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崖底
15、崖底
嚴綠聽了他這話,忍不住翻了個白眼,這小孩人不大,口氣倒是不小,他自己都說了這懸崖有三千多米高,那以他們倆現在這個年紀,不要說攀爬了,就算是走平路也要走上大半天,萬一中間滑手滑腳,再耽擱點功夫,受點傷,就更是得爬到猴年馬月了。再說就憑他們現在的輕功,爬個樹,翻個牆什麽的還可以,真要飛縱這千丈懸崖,可就真得是力不能及了,只怕飛不了幾丈就會氣力不濟,立時便會直挺挺地摔下來,一條小命頃刻間就交待了。
她想到這裏,忽然覺得自己的心情也有些不好了起來,所以說,這做小孩子真是有太多掣肘之處了,這種很多時候都有心無力的感覺,真是相當讓人憋屈,她前世受夠了這種無力感,才咬緊了牙關、拼了命練得一身銅皮鐵骨、一顆心也給磨砺得堅硬異常、水火不侵,這才總算在高手如雲,極度危險的特衛領域站穩了腳跟,一切正是風生水起的時候,偏偏老天似乎是要繼續考驗她一般,竟讓她重新回到了這手無縛雞之力的年紀重新再活一回,當真窩火。
然而她素來是個不認命的人,不管在哪兒還是按照自己認準了的路下功夫,這幾年來,她卯足了勁兒練武,自認為很快便可以如同前世一般,獨擋一面,卻沒想到一出山,就遭遇了各種挫敗,先是被瑛姑和武三通輕松制服,又淪落到這個鳥不拉屎的地方,進得來出不去,只能跟這個小瘋子做鄰居,實在是悲慘透頂,一時間連話都懶得說了。
那何太玄興致勃勃地憧憬着自己練好絕世輕功之後的飛天遁地、無所不能,說了半天卻沒聽到嚴綠的回音,他轉過頭來一看,正見嚴綠冷着臉一言不發,想來他并不知道嚴綠是在為她自己的能力不足而抑郁,還道嚴綠瞧不起他們昆侖的武功,故而,怒上心頭,刷地一下站起身,沖着她吼道:“喂!你這是什麽意思?難道是不承認我們昆侖的‘龍飛九天’是絕頂高妙的輕功身法麽?”
嚴綠正想着既然這孩子都可以獨自好好地在這谷底生活一年,在想好如何上去的完全之策之前,不如就在這谷底好好生活一段時間好了,正好還可以不被打擾地好好修習修習武功,免得以後出去,再遇到什麽人,交手的時候還是那麽不濟。
她心中正想着這些事情,因而根本就沒有注意聽何太玄說的是什麽話,自然也是沒有回答的,然而她這一種面無表情的模樣,看在何太玄的眼中便似一種十足十的蔑視之意,故而,他上前兩步站在嚴綠的跟前大聲道:“你且起來,我們再比過,這一次,咱們只比輕功,看看是你的那甚麽不知道名字的輕功厲害,還是我的‘踏雪無痕’厲害。”
嚴綠還沒完全回過神來,猛然間見到他氣鼓鼓地站在自己的面前,叫嚷着什麽要比試,看了看山洞外已經幾乎全黑了的天色,她心中十分無奈,覺得跟這種小屁孩幾乎完全沒法溝通,便站起身來道:“不比了,我要回去睡了。”
那何太玄見她如此,更是生氣,跟在她後面喊道:“喂,姓嚴的,你這是瞧不起我們昆侖派,等我練了‘龍飛九天’,嗯,那得先練‘雲龍三折’,總之,我們昆侖派的輕功,那是天下無雙的,你不跟我比,是怕了吧?”
