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猶見故人 破案了兄弟,我是替身!……

第30章 猶見故人 破案了兄弟,我是替身!……

看沈游川的表情, 宴涼舟明白自己的安慰沒安到點上,于是他趕緊舀了一勺沈游川愛吃的蝦仁放到對方碗裏,轉移他的注意力。

片刻後, 宴涼舟繃緊唇角, 慢慢說道:“我6歲那年被帶回宴家, 回家的當晚我的生母就離開老宅住到別處去了。我算是跟着小舅舅一家長大的, 但是……”

嗷嗚一口, 嚼着Q彈蝦仁解壓的沈游川有些驚訝地擡起頭, 聽着宴涼舟講述他和小舅舅一家的往事, 漸漸意識到對方是在安慰他。

因為他說丢臉, 看到了他“家醜”的宴涼舟便也說出自己和親戚關系不好的家事, 來讓他們之間達成公平。

好朋友丢人也要一起嗎?

還真是一如既往直白、真誠、又笨拙的安慰。對方做到這種程度, 讓他這個無能的朋友更加無以為報了。沈游川不由苦笑。

在聽完宴涼舟的往事後, 他突然意識到宴朋友那種苛責自己的性格是怎麽形成的了。

漸漸的, 他也顧不上傷心自己了, 反而真情實感地開始為對方感到憤怒起來:“你小舅媽的邏輯也太牽強了吧, 這怎麽能怪到你身上?她好沒有責任感!你小舅舅也是!”

宴涼舟握緊筷子不語。其實他在講述時, 有選擇地避開了自己災星名頭的部分。因為他害怕沈游川聽到之後也會感到嫌棄, 會想要和他保持距離。

好在沈游川總是很體貼, 沒有去刨根問底,而是盛了碗湯放到他面前。

“宴老師真了不起。”

沈游川說這話時是真心實意的。他好歹還在父母的庇護下幸福地度過了年少時期, 在觸碰人世間的最早時光裏有“愛”鋪成了他世界的原初底色。

可宴涼舟有什麽呢?雖然對方沒有細說,但沈游川也曾短暫地“寄人籬下”過, 很明白其中那些細微的, 隐于暗處的,左右為難無法訴諸于人的苦澀。

他只堅持了不到一年便受不了了,可宴涼舟卻在那樣自私自利, 極不靠譜,毫無擔當的親戚身邊生活了很多年。

沈游川心中忍不住泛起憐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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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很認真地直視宴涼舟的眼睛:“雖然沒有長輩的引導,沒有人可以真正地依靠,但宴老師還是憑借自己的力量,成長為一個可靠、善良、閃閃發亮的大人,是真的很了不起啊。”

沈游川看到宴涼舟的眼圈倏爾變紅了。

有錢有勢卻缺乏家庭關愛,得不到正向的感情引導,這種孩子其實很容易變得歇斯底裏,自暴自棄,長成胡作非為,花天酒地,缺少同理心的纨绔。

可宴涼舟卻是一個十分溫暖可愛的人,雖然他故作“兇狠”地用堅硬的外殼僞裝出了拒人于千裏之外的冷漠模樣。

想到這裏,沈游川對着呆呆望着自己的宴涼舟微笑起來:“所以不要苛責自己,試着更多地去感謝自己吧。感謝沒有放棄,為了造就今天的‘大人’一直在努力堅持的自己。”

宴涼舟眼角泛紅,沈游川突然很想伸手摸一摸對方蓬松柔軟的頭發。

但他輕輕握拳,忍住了心底的沖動,只帶着輕松的笑意說道:“而且和宴老師産生交集的外人也會很感激。比如我,正是因為年少的宴老師一直堅守着自己柔軟的心,我才能在這個時間,遇到很好的宴朋友。”

沈游川看到宴涼舟眼中有一閃而過的水光,然而不等他細看,對方已經低下頭去舀碗裏的湯了。

但他藏不住的耳朵變成了粉粉的顏色。

等等,自己剛才那話是不是有點過于直白和肉麻了?後知後覺的沈游川不免懊惱,也趕緊端起碗噸噸噸喝湯。

唉,怎麽在宴老師面前,他說話總是沒那麽謹慎了呢。

宴涼舟忍住鼻尖泛起的酸意,突然覺得自己有點丢臉。明明他是想安慰對方,結果最後反倒被沈游川再次安慰了自己。

而且他根本沒有青年說得那麽好,鑄成現在的宴涼舟的,恰好也是沈游川啊。

沈游川喝湯的間隙偷偷瞄了對方一眼,發現宴涼舟神色中帶着點淡淡的悵惘,眼中似有懷念感激之色。

是被勾起了回憶,想起了哪位故人嗎?

