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肉身成聖

肉身成聖

“快啊江侗,快把這消息告訴給神荼,你不是冥界的走狗嗎?”仙童捂嘴嘲諷道。

江侗斜睨了他一眼,要不是看着手中摻了杜康酒的孟婆湯價值連城,他早一酒瓶子砸過去了,他深吸一口氣壓下胸口的暴躁,一字一句不卑不亢地說:“我不是冥界的走狗,也不是天界的棋子,我是人!”

“你的事辦完了就走吧,夜深了。”陸嘉說。

“嘉哥,這世上有許多身不由己,我希望您能逢兇化吉,不只是為了您自己,也是為了人間。”江侗留給陸嘉一個飽含深意的眼神後轉身離開了。

等他走後,陸嘉轉頭對嚴阜說:“幫我個忙,我不想死後飛升。”

嚴阜眨了眨眼睛,忽然皺起眉頭,“你是想肉身成聖?”

人族登神有許多方式,大多都是死後飛升,白日飛升也有,但都擺脫了肉身束縛靈魂登神,而肉身成聖則極其考驗身體素質,法力會更強。

并且肉身成聖的過程九死一生。

“你要考慮清楚,雖然元神喚醒了,但畢竟是肉體凡胎。”嚴阜有些擔心。

“沒關系,九道天雷而已。”陸嘉微微一笑,他趕着回去打人呢。

嚴阜嘆了口氣,擡手一揮撥開雲層,天上站着三十六位雷将和二十六位護法天君,他們站立雲端,身後是滾滾天雷和強勁的閃電,氣勢磅礴令人心生畏懼。

嚴阜飛身加入他們,站在雲端等待陸嘉。

陸嘉已經開了神識,實力提升了一大截,飛行更是不在話下,他沒耽擱,直接跟随嚴阜的腳步飛向半空,靜靜等候天雷的降臨。

“大哥,你聽見他叫什麽了吧。”易殊悄聲說。

“嚴阜,東方運雷王。”霍修遠用腹語回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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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我現在,有點兒想跪下磕一個……”易殊故作輕松。

“磕吧,不丢人。”霍修遠撓了撓鼻子。

“四哥他,是財神啊,他會保佑我們的吧。”易殊看着浮在天空上小得跟米粒一樣的人。

“應該吧。”

留在地上的小仙童走到霍修遠面前,“你就是霍修遠吧?”

霍修遠點點頭。

小仙童牽起他的手,翻開手掌,重重地拍了一巴掌,一道發着光的藍色符文印了皮膚上。

“這是?”霍修遠用手指摳了兩下,好像印在皮膚上了。

“雷祖令,我們不怕跟你透露天機,你死後将直接進入雷部,雷祖很看好你哦,你要努力!”仙童鼓勵地拍了拍他的胳膊。

“這是雷部offer啊?”易殊指着那道符文驚訝出聲,“那我呢,那我呢?”

“你當然有你自己的緣法啊,放心好了。”仙童朝他挑了挑眉。

說完,兩位仙童一齊回了天界。

“哥,你保送雷部了啊。”易殊抓過他的手,雷祖令慢慢消失在霍修遠掌心。

霍修遠被這莫大的驚喜沖昏了頭,老半天才回過神來,“天吶。”

一道震耳欲聾的雷聲響起,他們擡頭望向天空,一道閃電淩空劈向空中,刺眼的光芒将陸嘉吞噬,照得人睜不開眼。

雷電刺進身體,痛苦根本來不及細細體會大腦就一片空白了。

陸嘉閉上眼睛,身體的自身防禦機制催動着元神開啓防護屏障,好在他的元神夠強大,金色蓮花在閃電撕扯出的光芒中綻放。

九道天雷陸續降在身上,熟悉這種感覺後痛苦也變得清晰了起來,陸嘉感覺身體的每一寸血管都好似灌進了一股火焰,燙得他皮肉發疼,好像快裂開了,他細細在心裏數着,在第九道天雷落下之前,他抽空用了個障眼法把發色複原了。

天庭雲霧缭繞,彩雲中錯落着巍峨壯觀的金色閣樓殿宇,玄鳥振翅高鳴。

重新回到天庭落在南天門前,全身上下在渡過雷劫的那一刻恢複原貌,腳上是一雙雲靴,身上是一襲繡着蓮花暗紋的紅色圓領長袍,一頂魚尾金冠攏起半數黑發束在頭頂,陸嘉狹長的鳳眸掃視了一圈南天門的諸神。

有雷部的人,也有許多財神,都是故交好友,知道他回了天庭,特地來迎。

陸嘉一一和他們打了個招呼,目光落在南天門下的一道緋色身影上,而後步履生風,皮笑肉不笑地走了過去。

沐呈露出一副老父親看兒子的欣慰模樣,看着陸嘉直接沖向自己,嘴角都快揚到了耳朵根,他張開手臂準備來個大大的擁抱。

看着陸嘉黑着臉步步走近,沐呈察覺一絲不妙,笑容僵在嘴角,下意識就準備擡腿跑路。

陸嘉一猛子撲過去把他按在地上,照着他的臉砸了一拳頭。

沐呈眼冒金星,心中更是無比上火,他自小嬌生慣養,什麽時候在這麽多人面前下過面子?