嚴綠轉過頭,盯了他一眼,見他還沒有要住嘴的意思,便冷笑了一聲道:“好個天下無雙,你再本事,還不是出不去,一年都過完了,還是只有乖乖蹲在這崖底,等你師父來接你,我同你說,你只管自己在這裏吹牛吧,我要回去睡覺了。”
她說完,就幹幹脆脆地出了這個山洞,往自己前日栖身的那棵大樹邊走去,何太玄見狀,連忙出聲喊她,見嚴綠頭也不回地往外走,倒有些不好意思,只是他素來驕傲了些,終究還是沒有拉下面子追出來。
嚴綠出得山洞,見天色已經快全黑了,再趕到那日的樹下已經來不及了,便在不遠處另找了個大樹下面安了身,照舊鑽木取火,折騰了一番,方才閉眼睡了一覺,心中卻已經想着也要尋個石洞來好生安頓下來了。畢竟,她已經預備在這崖底長住幾年,潛心修煉武功,極度需要一個能遮風避雨,且不被打擾的環境,不過想到那個聒噪的鄰居,她卻不由得暗暗嘆了口氣,雖然她想安靜,只怕,有那位少爺在,她想一個人安靜地生活,恐怕也不過是種奢求吧。
果然,第二天一大早,她再一次被何太玄的練劍聲吵醒,她嘆了口氣,收拾好了東西,重新出發,繼續去叢林中找路,任由那少年氣急敗壞地追上來,就是懶得開口同他說話,對于他什麽比試輕功啦,武功啦的各種話題,一律無視。只管獨自去林中找了前日留的标記,繼續往崖邊探索。
如是半個月過去,她在水邊不遠的大樹上為自己建了一座樹屋,又找了個岩洞作為秋冬和下雨天時候的栖身之所,此外,也總算勉強探索完了整個谷底的地形。何太玄先時還總吵着同她比試,後面竟然也開始了偷襲的那一套,她總是絲毫不戀戰,躲避為多,她吃準了這孩子不會真地傷了她,便也不認真同他計較,想來他不過是一個人在谷底太寂寞了,好不容易多了她這個伴,自然要好好地嬉戲打鬧一番了。
只是她向來不是個很有童心的人,這一個被老頑童無數次鄙視和嫌棄過的缺點,導致她終究還是沒有同何太玄這高傲別扭的小孩成為什麽莫逆之交。但是,在這沒有其他人打擾的山谷中,她卻同他也以一種奇怪的方式一直相處下來,每天一個人修習九陰真經的心法和全真劍法、空明拳法,日子過得飛快,偶爾心情好了,也同何太玄切磋一番,一晃眼,就過了大半年的光景。
時間相處的久了,嚴綠也完全摸清楚了何太玄的脾氣,這就是個性子狂傲了點的小破孩,但凡聰明出衆的孩子身上都有點這種小脾氣,而他也确實有高傲的資本,不但會武藝,竟然還會下棋,每天除了練武和騷擾她之外,也常常自己一個人撿一堆石子,劃個棋盤,蹲在地上,自己同自己下棋。他最開始還打算邀請嚴綠一起來玩兒來着,被嚴綠堅定地拒絕了,她每日裏除了練功之外,還是習慣在山谷中走動一番,一來是練習練習腳程和體力,二來也可以繼續熟悉熟悉谷中的地形,為以後出去的路徑選擇做好準備,再沒有多的時間陪這孩子玩兒這種她原本便不怎麽感興趣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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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那孩子精力實在充沛,折騰了這麽多樣還不算,一般在她探路的過程中,他總是十有八九要在中途偷襲一番的,或是在前面某個拐角處十分倨傲地等她,他比她早入這谷底一年,本來已經将這山谷的大半地方基本摸熟悉了,故而之前見嚴綠不停歇地每天探索,原本是十分不屑一顧,然他到底還是小孩子,後面見嚴綠竟連他沒去的山谷深處都去了,方才來了興致,卻也別扭着不肯一起走,總是或前或後地跟在她左近,弄成做探險游戲一般的模樣了。
自然,為了增添游戲的趣味性和他那顆不安分的好勝心,他還是常常提出要同嚴綠切磋的要求,屢屢被無視之後,便開始偷襲,只想激得嚴綠同她動手,那一臉捍衛師門榮耀的模樣常常令嚴綠哭笑不得,不過她深知實戰對提升功力的重要性,便也漸漸縱容了他,不時同他過上幾招,有時比劃一下拳腳,有時是劍法,随着內力的充盈,連輕功也一起比試了起來,漸漸地,大有進益,比試一回劍法,周圍的草木都如同被暴風雨洗劫過一般凄慘,較量一回輕功,也常常可以跑出老遠,最遠竟能到了山崖邊。如此,不過一年多的時間裏,他們已經幾乎将這偌大的山谷踏了一個遍。
由于墜崖時,嚴綠毫無準備,那些武三通給她預備的衣服,自然是連一件都沒有來得及帶的,幸而何太玄的師父在山洞中給他預備了不少衣服,足足有三年份的,嚴綠便毫不客氣地取用了,何太玄雖然嘴巴上聒噪,性子上倨傲,但在這些生活瑣事上,其實同嚴綠還是常常互相照拂,故而對她這種行為也是默許了的,甚至連第一件衣服,都是他故意板着臉丢過來給她的,偏偏還找了個什麽“為了賠償同他比劍時被他的劍氣劃破了的衣服”這麽白爛的借口。
嚴綠也不說破,看着自己的一身衣服已見殘破,便接過去找了地方換過,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昆侖山終年被白雪覆蓋的緣故,這淩虛子給何太玄準備的衣服也都是一水兒的白色,十分不利于野外這種艱苦生活,她穿了幾天,覺得十分不便,就重新換了原來的舊衣服,将新衣服專門用了樹汁煮水染成了綠色,不理會何太玄的驚聲質問,自顧自地将這自制的“迷彩服”穿在了身上。由得他一個人白衣如雪,四處小心着別給什麽花汁草葉沾染到。
這樣的生活倒也算是安閑舒适,然而正所謂樂極生悲,某一天兩人比試輕功,先是順着密林狂奔,後來興起,竟直接往山崖上沖刺了起來,正沖得興起,稍微落在後面些許的嚴綠卻忽然見到前面的何太玄一個踉跄險些撲倒在地,又如同見鬼一般跳将了起來。嚴綠本就在他身後不遠處,腳程也十分快,剎車不及,直接撞在他身上,卻不想他腳邊正有一個深邃的岩洞,他本就沒有站穩,又給嚴綠這麽一撞,便無法再保持平衡,直接栽倒,臨跌倒前卻本能地抓住了嚴綠的手臂,結果便是兩個人一起滾入了洞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