沈游川突然有些好奇。

*

短暫的安靜之後,宴涼舟難得主動一回,他開啓一個新話題:“你今天因為笛子生氣,是以前發生過什麽嗎?”

經過宴涼舟的安慰,沈游川的情緒已經平複下來。于是他平靜地向對方說起往事:“我父親的笛子就是我表弟磕壞的。”

說起來還真和宿景明有相似之處,沈游川的父親也擅笛,沈游川同樣也是自小跟着父親學的笛子。

那管白玉笛是他父親最為珍愛的收藏,由整塊無暇又通透的白玉雕制而成,且音色清亮,音準精确,就算撇開玉石本身的價值,也是市面上再難尋到同等工藝的藏品。

當時變賣家産時,沈游川實在不忍心将其賣掉,便留下來作一個念想。在到華京去時,他忍不住将笛子帶在了身邊,想象那是父親依然陪伴着他。

當初剛寄人籬下的時候,他還沒有充分認識到人心的險惡,雖然有一定的警惕性,但到底還是太天真。

沈小姨一家的老房子面積狹小,只有兩間卧室和一個很小的廚房,沒有客廳,沒有浴室和廁所,起夜都要到外面的公共廁所去解決。

張表弟的卧室是家裏最大的房間。沈小姨原本想在那裏再隔出一個小空間給沈游川住,可張表弟躺在地上撒潑打滾,嚎叫不止,還跳起來推搡着沈游川讓他這個野種趕緊滾出他家。

總之最後沈游川住在了他家一米寬的陽臺裏,和一堆破爛雜物躺在一起,晚上只能蜷縮在行軍床上,連腿都伸不開。

這是過去家境優渥的“沈小少爺”難以想象的生活,心情低落失眠的時候,他就會在半夜打開上鎖的行李箱,摸一摸父親的白玉笛,在假裝和父親的對話中積攢一點力量。

或許是被張表弟或沈小姨偷窺看見了,有一天他放學回家,發現自己的行李箱被撬開,裏面的錦盒不翼而飛。

那段時間是張姨夫毆打客戶失業前的最後一次業務,他出差不在家。而沈游川在箱子上發現了半枚腳印,與張表弟的名牌鞋一致。

所以他斷定是對方偷了東西,前去和他對峙。

然而從他到華京起就一直對他關愛有加的沈小姨第一次和他翻臉,哭着尖叫,聲音尖利地罵他怎麽能這樣講自己的表弟。

而張表弟也死不承認,還一直惡毒地謾罵,甚至詛咒到沈山晴頭上。

涉及到妹妹,原本在沈小姨的哭泣和指責中感到些許愧疚的沈游川爆發了。

他揪着張表弟闖進他房間,押着對方強行搜查了卧室,果然找到了還沒來得及轉移的錦盒。

張表弟一邊拳打腳踢地搶奪,一邊嚷嚷說東西進了他家的門就是他的了,等他爸回來他就要把東西交上去賣掉換錢買鞋,讓沈游川識相點。

眼看打不過沈游川,張表弟還故意把玉笛打落在地。

幸而溺愛兒子,生怕棒在手心的兒子摔了的沈小姨在張表弟房間鋪了厚厚的地毯,但笛尾撞到床腳,還是被磕出一條裂紋。

沈游川收好玉笛後,沒有顧及沈小姨的阻攔,直接把張表弟按在地上用鞋抽腫了對方的屁|股,然後把對方一架子的名牌鞋全部掀進了樓下的垃圾桶裏。

那是沈游川第一次在訓練場之外打人,也是他第一次違背自己的教養和準則做出自己認為沒品的事,但他那時實在不知道該怎樣抒發自己心中橫沖直撞,無處纾解的痛苦情緒。

