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他才幾歲啊
他才幾歲啊
他恨不得倆人現在還住在地下室裏,擠在那張一米五的小床上,秦睿不知道兩個大男人睡一張床怎麽了,怎麽陸嘉就搞得跟秦睿是個大姑娘似的,還要男女有別呢?
見秦睿不說話,面上看不出喜怒,陸嘉無奈嘆了口氣,手指挑了一下他耳垂上的黑色耳釘,說:“我給你買幾套衣服吧,你把你這套行頭換一換,打扮得流裏流氣,一點兒大學生的樣子都沒有。”
秦睿垂下扇子般地睫毛,嘟囔道:“那你順手再給你自己買幾套吧,我暑假怎麽過我自己看着辦,不要你管。”
哎呦呦,好稀奇啊,以前秦睿可是恨不得把自己生活中的一切瑣碎都交給陸嘉去打理,現在竟然不讓陸嘉管他了,這小子分明就是在賭氣。
陸嘉挑了挑眉,語氣放得柔和:“好啦,你不想去旅游團哥就不讓你去,你暑假愛幹什麽就幹什麽,行嗎?”
秦睿悶悶地點點頭,跟在他哥後面走進一家地下商場。
陸嘉認真仔細地挑了幾件衣服,然後去結賬,趁着結賬的空隙,秦睿迅速去隔壁電話亭撥通一個號碼,低聲對電話那頭說:“喂,我哥賺了五萬,你們趕緊過來收賬!”
“睿睿?”
“唉。”秦睿跟做賊似的,連忙把手機放下,皮笑肉不笑地看着陸嘉。
陸嘉拿着一件T恤,見他臉色有些不對,“你幹嘛呢?”
“剛剛我同學打了個電話,商量着大四實習的事兒呢,怎麽了?”秦睿臉色恢複如常,将電話挂斷,走了過去。
陸嘉沒多想,拿着T恤在他身上比劃兩下,“怎麽樣你覺得?”
“藍色的,我不喜歡,穿出去跟公園打太極的老頭一樣。”秦睿毫不客氣地拒絕。
陸嘉啧了一聲,“成天到晚,不是穿白的就是黑的,你cos黑白無常啊?換着顏色穿穿多好,還那麽年輕,穿點兒顏色鮮豔的衣服,人看着也有朝氣些。”
“就我這張臉,想不朝氣都不可能。”秦睿對自己的長相格外驕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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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嘉瞟了他一眼,本想促狹他兩句,但秦睿這張痞帥的臉确實無懈可擊,他嘆了口氣,指了旁邊一件,“這件米白色的呢?”
“那就這個吧。”
陸嘉賺了筆錢,心頓時飄到雲端去了,一晚上沒睡也不困,拉着秦睿在地下商場東逛西逛,買了一堆衣服、日用品,完事兒之後又拽着秦睿去跳蚤市場走了一圈,老貨沒淘到幾樣,黃紙朱砂搞了不少。
香港和廣東距離近,廣東福建一帶非常信鬼神,風水師、道士、相師等等,在這一代非常吃得開。
香港的政策和內地不一樣,随着八九十年代電影事業騰飛,恐怖片和僵屍片的興起,香港被附上一層神秘的面紗,越來越多的人來到香港,除了內地幾個大宗,就連國外的驅魔師,降頭師,乃至日本的陰陽師,都在香港紮堆了。
一時之間,竟遍地都有“鬼”。
跳蚤市場除了一些花鳥魚蟲,還有什麽古玩玉器,裏面假貨不說占一半吧,起碼占百分之九十九。
秦睿剛退燒,又一晚上沒睡,真經不住陸嘉這麽折騰,怎麽都不願意陪着他繼續逛了。
陸嘉直嘆氣,想着看了那麽多老物件,聽攤主一個勁兒鼓吹這是什麽法器,結果他仔細一看,嘿,還沒秦睿上次淘得小寶塔好使,他倒是想讓秦睿幫忙看一看選一選,但是他臉色不好,陸嘉實在擔心,就連忙帶秦睿回家了。
傍晚時分,幾個小孩在狹窄的樓道裏嬉笑打罵,偶遇一間大門敞開的房間,這裏很多住戶都喜歡在晚上把房門打開透氣,很普遍,他們也沒多想。
可裏面卻傳出了怒吼和打罵聲,這夥愛湊熱鬧又好奇的小孩就悄悄圍了上去。
只見裏面坐着幾個光着膀子,身上紋着亂七八糟的壯漢正揮着手裏的拳頭正在恐吓別人。
坐在沙發裏的大牛抽着煙,生着疤的眼皮耷拉着。
陸嘉和秦睿雙手抱頭蹲在地上,都不敢擡頭。
粗壯的腿往地上一跺,陸嘉身子一震,覺得地板磚都要被他踩裂了,大牛咧開嘴把煙拿下來捏在手裏,指着一地的袋子,大罵:“陸子,你他娘有錢不還,還買這麽多東西,打算卷款跑路?當哥幾個吃素的是不是?!”
