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你就是我的財神爺
你就是我的財神爺
她生前是個啞巴,說不了話,死後也習慣性認為自己不會講話,就幹脆不說了。
秦睿握着她的手,溫柔地說:“你爸爸他……有他的事要做,你先走,不要擔心他,等他做完了該做的事,你們還能見面。”
小姑娘一聽,眼眶瞬間紅了,她父親為了賺錢給她治病才幹了許多傷天害理的事情,可是直到最後她都沒跟父親見上最後一面。
“到時候打扮漂漂亮亮的去見他,告訴他,你很愛他,好嗎?”秦睿輕輕拭去她眼角的淚水。
小姑娘傷心地點了點頭,在秦睿面前消失不見了。
看着空蕩的牆壁,秦睿愣神良久,直到天邊傳來雷聲,他才悠悠回神,機械地站起身拿起桌邊的雨傘出了門。
狹窄的街道一旦遇上下雨天就會彌漫起潮濕腐爛的氣味,落在地上的雨水激起一片水霧,帶着髒污的泥水沾了行人一褲腿。
路邊的小賣部裏亮着燈,陸嘉目不轉睛地看着電視裏的內容,連抽了一半的煙灰都忘了抖掉。
小賣部老板拿着抹布擦了擦玻璃櫃臺,瞟了一眼陸嘉腳下的煙灰,無奈地嘆了一口氣,“這條新聞今天剛出,新鮮炙熱,晚飯之後在各大平臺輪番播放,你看了好幾遍了。”
陸嘉低頭抽了一口煙,悶聲說:“太突然了,我上午才跟馮院長見過。”
香港私人醫院的保安隊長王松舉報出身醫學世家的院長馮予倒賣人體器官,并向警方提供二人常年合作的證據。
不知道是否因為分髒不均,王松把自己也供了出去,來了個魚死網破。
懸壺濟世的院長成了索命的惡鬼,一時之間輿論嘩然。
“知人知面不知心呗,他已經被警方帶走了。”老板坐在櫃臺後的凳子上,捧起一杯茶喝了起來。
“這到底是個什麽世道啊。”陸嘉低頭喃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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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操蛋的世道呗,外面下雨了,要不你在這坐會兒,等雨停了再回去吧,我給你倒杯茶。”
老板在櫃臺裏摸出一個紙杯子,正要拿茶葉呢,陸嘉忽然出聲:“不用了,就幾步遠,我避着點兒就淋不着雨,再說了,秦睿還等我回去呢。”
老板頓了頓身子,“要不我給你拿把傘吧,等天晴了給我也一樣。”
“也行。”
陸嘉點點頭,将買煙剩下的零錢全部投進小店的慈善捐款箱裏。
小賣部老板是老住戶了,人緣極好,平時對人也溫和,陸嘉有時候煙瘾來了又沒錢的時候,人家還經常同意給他賒賬。
“秦睿回來了,你有錢不得先緊着他用嗎,捐贈這事兒有能力再做也行。”老板勸了一聲。
“我這是積德行善給自己積點兒善緣,天天拜財神,可這財神就不保佑我,上午剛給人看完事兒,下午回來錢就被收走了,都沒在我手裏捂熱乎。”陸嘉說起此事,憔悴的整個人仿佛老了十歲。
“還好秦睿是個小子,這要是個閨女,能養得愁死你,操心這,操心那。”老板笑得眼睛彎了起來。
“呵,比閨女還麻煩,”陸嘉想起秦睿被人打了一巴掌就心疼,“又不能跟我過一輩子,他早晚要……媽的,我還想着給他攢錢買房子娶媳婦呢……”
門鈴忽然響了一聲,倆人齊刷刷看過去,秦睿推門進來,收了傘,雨水滴落在地。
“得,大姑娘來了。”老板打趣道。
秦睿一聽,皮笑肉不笑地對老李說:“叔,你說誰是大姑娘啊?”
話語中的寒意和不滿讓老板噤了聲,甚覺無趣挑了挑眉,跟沒說這話似地喝了一口手中的茶。
“我剛要借傘呢,正好你來了,走吧回家。”
倆人一塊兒走出小賣部,秦睿撐着傘走在陸嘉身邊,像是要捕捉到他神色中的異樣一般,目光始終打量着對方臉部柔和的線條。
可陸嘉只是沉默地抽着煙,一言不發。
終于,走到樓梯口的時候,陸嘉手中的煙抽完了。
秦睿皺了皺眉,收了雨傘,吐槽道:“你能不能不抽煙了?本來就沒幾個錢,零錢你又給那老頭了吧?”