大概是當時他的神色太過瘋魔,那母子兩人有點被他吓到,居然也沒敢再說什麽。

沈游川連夜帶着笛子回了森市。

當時并不是他求着小姨一家收養自己,森市那套租出去的小房子裏他留下了一個房間,用來存放父母的一些東西,也是他最初給自己規劃的住處。

是小姨表現得十分慈愛,再加上幫他找出血脈親人後身邊幫忙的叔叔阿姨也勸他到華京去,那裏有親人陪伴照顧,教育資源好升學更加有利,或許還能更早出國求學陪伴妹妹。

又考慮到媽媽生前想找到小姨的期望,沈游川才同意了被收養。

沈小姨一家在利索地接受他父母的一衆朋友熱心湊出來的幾十萬“撫養費”時,可不是這種态度。

沈游川把自己手裏剩下的一點錢全部用來修補笛子,并決定就留在森市不再回去。

可那時涉世未深的他還沒有徹底認清沈小姨的真面目。

在對方趕來又是賠罪又是保證的一番鬼話後,戶口和學籍也已經在多位叔叔阿姨的費心奔走下被轉到華京的他,還是跟着對方回去,自此開始了掉進泥坑的生活。

好在當時笛子修補後他直接鎖在了森市房間的保險櫃裏,不然恐怕還留不到現在。

如今他已經不會再心軟了。

想到今天沈小姨最後還死死抓着他腰間挂的笛子不放,沈游川冷笑一聲。

他知道對方還是想搶走東西,逼着他再聯絡她,或是能耍賴賣掉占點便宜。

可惜因為今天拍攝場地中又是血漿又是土的,劇組覺得環境不好,特意和他商量不再使用真品,而是采用道具組一比一複制的仿品。

當初宴涼舟想把笛子作為道具編織到劇情裏來時,雖然面上不顯,但沈游川能感受到對方也是藏着擔憂和關懷在詢問他,怕他因此傷心。

外人尚且知道維護他珍惜父親遺物的心意,可有着血緣關系的人心裏卻只有自私的算計。

宴涼舟一邊聽他傾訴,一邊不停地給沈游川夾排骨,好似只有這樣才能壓住心中升騰而起的酸脹、痛惜和怒氣。

他氣得指尖發冷:“這種人,果然還是發配到非洲或南美勞動改造去吧。”

宴涼舟語重心長地勸道:“宴家在當地有産業,你放心,所有操作都是合法的。送出去你就一勞永逸了。”

沈游川從自己盤子裏堆得高高的排骨“山”上移回視線,瞧着宴涼舟異常認真的神色,他哭笑不得。

一勞永逸倒是不假,但作為一個自小就遵紀守法的普通市民,他很難想象豪門裏這種強行合法的“暗箱操作”,像發配寧古塔一樣過于誇張的解決方式。

更重要的是他不想再給宴涼舟添更多的麻煩。

但對方的好意太過真誠,那義憤填膺的眼睛瞪得圓圓的,充滿期待地望着他。每次看到這樣的眼神,拒絕的話就很難說出口。

沮喪、悲傷、氣憤的情緒立刻不翼而飛了,沈游川心裏發軟,只能煞有介事地點點頭:“下次吧。下次他們再搞事,就把人全送出去。”

“好吧。”宴涼舟表情嚴肅地應承下來。但與沈游川想的不同,他已經很堅決地把此事記在了心裏的待辦事項上。

他之所以姑且答應擱置,是因為他又突然想起前世沈小姨在畫廊前鬧事時,說沈游川搶了她的一大筆救命錢,這錢從何而來呢?