他二話不說,一個鹞子翻身把陸嘉壓了回去,和他扭打在一起。

天庭的地面都是雲霧,兩道紅色身影打得不可開交,雲霧随着他們的動作翻騰起來,跟煮沸的鍋上被攪散的霧氣一樣。

資歷深厚的倆人作為好友互毆,圍在南天門的諸神都看呆了。

他們還一邊打一邊罵,連陳年舊事都翻出來了,什麽月老偷七仙女的肚兜,什麽財神給太乙天尊的九頭獅子喂瀉藥,什麽月老跟福祿壽三星打牌的時候出老千,什麽財神倒賣文昌帝君的書帖賺外快,什麽難聽說什麽。

可衆神聽來聽去,覺得受害者都是別人。

諸財神早就看月老不順眼了,而且又聽說陸嘉在凡間被月老坑了一把,他們護短心切,撸起袖子準備參戰。

陸嘉卻大喊一聲:“我要跟他單挑!”

于是衆財神只能在一旁鼓勁。

這場沒維持多久,太白金星過來把倆人拉開了,就這樣倆人被拉開還在隔空互踹,太白金星無奈地把他倆拉進了天帝的書房。

書房裏正演奏着悅耳的仙樂,空氣中彌漫着沁人心脾的馨香,書桌後面坐着一位頭頂大冠的男人,生得龍章鳳姿,面龐堅毅儒雅,他穿着一件月白色的便服,氣質溫潤祥和,周身都散發着威嚴聖潔的氣息。

沐呈一見到他,立刻把頭低了下去,陸嘉也一樣。

他倆齊刷刷跪在地上。

太白金星朝玉帝欠了欠身準備告退,卻被月老一把拽住衣袖,連聲哀求:“別走呀老頭。”

他走了等會兒挨打就沒人勸架了。

“放心,陛下又不能真的打死你。”太白金星無所謂地聳聳肩,轉身離開了。

沐呈哭喪着臉,眼神時不時偷瞄一下座上那人,眼角餘光看見陸嘉後,又重重的哼了一聲,把頭轉向一邊,陸嘉兇狠地瞪着他,要不是地方不對,恐怕還要撲上去揍他。

座上的男人無奈地看了他們倆一眼,随後手撐在桌子上揉了揉發疼的鼻梁。

“你們倆要打就不能去自己宮裏打嗎?非要在南天門,明天月老和財神在南天門鬥毆這事就要傳遍六界了,你們非要天庭的臉丢出六界嗎?”宸宴重重拍了下桌子,憤怒地指着倆人,“你看看你們,還有半點兒神仙的威儀嗎?”

陸嘉臉上有兩個五指印,頭發散亂不堪,頭上的魚尾冠都被打歪了,月老更慘,臉上有鞋底子印,嘴角破了,頭發被拽得蓬亂不堪,不知道的還以為這是倆乞丐。

“你們倆大男人打架還扯頭花啊?”宸宴強忍笑意。

“他先打我的!”沐呈來了招惡人先告狀。

陸嘉翻了個白眼。

“陸嘉,歡迎你回來。”宸宴客客氣氣地說。

“讓陛下為難了,是臣的罪過,請陛下治罪。”陸嘉頭磕在地上,恭敬地請罪。

“你無罪,何須治罪,這小子幹的事我已經聽說了,确實很混賬,我該代替我們師父向你說聲對不起。”宸宴無奈地嘆了口氣。

“陛下言重了。”陸嘉頭都不敢擡。

“你下凡這一趟也累了,不值得的人,不值得的事就不要放在心上,你現在當務之急就是好好休息,休息好了再來回話吧,沐呈他确實該打,朕會給你個交代。”宸宴柔聲說。

“陛下,您折煞臣了,臣先告退了。”陸嘉不想再待下去了。

“你回去好好休息吧。”

陸嘉起身朝宸宴鞠了一躬後退出了書房。

宸宴環顧了一圈書房裏的仙娥,寒聲道:“都退下。”

沐呈眼睜睜看着人全走了,就剩他倆,一頓打肯定是跑不了了,他微微擡起膝蓋,習慣性地準備開溜。

宸宴默默看了他兩秒鐘,抄起桌上的鎮紙砸了過去。

沐呈靈巧一避。

“我就出去了一天!就他媽一天你都不讓我安生!”宸宴站起來破口大罵,全然不見半點帝王威儀,“平時搞些鬥雞走狗的事我不說什麽,你業績不高我也不說你什麽,不求上進混吃等死我也沒說什麽,可你現在居然膽子大到居然去亂牽紅線,你還指望我保着你嗎!他秦睿是什麽人啊,你去動他?!”