小賣部老板肯定是個壞老頭,誰家老板會在店裏擺一個慈善捐款箱啊,肯定把別人捐得錢自己昧下了。
陸嘉的眼睛在黑夜中閃爍着異樣的光芒,“睿睿,我是個好哥哥嗎?”
秦睿張了張嘴,“怎麽忽然問這個?”
“你跟着我,吃不飽穿不暖,我不是一個好哥……”
“說什麽屁話呢?”秦睿打斷他,激動地一把抓住陸嘉手腕,“這突如其來的事情誰能料到,再說了,要是真吃不飽穿不暖,我能長這麽高,長這麽結實嗎?”
陸嘉擡眸一看,是啊,秦睿已經比他高出了半個頭,面龐精致帥氣,也能夠獨當一面,這麽出衆的少年是他養大的,想想都無比自豪。
“算了算了,我明天去趟報社,趕緊回去睡覺吧。”陸嘉拍了拍秦睿的肩膀,轉身上了樓。
秦睿亦步亦趨地跟在他身後絮叨:“我也要去,我能去嗎?哥,你就讓我去吧,好不容易放假,我不想一個人待在家裏。”
“給你報旅游團的時候你怎麽不去,要是那個時候就交錢給你送進去了,你不就能好好玩了嗎?”陸嘉止不住地嘆氣。
“成天待在學校裏,十天半個月才能回來一次,我不想離開你太久。”秦睿嘟囔着抱怨。
當初讀高一的時候一個月才能回家一次,他不想離開陸嘉太久,才發奮圖強,可誰知道,上了大學更不能随便回家了,他腸子都悔青了。
秦睿剛到他身邊的時候,陸嘉為了賺錢不能帶着他工作,就把他一個人哄睡了放在家裏,結果緊趕慢趕在兩個小時內趕回家,卻見秦睿坐在床上哭。
小小的一團,哭得嗓子都啞了,給陸嘉疼得心髒直抽抽,把他抱進懷裏,秦睿就摟着他脖子哭,陸嘉哄了他一晚上。
後來他幹什麽都會帶着秦睿,給人家看事的時候把秦睿放在主人家裏,秦睿長得精致漂亮又讨喜,并且看在他的面子上,主人家還會多給陸嘉一些報酬。
陸嘉工作的地方秦睿也熟悉,要去就去吧。
第二天一大早,秦睿很罕見沒睡懶覺,一大早就爬起來洗臉刷牙,等陸嘉收拾完自己,他已經像條等待主人領他去遛彎的小狗一樣,神采奕奕的守在門口了。
“哥,今天要是沒什麽事的話,等你下班了咱們出去玩吧。”
鴨舌帽下露出一雙深邃勾人的雙眸,殷紅的嘴唇挑着一抹邪笑,配上黑色耳釘,渾身上下都洋溢着痞帥不羁的少年氣息。
“看情況吧,”陸嘉拽了拽他身上單薄的寬松體恤,“你穿這個不冷嗎?剛下完雨,你又剛發過燒,換一件吧。”
秦睿上下打量自己一番,“我覺得挺好的啊,每次穿着這一身去你們報社的時候,都有一堆人朝我抛媚眼。”
陸嘉強忍笑意啧啧兩聲,“你這麽勾人,我把你送到夜店去賺錢吧。”
“有你這麽當哥的嗎?給自己弟弟送夜店去,虧你想得出來。”秦睿憤憤地雙手抱胸。
“昨天是誰放出狠話說要錢沒有要命一條?有本事把你賣了還債的?”
“我開玩笑的嘛。”
“那我也是開玩笑的,我怎麽舍得啊,走吧。”陸嘉笑着拽了他一把。
陸嘉騎着小電驢,帶着秦睿吹着清晨的冷風往報社趕。
香港娛樂業很發達,各類大小報社層出不窮,陸嘉工作的是一家小報社,背地裏是一家抓鬼除妖的民間靈異事件調查組織。
五年前因緣際會,陸嘉在一場獵妖行動中和靖堯堂的人撞一起,對方欣賞陸嘉,就拉他入夥了。
雖說用這個詞不太合适,但陸嘉好歹混上了個飯碗。
香港目前的情況真是遍地都是神棍,都搞成通貨膨脹了,要想靠名聲,守株待兔等着顧客找上門,那跟等着自己餓死沒區別。
跟着陸嘉上了樓,路過前臺的招財貓,招呼聲就響起來了。
“哎呦,小秦今天也來了?”