據這段時間的調查,張家并沒有什麽賺錢的門路,之前張姨夫的父母給他留下的老物件已經被他們一家人變賣後揮霍殆盡。

張家唯一剩下的有價值的財産就是華京那套面積狹小但位置不錯的老舊房子。

可憑借對沈游川人品的了解和看沈小姨一家的做派,不用想也知道這房子他們是絕不可能給沈游川的。

宴涼舟微微皺眉,調查還是不夠深入,這一家人身上一定還有他沒發現的問題。

可他手下的團隊裏,作為管家的忠叔除了要照顧他的日常生活,還要幫他打理資産,宴涼舟不好再讓他過多操勞。

魏德嘉目前主要是掌管他在娛樂行業裏的資産,雖然之前他提過願意幫忠叔分擔更多的工作,但被宴樂逸按了下來,故而魏德嘉的人脈和效率也稱不上有力。

最重要的是宴涼舟覺察到魏德嘉在做很多事情時還是那個老問題——他的主意太大了。他自己覺得不重要的事,就不願意聽從吩咐用心去做。

宴涼舟一邊喝湯一邊思考。他最近整理産業,發現自己的班底确實太薄弱了。

他之後還有很多事要忙,尤其是在組建基金會和保護沈游川的事情上,依照前世的經驗,他不打算再讓魏德嘉摻和進來,但又不能事事去麻煩宴樂逸。

因而重新定下一個有力的親信,幫他組建好另一個團隊就很有必要了。

看着正香噴噴啃排骨,還把幹幹淨淨的骨頭在骨碟上認認真真擺成小山的沈游川,宴涼舟暗暗下定了決心。

*

“他這就是想泡你!說什麽做朋友,都是有錢人詭計多端的把戲!!!”

沈游川腦瓜被震得嗡嗡響。他把手機從耳旁拿開,聽着電話那頭伍山的猛虎咆哮。

“你腦子清醒一點!普通朋友會是這種表現嗎?再怎麽不善交友,他也是在勾心鬥角的豪門裏長大的,你覺得這樣跟獻殷勤似的正常嗎?”

感受到了伍山恨不得從電話裏跳出來敲他腦殼的強烈情緒,沈游川撓撓臉:“我也不是沒有覺得古怪,可宴老師确實一直很真誠啊。如果你也在場,一定會和我一樣認為他沒有說謊。”

關系漸漸親近之後,沈游川發現宴涼舟真的是一個很貼心的朋友,雖然他關心人的方式有點模糊了暧昧的界線,可宴朋友本人似乎并沒有覺得自己哪裏不對。

“說實話我也不知道該怎麽辦了,當前這情況真的很微妙。”沈游川對着好兄弟抱怨。

“不管你面上如何表現,總之在心裏給我保持警惕,你聽到沒有?”伍山如操碎了心的老父親一般嚴肅地警告,“今天的飯局也是,我到點給你打電話,你該走就走,可別傻乎乎地又被人哄住坐下了。”