沐呈哼了一聲,一臉無所謂地找了個凳子随便坐下,“行了,我這麽不也是為了你,自從八千年前你跟秦睿交手之後,你就沒睡過一天好覺,陸嘉要是真跟秦睿好上了,對我們天庭可有莫大的助益啊!一箭雙雕啊!”

這番不着邊際的言論把宸宴都氣笑了,不過沐呈卻說到了他心裏最隐秘的地方。

在外人面前當年他和秦睿勢均力敵,可是只有自己心裏才清楚他當時完全處于劣勢,秦睿的實力遠遠強過他,宸宴從沒見過實力強過他的敵人,為此他做了八千年的噩夢,無數次想滅了秦睿。

本來以為會死在戰場上,可沒想到雲易沒想打,看見宸宴處于下風,就急忙率大軍參戰,讓天庭應對乏力不得不鳴金收兵。

那個時候宸宴才明白,雲易這小子是想從他手裏劃地盤。

“秦睿可是喝孟婆湯了,你這種想象純屬在放屁,”宸宴毫不客氣地回怼他,語氣卻夾雜了幾分惋惜,“現在秦睿不會記着陸嘉的好,你跟陸嘉又結下梁子了,陸嘉會念着你的好嗎?”

沐呈給他說得臉色青一塊白一塊,“那……那我的初衷也是為了陸嘉好啊,總不能讓我看着他被冤枉死吧,本來就是想着秦睿能有點兒人性,真有人要往陸嘉身上扣屎盆子不是有人保着他,我也沒算到秦睿會不要陸嘉啊!”

“你這叫賠了夫人又折兵。”宸宴重重地嘆了一口氣,又坐回凳子上。

“師兄。”沐呈叫了一聲。

宸宴沒理他。

“師兄!”沐呈又喊了一聲,從凳子上跳下來,走到宸宴身邊蹲下來,“你當時讓陸嘉去找小泰山神,不會是想讓陸嘉背鍋吧?”

宸宴垂下眼睑,眼中的情緒晦暗不明。

“師兄,雲易到底是怎麽死的?你有事從來不瞞我的,你告訴我吧,求你了。”沐呈眼淚汪汪地看着他。

“天人五衰。”宸宴淡道。

沐呈瞳孔一震,“那他的屍體……”

“找不到,我也找不到,”宸宴語氣無比失望,他心疼地擦去沐呈嘴角的血,“你好好給陸嘉道個歉,給他賠個不是,讓他看出我們天庭沒放棄他。”

沐呈慢慢垂下腦袋,鼻尖泛酸。

天界是三界最美也是最讓衆生向往的地方,金碧輝煌的亭臺樓閣裏住着掌管世間萬物的神明,每一座宮殿都有獨特的風格,但無一例外都風景秀美。

曾經陸嘉為自己生為神明而驕傲過,可世事變遷,時移世易,再次踏入這座他住了千百萬年的嘉和殿,只感覺到了無邊的冰冷,屋子太高大,雕刻着祥雲彩繪的柱子空蕩蕩地立在房子裏,薄紗帷幔被風吹起時可以嗅到淡淡的瓊花香。

踩在烏金地磚上,越過幾道門廊,陸嘉憑借過往的記憶走進一座大殿裏。

大殿的牆壁上挂着一幅畫,畫中的老者浮在空中,向山而去。

陸嘉眼中流出兩行淚水,他快步走過去,噗通一聲跪在冰涼的地上,“我回來了,師父,我回來了……”

空曠的大殿裏傳來低低的啜泣聲。

他有好多委屈,好多不甘心想說,說他回來晚了讓師父擔心了,說他長大了獨立了還學會照顧別人了,還想說他渡過了九道雷劫,雖然很痛,但是熬過來了,還想跟師父說他喜歡上了一個人,可惜那人不要他了……

這個時候,該有一雙溫暖的手拍拍他的肩膀,對他說:你辛苦了孩子。

可回應陸嘉的只有寒風。

師父走了,再也不會有人關心他,再也不會有人護着他了,他什麽都沒有了。

鹹澀的眼淚滑過臉龐,眼淚一顆一顆砸在烏金地磚上,師父的面貌一次一次又清晰變得模糊。

陸嘉還是一個字都沒說,他就靜靜跪在地上看着師父的畫像掉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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