“好久不見啊,弟弟又帥啦!”
“吃飯了嗎小秦?陪姐姐出去吃個飯啊?”
“要去一起去吧。”
一大堆招呼的聲音愣是沒有一句問候陸嘉,沒有秦睿的時候他還能打個招呼搞好一下人際關系,秦睿一來,別人的注意力都聚集到他身上了,完全注意不到他。
秦睿跟他打了個招呼就跟幾個姐姐出去吃早飯了。
陸嘉自顧自地打開總經理辦公室的門,裏面那位帶着金絲邊框眼鏡的大爺正專心致志地玩着數獨游戲呢。
陸嘉在門口扯出一抹狗腿的笑:“老板~”
陡然被打斷的興致讓霍修遠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接弟弟要接好幾天?老實說,接私活去了吧?”
“唉,別提了,”陸嘉擺了擺手,“我最近的運勢真是低到極點了,好不容易賺了筆錢,上午到手下午就被收了,那客戶還進去了。”
“進去了?”霍修遠放下手中的雜志,“這麽快?莫不是那私人醫院的院長吧?”
“你怎麽知道?”陸嘉滿臉驚詫。
“電視裏不都放了嗎?”霍修遠跷在桌子上的二郎腿晃了兩下。
陸嘉從兜裏摸出一盒煙,給霍修遠遞了一根,順手幫他點上火,然後才輪到自己,“我想準備收拾收拾去一趟東北。”
“接到大活了?準備去東北燒錢。”霍修遠嫌棄地吐槽。
“不不不,是辦事,霍總,我今天來找你,就是想讓你幫我一個忙。”陸嘉滿臉堆笑。
霍修遠輕哼一聲,“讓我給你找活對吧?”
霍修遠知道陸嘉家境不行,他自己也是個講義氣的人,坐在一把手的位置上沒少給下面的人謀福利,這些年陸嘉在他的蔭蔽之下,事業挺順。
“霍哥,你可是我的財神爺啊!”陸嘉嘴角都快咧到耳朵根了。
“少來這套昂,”霍修遠把腳從桌子上挪下來,煙搭在煙灰缸上,“不過,我這邊還真有活,這兩天剛接到,不過這個地段之前出過許多兇案,咱們幾個爺都去外地出活兒了,其他人我不敢讓他們接。”
“什麽地段?”陸嘉問。
霍修遠拿出一份文件遞給他,陸嘉接過之後一看,眉頭立刻擰成一團。
顧客是位老太太,身為大老板的兒子包養了一個小三,給那小三在大埔買了一套別墅開始金屋藏嬌,這種事在暴發戶身上很常見,可她兒子自從跟那女人在一起,精神就日漸低迷。
從前天開始,他兒子在和那女人回別墅之後就失蹤了。
“大埔,新娘潭路……”陸嘉目光凝重,眉頭越擰越緊。
“霍哥~”
和陸嘉出奇一致的谄媚聲在門口響起,秦睿提着一大堆盒飯走了過來,滿滿一大堆,能吃兩三天,“你們吃早飯了嗎?我專門給你們買了一些。”
“是你買的還是外面那些姐姐給你買的?豔福真不淺。”霍修遠打趣道。
秦睿将盒飯跟獻寶似的在辦公桌上一字排開,嘴甜地說:“那都是姐姐們的好意,我說要給霍哥買,她們就把各種都買了一份,讓我帶來給你。”
“你小子。”霍修遠哼哼兩聲開始吃飯。
“看什麽呢?”秦睿把一份粥端到陸嘉面前,見陸嘉不為所動,他好奇地湊過去,“在新娘潭路買房子?這地方老邪門了,命挺硬啊。”
“那邊住得人挺多,只能算他倒黴,招惹到不幹淨的東西了。”霍修遠喝了一口豆漿。
“要先跟這位老夫人談一談。”陸嘉淡道。
“肯定啊,報酬什麽的得見了她才能定下,不過我覺得她給的錢應該不少,你确定要接嗎?要不等哥兒幾個回來一起去做。”霍修遠說。
“等那幾個爺回來,估計她兒子的小命都交代了,速戰速決吧。”陸嘉漫不經心地放下手中的文件。
“确實等不得,萬一這老太太一着急找了別家,錢就拿不到了,到時候事從權宜,再多敲一筆,”霍修遠将宰客說得坦然,“有了錢你就可以去東北了,到時候我給你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