“知道了。”沈游川向前走着,一腳踢飛路上的小石子。瞧着它骨碌骨碌地滾遠,他長長地嘆了口氣。

今天是他和亮晶晶正式簽約的日子。前段時間為了避免騰躍反撲上來胡亂攀咬,陶經理十分善解人意地把時間定在了事情平息之後的現在。

雖然簽約是當初作為解決危機的交換條件,但對方先是主動幫忙,又一路盡心盡力地幫他解決各種問題,簽約條件給得也十分豐厚,還在正式簽約前就給他派了房車和助理。

對方誠心誠意做到這種程度,公司氛圍又肉眼可見的良好,沈游川覺得也沒什麽好挑剔的了。他唯一擔心的只是和自己一樣思想“肮髒”的宴樂逸。

宴涼舟那邊都好說,就怕小宴總不放心,非要搞一出包|養合約之類的。

亮晶晶那邊為表重視和歡迎,原本想搞個聲勢浩大的簽約儀式,還打算全網直播。

但沈游川覺得自己并不值得如此興師動衆,果斷拒絕了,最後便只決定大家一起吃個飯,內部幾個人小小地慶祝一下。

陶經理還告訴他,今晚的聚餐宴樂逸和宴涼舟都會來。

一個小演員的簽約聚餐,這兩尊大佛卻親自到場,怎麽能讓沈游川不擔心。

雖然他很感謝宴樂逸在之前危機中的幫助,這段時間也和宴涼舟相處得不錯,但如果要談潛規則的話,他肯定還是不會同意。

宴樂逸應該不會當着外人的面直接說起此事。

以小宴總的手段,沈游川推測他最有可能會不動聲色,神不知鬼不覺地把他和宴涼舟推到一個房間先睡在一起,再迫使自己因良心答應下來。

所以沈游川未雨綢缪,拜托伍山到點打電話,幫自己脫身。

懷着擔憂到了亮晶晶定下的豪華餐廳,但事情居然還挺順利。

演藝部的陶亮經理以後就是沈游川的經紀人了。對方塞了杯果汁給他,帶着他與其他幾個部門經理打過招呼敬過“果汁”,大家便坐在一起一邊等着上菜,一邊愉快地聊天。

期間陶亮悄悄告訴沈游川,之前他拜托他查的事情有了結果,挑動沈小姨跑到劇組,指使狗仔偷拍的是騰躍的龐副總。

陶亮說姓龐的應該是想在進去之前幫江俊達報複一把,以此作為投名狀求江|家|給他“争取”減刑,并送他到國外去。

不過現在他肯定是跑路無望了,自己不幹淨還敢跳出來挑釁,宴家已經把他摁“死”了。

陶經理調查出的結果與魏德嘉說的一致,只是細節更多一些,可沈游川總覺得這裏面有邏輯不順的地方。

當背靠着宴家的亮晶晶下場開始從騰躍身上撕咬利益後,耍小手段在他身上使勁,不但得不到什麽好處,還會火上澆油多送一個把柄,已經低頭的江家也只會更恨他辦出蠢事。

姓龐的左右逢源做了這麽多年管理層,不至于看不清這一點。

不經意的,沈游川想起了魏德嘉在說起調查結果時那種微微厭惡、嫌棄的表情和恍若被騙之人發出的嘆息——好像他才發現龐副總居然是如此品德敗壞的小人。

但沈游川當初可是偶然看到過魏德嘉春風得意,聲勢浩大被龐副總殷勤迎進騰躍的場景。

這讓沈游川對魏德嘉産生了更多的警惕。

此人不宜深交。

正說着,菜快上齊了,宴樂逸和宴涼舟也到了。

宴樂逸一來就張羅着點酒,紅酒白酒黃酒咣咣往上上,噢,他還給宴涼舟點了一瓶低度數的米酒。

沈游川不好意思去搶宴涼舟的米酒,只能瞄準度數相對低一點的黃酒。

可還不等他把手伸出去,宴涼舟就看了宴樂逸一眼。宴樂逸有點牙疼地一揮手,指着沈游川吩咐服務員:“給他上瓶葡萄汁,有那個意思得了。”

在場幾人除了宴涼舟和沈游川,各個都是酒鬼,就喜歡跟着慷慨的小宴總混好酒喝,一聽這話,都笑起來。

見衆人笑話自家藝人,陶亮趕緊兇巴巴地維護道:“我們游川胃不好還酒精過敏,前段時間住院的時候剛查出來的,你們不許笑了!”

這倒是真的,沈游川在宴家醫院體檢時做了過敏物篩查,得出了輕微酒精過敏的結果。他自己也确實不善喝酒,平時滴酒不沾。

陶亮不說還好,一說大家從暗笑改成明笑,笑得更大聲了:“孩子還小呢,笑笑不礙事,老陶你也太小氣了……”

年齡确實最小的沈游川逃過一劫,坐在座位上乖巧微笑。

宴樂逸說的是葡萄汁,可等端上來,就變成澄澈清亮,色澤金黃,形似冰葡萄酒的蘋果汁了。

見狀宴樂逸無語地望向宴涼舟,用眼神傳遞不滿情緒:你就寵他吧!護着不讓喝酒就算了,怎麽他不喜歡吃葡萄喝個葡萄汁都委屈他了?