說着,他揮起手就要打陸嘉,陸嘉吓得直縮腦袋。
陸嘉不是不能跟他打架,只是這個大牛,人如其名,頭腦簡單四肢發達,身壯如牛,一個大屁股墩把小沙發填得滿滿當當,就因為他腦子簡單,聽上面的話,所以就特別适合幹收債的活兒。
俗話說得好,秀才遇上兵,有理說不清,陸嘉要是真跟他動手,這狗日的一旦被激怒,那就跟條瘋狗似的,見人就咬,陸嘉權衡利弊,還是避開鋒芒。
跟陸嘉一比,秦睿就悠閑很多了,一雙漂亮的眼睛正往門外瞟呢,見着幾個圍觀看好戲的小屁孩,他頓時就有些不痛快,有一種丢臉丢出家門的感覺。
陸嘉賠笑道:“牛哥,您消消氣兒,我這錢不是剛拿到手嘛,正考慮着讓您給帶回去呢,您看您還親自上門了,真給兄弟面子。”
“五萬昂,少一個子都不行!”旁邊有人接話。
大牛重重哼了一聲,似乎是在告訴陸嘉:聽見沒有,拿不出來卸條胳膊!
陸嘉咽了下口水,嬉皮笑臉地說:“牛哥,這錢剛拿到,我就去買了點兒必需品,怎麽也花出去小三千了,這五萬是真湊不齊,您看要不四萬?”
大牛一聽,頓時來了火氣,肥短的大手把茶幾拍得砰砰作響,跟放炮似的,“你他媽還跟我讨價還價!”
陸嘉心髒狂跳,腦袋埋得更低了,他正在腦子裏瘋狂組織語言準備把這茬給蓋過去,誰知,秦睿跟腦子抽了似的,沒好氣地嘟囔一句:“要錢沒有,要命一條,有本事你把我賣了還債。”
陸嘉瞪大眼睛,看他跟看鬼一樣。
大牛身邊的狗腿子蹲下身,伸出手準備看看秦睿的長相,秦睿緊緊抱着腦袋不給看,那人火了,照臉就給了秦睿一巴掌。
就這麽忽然挨了一下,秦睿自尊心嚴重受挫,他單膝跪地,後槽牙咬緊,瞪着血紅的眼睛就要撲上去跟那人打架。
陸嘉一把将他抱進懷裏,手捂着他發紅的臉。
秦睿塊頭不小,陸嘉一抱他,自己也因為慣性跌坐在地上。
陸嘉對大牛低聲下氣地說:“牛哥,我們家的情況你是知道的,睿睿才幾歲,他懂什麽呀,就是小孩子胡言亂語,您別放心上。”
“大哥,這小子長得還真是好看。”那人笑眯眯的說。
秦睿氣得手腕青筋暴起,渾身肌肉緊繃,宛若做好了戰鬥的架勢,他剛從陸嘉懷裏彈起兩厘米,陸嘉又把他按回去了,捂着他的臉抱在懷裏。
“這位哥,你真是說笑了,我弟弟怎麽可能是邪神,他就是小時候腦子出過問題,您諒解一下。”陸嘉不可能讓秦睿這個時候鬧,這些人要是今天在這裏出事了,陸嘉在香港也就待不下去了。
秦睿窩在陸嘉懷裏,幽怨地看了他一眼。
“但這小子長得真是好看,唇紅齒白,小白臉一個嘛,看着身材也不錯……”那人望着躲在陸嘉懷裏的秦睿,眼中閃着興奮的邪光。
陸嘉把秦睿護得更嚴實了,秦睿把臉往他哥懷裏一埋,手緊緊抓着對方的衣服。
大牛操起桌上的玻璃杯沖那人砸去,“你個二椅子怎麽他媽看見個男的就喜歡,真他媽惡心,上面說了,真到還不起債了才能動他倆,”那人吓一跳,玻璃杯在他腳下碎成渣,大牛轉頭瞪着陸嘉:“五萬,趕緊,別耽誤大家時間。”
“我只能拿出四萬五,做這一行的也需要本金,您是明白的,要是什麽都沒有了,這生意真做不下去。”陸嘉跟他講道理。
大牛将煙頭撚滅在茶幾上,“陸子,這個道理哥不是不明白,但是上頭說話了,我們該拿走的東西一分都不能少,你也別讓哥難做,上頭最近脾氣不好,要是真把他惹毛了,你們倆一個都跑不了。”
陸嘉深吸一口氣,滿是無奈,他能捉鬼除妖,但是面對凡人,他也只是個凡人,還是社會最底層的凡人,要是真得罪了大牛口中的“上頭”,恐怕陸嘉連捉鬼這碗飯都混不上。
不能舍本逐末。
陸嘉再不情願,也把賬全部轉了過去。
大牛起身帶着這幫小弟心滿意足的離開了,圍在門口看戲的小孩子哄鬧一聲,也散了。
臨走時,見這倆兄弟的可憐樣,大牛于心不忍,從兜裏吭哧吭哧摸了半天,摸出五百零鈔丢在陸嘉面前,然後潇灑地走了。
看都沒看一眼地上的錢,陸嘉摸着秦睿微紅的臉蛋,見他眼角泛紅,他心疼得不行,壓着無限心酸,陸嘉盡量裝得跟個沒事兒人一樣,“你也是,沒事兒就別開口說話啊,打疼了吧?”
