笑意,一壓眉頭,那雙黑曜石般的眼瞳頓時冷得徹骨,“我親自來此,也只不過想知道,它是否還有力氣進食。”

“至于受江姑娘所托……”謝盡蕪輕聲道,“很抱歉,我來晚一步,葉姑娘已經被妖藤殺害。”

他眯起雙眼,眸帶戲谑:“總歸這裏的情況,江雲初又看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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