宴涼舟面無表情回望:蘋果汁不是一樣?反正你就是要個氛圍感,“紅酒”和“冰酒”沒有區別。

宴樂逸一時氣結,用力地瞪着自家的叛逆小孩。可宴涼舟對表哥的目光攻擊視而不見,自顧自地喝起了米酒,兩兄弟的眼神官司不得不告一段落。

聚餐愉快地度過了。

令沈游川感到吃驚的是,亮晶晶的聚餐就是大家吃飽喝足早早散場,不像圈內尋常的飯局那樣一輪輪喝酒,坐在那裏漫無目的地高談闊論,一直拖到深夜。

聚餐結束時,時間甚至不到9點,餐廳安排車送走了一衆喝得盡興的經理們。

陶亮因為高興沒少喝。但他還是記着自己經紀人的職責,非要醉醺醺地陪着沈游川等到最後再走,結果被趕來接宴樂逸的宴大秘一把塞進車裏被迫絕塵而去。

最後宴大秘和微醺的宴樂逸坐上了自家的車,臨行前,副駕駛上的宴大秘莊重地搖下車窗:“宴總讓我轉告,說今晚就麻煩你順路送涼舟少爺回家,他的車鑰匙在宴總的椅子上。”

說完,這輛車也飛快絕塵而去。

“啊?等等……”一眨眼的功夫,人就走了個徹底。

原本已經放下心來的沈游川猝不及防被擺了一道,頓時傻眼了。

他探頭看了看,再三确認門外沒有等着宴涼舟的司機和保镖後,只能認命回來。

空蕩蕩的包廂內只剩下了他和靠在椅背上睡着的宴涼舟。

狡猾的宴樂逸!真是防不勝防。

宴大秘已經把宴涼舟家的住址發過來了。

沈游川俯下身,輕輕叫了對方幾聲,結果發現宴涼舟确實不勝酒力,已然是睡得很沉的模樣了,而且聽到他叫他,還十分孩子氣地惱怒皺眉,把頭轉向了另一邊。

被可愛到的沈游川猛然吸氣站直了身體,開始在包廂內來回踱步,反複糾結到底要不要叫醒對方。

最後他看着宴涼舟睡得粉撲撲的安恬睡顏,再想起今天突然被調換在手邊的十分爽口的蘋果汁。他長長地嘆了口氣,無奈地打開自己的背包,準備給宴涼舟做好僞裝,背對方下樓。

不過小宴總雖然使了點心機,但總歸還不算讓人讨厭。畢竟沈游川是清醒的,做什麽事情的主動權掌握在他自己手裏。

沈游川小心翼翼地給宴涼舟戴上口罩。

或許宴樂逸以為他會把持不住,趁機做點什麽,主動選擇抱緊宴涼舟大腿吧。

可真是小瞧人,沈游川氣哼哼地想着,結果一不小心碰到了宴涼舟熱乎乎的耳朵。

大概是耳朵比較敏感,剛才怎麽都叫不醒的宴涼舟現在反倒睜開了眼睛。

沈游川一驚:“宴老師,我不是故意摸……”

“你來啦?我等你好久了。”對方完全沒在意他說什麽,只眉眼彎彎地露出一個乖巧的笑容,眼中亮晶晶地滿是期待,語調也軟乎乎地像是在撒嬌。

平日裏氣質清冷,對別人愛答不理,頂多偶爾蹭蹭你手指的長毛大白貓,突如其來地對你喵裏喵氣地露出甜甜的微笑時,誰能不受到心髒暴擊。

沈游川磕巴了一下:“宴、宴老師,你喝醉了,我送你回家吧。”

宴涼舟因醉酒而顯得水潤潤的眼睛不高興地瞪過來:“沈游川,我沒醉。”