“嗯。”秦睿垂着眼簾,小聲回應。
“是我不好。”
陸嘉重重嘆了一口氣,秦睿他自己都沒打過,偏偏還得把這口悶氣忍下去……
秦睿瞳孔一震,眼淚瞬間掉下來了,陸嘉柔和的下颚線在他眼中變得模糊,像要消失一樣,他只能緊緊抓着對方的衣服,細長漂亮的手指用力到骨節泛白。
他就是不想跟陸嘉分床睡,他有什麽錯!
“又不是小孩子了,哭什麽?”陸嘉笑着給他把眼淚擦掉。
“哥,我……”秦睿欲言又止。
“沒事兒,錢沒了可以再賺,”陸嘉扶着他從地上站起來,幫他把衣服上的灰塵拍幹淨,“你不是說你困嗎?昨天一晚上沒睡,去睡覺吧。”
陸嘉一件件将散落在地上的東西收拾好,他彎腰時,秦睿甚至都能隔着T恤看見他背後的脊骨,秦睿眸色一沉,轉身回屋躺在床上。
一牆之隔也仍舊能聽見陸嘉在客廳收拾東西發出的細微響動,床上也都是屬于他的淡淡暖香。
心慢慢安定下去,神經也漸漸放松,直到耳邊傳來關門聲,秦睿猛地睜大眼睛看向房門。
陸嘉出門了,他平靜的心瞬間起了波瀾。
被抛棄的低落席卷身上每一個角落,秦睿失魂落魄地望着空蕩蕩的房間,愧疚還沒上頭,一股難以克制的憤怒就率先侵襲理智。
外面天快黑了,陸嘉出門幹什麽去了?
雙手握緊,壓低的眉眼間翻湧着怒火,空氣幾近凝固。
忽然,血液流到脖頸時,一陣刺痛傳來,窒息感緊接其後,秦睿瞳孔驟縮倒回床上,劇痛根本不給他反抗的機會,頃刻間席卷全身,額頭滲出細汗,骨節泛白的手拼命抓着脖子上根本不存在的束縛。
“呃……”
喉口傳出一聲低吼,脖頸上突兀的浮出一道金色雲紋,秦睿瞳孔都變成了赤紅色,調動全身法力想掙脫環繞在脖頸上的東西。
可這玩意印在了血肉裏。
越用法力抵抗,禁制就越強,憑他的力量根本無法掙脫。
無奈只能抓緊身下床單,慢慢放松身體,再睜開眼時瞳孔已經恢複成黑色,脖子上的金色雲紋也消失了。
松了一口氣,他眼角微紅,喃喃道:“你就那麽怕我造反嗎?”
——啪嗒!
一支筆從書桌上滾落,秦睿轉頭一看,穿着粉色衣服的小女孩不知所措地站在書桌旁看着他。
方才秦睿在床上掙紮的樣子她全看見了……
好尴尬啊……
“呃,”秦睿坐起身,清了清嗓子,“你……”
小姑娘搖了搖頭,表示她什麽都沒看見。
這是王松在醫院去世的女兒,昨天晚上和陸嘉打過照面,她到現在都沒被鬼差帶走估計是橫死的緣故。
秦睿從床上跳起來,他拿過一張紙,在上面用法術寫上自己的名字後交在她手上,“你是個可憐的孩子,拿着這個去地府,交給鬼差。”
小姑娘茫然的看了看手中做工精美的布偶,心中好似明白了什麽,只是她卻不願意走,反而用乞求的眼神望着秦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