沒醉你對着我撒嬌。沈游川深吸一口氣。

那雙水光潋滟的眼睛眼波流轉,顧盼神飛。宴涼舟皮膚冷白,喝醉之後眼角暈出大片的飛紅,顯露出一種不同以往的豔麗之色。

沈游川趕緊把帽子扣到對方頭上,不敢再看。

草率了,宴樂逸的自信是有道理的。

好在宴涼舟酒品不錯,被沈游川背起來後又很快睡着了。沈游川走餐廳VIP通道直達停車場,然後把這呼呼大睡的醉鬼載回了家。

按宴大秘給的地點找到宴涼舟的公寓,沈游川摁了門鈴,屋內卻久久無人應答。

他有些奇怪,因為他聽人說宴涼舟在影視基地附近有房産,平時有管家和住家阿姨照顧,所以才不住酒店。

所以一開始他樂觀地覺得送宴涼舟回來并不算難事,送到後交給管家就好了。

結果他在反複核對地址,又按了三次門鈴都無人應答後,他才意識到事情并沒有那麽簡單。

想起宴涼舟的水杯是右手食指解鎖,他試探着握住對方的食指,對準門上的指紋鎖。

門滴了一下。

指紋通過了,緊接着是面容瞳孔識別,沈游川只好拼命搖醒不肯睜眼的宴涼舟,費了好大功夫才打開大門。

進來後發現這是一間不算太大,但空間效果很寬敞空曠的房子,看起來不像是常住的地方。

屋內家具很少,各個區域間能敲掉的隔斷基本都敲掉打通了,牆壁上還沿着動線一路安裝了像是輔助行走的木質欄杆。

區域功能集中,所有的設計都是方便不良于行的人坐輪椅活動以及後期複健使用的樣子。

如此看來,宴樂逸之前沒有說謊,宴涼舟的腿确實受過傷,或許就是在這裏修養的。

正這樣想着,沈游川又發現了客廳角落裏擺放着的輪椅。

低頭看了一眼被強行喊醒後就像小孩子鬧覺一樣不高興地哼唧個不停,把帽子口罩全摘下來賭氣扔到地上,并坐在玄關的凳子上耍賴皮不肯走的宴涼舟,沈游川再度深吸一口氣,打算去把輪椅拿來運送人進卧室。

可他剛邁開步子,就又感受到了似曾相識的拉扯感。

他轉頭一看,宴涼舟正扯着他的衣擺,委屈巴巴:“你去哪兒?”

沈游川耐心地解釋:“我去拿輪椅送你回房間睡覺。”

“我不要坐輪椅!”宴涼舟一腳踢飛了自己的鞋子,色厲內荏地說道。

沈游川忍笑:“好好好,那我扶着你,你自己走回房間可以嗎?”

“走?”宴涼舟四處轉頭看了看房內的擺設,像是代入了過去的場景,臉上閃過茫然之色,“可是我的腿動不了啊。”

沈游川剛想說什麽,就看到他眼中漸漸積蓄起一汪晶瑩的淚水:“我的腿壞了,再也走不了了。”

沈游川不免大驚,難道當時宴涼舟的傷竟嚴重至此嗎。看到對方惶然不安的神色,他心中一時痛惜之心大起。

他趕緊哄人:“你的腿已經被我治好了。現在只需要再泡過一次藥浴,上|床睡一覺,明天就能走路了。”

“真的嗎?”宴涼舟呆頭呆腦地問。

“真的。”沈游川鄭重其事地回答,“走吧,我這就帶你去泡腳。”

但宴涼舟好像陷入了混亂:“沒錯,你是醫生……不對,你現在是醫生嗎……”

不敢再提輪椅的沈游川蹲下來喊他趴自己背上,可喊了半天,宴涼舟都毫無反應,只眼淚汪汪地坐在那裏發呆。

想扶他站起來,這人軟綿綿的也扶不動。

唉……沈游川揉了揉抽痛的額角,直接快刀斬亂麻,一把将對方打橫抱了起來。

只希望明天宴涼舟醒來能直接斷片吧,沈游川心有戚戚地低頭瞧了這極難對付的醉鬼一眼,結果發現他又不呆了,好像還有點不好意思似的,把臉往他懷裏藏,只露出一個紅彤彤的耳朵。

不愧是兄弟倆,這位宴朋友拿捏人的手段和小宴總一樣了得!

被對方這麽一拱,沈游川的耳朵也燒起來了。

他趕緊把宴涼舟抱進主卧的衛生間,擱在了裏面的浴室凳上。

待接一盆溫水糊弄對方泡完腳,發現自己的腿果然已經“恢複”的宴涼舟驚喜地自己擦了腳,坐在小板凳上認真刷牙洗臉。

這房子像是有人定期打掃,床單是幹淨的,櫃子裏也備有睡袍,沈游川又督促對方換好衣服。

但在衛生間換完睡袍後,宴涼舟還是不肯自己走,只嚷嚷說雖然恢複了但腳上沒有力氣走不動。

喝得暈暈乎乎的能有力氣才怪。沈游川憋着笑,任勞任怨地又把人抱到床上,給他蓋好被子,關上大燈只留一盞小夜燈。

就在他終于松了一口氣,覺得自己能功成身退時,床上不安分的醉鬼一把抱住了他的胳膊。

“宴、宴老師?”猛然被扯近的沈游川緊張地小聲叫對方。

可宴涼舟皺起眉頭,不肯睜開眼睛,反而蛄蛹着把臉貼得更近了。他直接揪緊沈游川的衣袖枕住他的手臂,嘟囔着“別跑”,又立刻睡着了。

沈游川怕他被喊醒後再耍脾氣,到時候頭疼得只會是自己,便只能別扭地趴在床邊,等着對方再睡得沉一點。

昏黃的光暈裏,他歪頭看着宴涼舟的睡顏。這是他第一次如此近距離地仔細打量對方。

宴涼舟的五官其實偏秀氣,線條柔和,臉型也小而精致。

細想他的眼睛其實是圓而明亮的杏仁眼,或許繼承自傳說中他美貌清純的母親。只是他個子高挑,平日裏神色冷淡,眼神清冷,才給人一種凜然不可靠近之感。

但當他閉上眼睛,枕着手臂,臉頰被擠得微微嘟起來,發出咻咻的像小動物一樣酣睡的鼻息時,他便只是一個可愛的醉鬼。

沈游川忍不住微笑。他手指微動,擡起另一只手,想要輕輕地幫醉鬼把搭在額前的碎發撥開。

等等!自己在幹什麽!

擡起手的沈游川突然驚醒過來,被對方枕着的手臂存在感也一下加強了。宴涼舟呼出的溫暖氣息一下又一下地吹拂着,那麻麻的癢意順着手臂一下蔓延到心裏。

沈游川雙目望天,瘋狂在心裏念着色即是空,然後動作迅速卻輕柔地掰開對方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抽出自己的手臂來。

失去了懷裏溫暖的支撐,沉睡中的宴涼舟一下變得不安起來,眼看他長長的睫毛又開始顫動,沈游川眼疾手快地抓起床上的另一個枕頭塞進他懷裏。

他屏住呼吸僵在原地,一動不動地緊盯着宴涼舟揪住抱枕,又慢慢安靜下來,才長長吐出一口氣,騰出功夫看掉在腳邊的東西。

像是一個帶挂繩的牌子,應該是宴涼舟放在枕頭下的,剛剛被他不小心掃到了地上。

沈游川撿起一看,發現是美國米迦勒醫院的工作證。

米迦勒醫院是美國一家十分有名的心理診所,裏面聚集了多名出色的醫生,他給妹妹請的心理醫生便是出自這家。

沈游川本不打算細看,以免觸碰別人隐私。可這家醫院工作證上的文字會在昏暗的光線中發出七彩鐳射光,在沈游川撿起來的時候便已經撞進了他眼簾。

姓名:沈醫生

科室:心理危機幹預診室

級別:A

下面兩欄都沒有問題,但第一欄怎麽會不是具體的實名呢?

不會有人冒充吧?擔心宴涼舟被騙,沈游川皺着眉頭把證件拿到了床頭散發着柔和光芒的小夜燈下。

在看清工作證照片的那一剎,沈游川瞳孔一震,腦中如驚雷乍響。

片刻後,他神思不屬地走出宴涼舟的家,剛到樓下,口袋裏的手機便響亮地唱起來。

快十點半了,是伍山打來的解圍電話。

“喂?不得了了游仔!你衣櫃倒了把我壓在裏面了,你快回來救……”

“破案了兄弟,”沈游川恍恍惚惚地打斷了好兄弟蹩腳的借口,“我是替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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