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瞳孔地震 宴老師沒提,不知道呢
第78章 瞳孔地震 宴老師沒提,不知道呢
攝影棚裏, 伍山又和主編對了一遍采訪稿。
今天他要作為主持人對宴涼舟進行雜志專訪。
宴涼舟最近在大衆視野裏似乎活躍了許多,不再像過去那樣除了在電影大熒幕上和極為稀少的代拍及狗仔鏡頭裏出現,日常幾乎很難見到他的影子。
察覺到了他态度的松動, 于是便有雜志大膽地向宴涼舟投遞了邀約。
以前從不考慮這方面工作的宴涼舟居然真的接了一個, 最後定的是國際一線時尚雜志的創刊百周年紀念日所在的, 也是今年開季的3月刊封面, 國內國際版本同時發行。
這個封面的含金量無需多言, 也算是能配上宴涼舟的身價。雖然他本人似乎不太在意這些, 而更像是突如其來的興趣, 想嘗試一下新事物。
除了雜志封面和內頁照片, 他還答應主編接受一個專訪。
主編一邊為這次可以預見的超強銷量歡欣鼓舞, 一邊為由誰來進行深度采訪而苦惱不已。
說實在話, “采訪殺手宴影帝”在圈子裏可謂是兇名遠揚。
宴涼舟早年曾公開說過非常讨厭采訪, 不喜歡和陌生人聊天。在極為稀少的電影活動現場采訪中, 也往往是言簡意赅, 神情冷淡, 次次冷場。
雖然最近的綜藝中宴涼舟似乎展現了自己不同以往的新一面, 但明眼人都能通過他的一些雙标行為看出, 問題的關鍵不是宴老師一下變得好相處了, 而是某個人他太特殊了!
退一萬步講,就算宴老師确實是好相處只是因為慢熱怕生和陌生人聊不起來, 圈子裏也沒有和他相熟的主持人或記者,一個也沒有!
好在主編與人緣絕佳的小宴總還算相熟, 在約對方出來喝酒時他帶着雜志社裏的主持們, 試探着尋求建議。
結果有些時候思維過于跳脫的宴樂逸笑容爽朗地替他解決了這個問題——專訪由宴涼舟這邊自帶主持人。
于是,雜志有史以來最大牌的,明星專訪自帶主持人的冥場面就誕生了, 而且這個主持還不是訪談向而是綜藝主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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伍山默默看着非常焦慮地在他身邊繞來繞去的主編,安慰對方:“主編,你別慌,采訪稿我們不是已經核對過很多次了嗎?沒問題的。”
瞧主編這樣,伍山也被帶得緊張起來了——不過他是在緊張怎麽完成自己那想一出是一出的好兄弟布置的任務。
讓他在宴老師面前演戲,他真的沒有那個自信啊!
但是托好兄弟的福,他的主持業務又得到了新一步拓展,他怎麽也得投桃報李,把宴老師給他送過去吧!
伍山一邊緊張地看着主編快步走到門口迎接已經完成妝造來到攝影棚的宴涼舟,一邊在旁邊等待時假裝不經意地收到消息掏出手機。
宴涼舟要先完成拍攝任務,才會接受專訪。
在等待的過程中,與發現宴涼舟居然還挺好說話而慢慢放松下來的主編不同,握着手機的伍山越來越緊張。
場內最放松的大概是攝影師了。一心投身藝術的他因為宴涼舟的鏡頭感很棒,他越拍越興奮,突然有了新想法要宴涼舟用鮮花做道具再多拍一組來挑選。
這是他們之前沒有和宴涼舟團隊商量過的流程,跟在宴涼舟身邊的小袁微微皺起了眉頭。
原本已經放松下來的主編又繃緊了神經,害怕把人惹毛,主編在暗地裏狂扯已經上頭的攝影師。
但令他難以置信的是,與面色不渝的助理不同,宴涼舟居然很好脾氣地直接答應了。
并且他在花房緊急送來的清冷淡雅的白玫瑰,枝影橫斜的紅梅枝和花團錦簇的繡球之中,居然直接取走了繡球。
伍山能看出攝影師明顯愣了一下,大概是覺得前兩種更符合宴涼舟的氣質,攝影師還在主編警告的視線中“悍不畏死”地上前去和宴涼舟溝通。
宴涼舟一直神色淡淡,并沒有像有些藝人那樣一被反駁就大發雷霆或是給人臉色看。不過他也沒有改變主意,而是很平靜地反向說服了攝影師。
結果最後出來的成片居然出乎意料的漂亮。
熱鬧和清冷的兩種極致和諧地搭配在一起,讓宴涼舟雪一樣出塵飄逸,遺世獨立的清寂感中平添一分說不清道不明的,似乎柔化了的東西。
這種淡漠的溫柔比單一的特質更抓人眼球,攝影師心滿意足地拿着成片挑選去了。
接下來休息片刻,就要開始采訪了。但伍山從看到宴涼舟下意識地取出那束淡藍色的無盡夏,看到他在輕輕撫摸繡球花團的眼神時,就已經不緊張了。
他知道誰喜歡繡球,或許好兄弟拜托給他的任務并不難完成,因為宴涼舟明顯也在思念着某人。
更出人意料的是,宴涼舟沒有到專門給他布置好的單獨休息室去休息,而是相當随和地和大家一起待在大廳,還主動和伍山打了招呼。
伍山突然福靈心至,提起沈游川給他準備的道具就說道:“宴老師,這是游仔讓我給你帶的養生茶。”
宴涼舟在他身邊坐下來。
伍山十分上道地繼續講着:“游仔他最近在組裏過得挺好。他很久沒有在老家住這麽長時間了,開心得不得了,拍完戲還有心思去追着撸劇組裏的貓呢。”
宴涼舟微微皺起眉頭,撸貓?沈游川可沒在線上給他說過此事,是不是追着被貓抓了,不敢和他提起。
可伍山的話題已經往下走了:“這個養生茶也是他特意去尋摸的,是森市那邊的特産。他知道宴老師喜歡喝茶,特意讓我給你帶回來。”
這件事宴涼舟倒是知道,森市的這種花茶因為制作周期長無法量産,所以一直只在小範圍內很有名氣。沈游川很早之前就說過将來要帶他去老家嘗一嘗。
結果他久久不去見他,青年是不是生氣了,才直接讓伍山給他送來。
這些天他回國後沒有到森市去,連沈游川試探地提出來華京找他也被他以拍戲辛苦,讓他不要來回奔波為由拒絕。
以前沒有經驗,真當體驗之後,才發現自己之前太想當然。
愛情上的事,計劃和落實好像是兩碼事。明明之前都決定告白了,現在沖動之下吻了對方後,他居然不敢去見他了。
他知道即便是見面了,貼心的沈朋友也不會再拿那個吻專門來問他,或是一直揪着不放,也知道自己應該邁出那一步,畢竟他已經下定決心了不是嗎?
可第一次陷入這種情感的他就像是撞進了鬼打牆,心裏一直很清楚,但就是手足無措,原地打轉,遲遲邁不出去。
而且他甚至沒能和他解釋清楚,為什麽在這樣的節骨眼上推他去和別的女演員演愛情戲。
其實這一世還要不要讓沈游川去演《暗戀》,宴涼舟是猶豫過的。
《暗戀》是前世沈游川唯一一部男主角的電影,也是他退圈前的最後一部作品。
雖然前世沈游川的資料在他複明後已經無法找到,但憑着從成導和安回那裏聽來的只言片語,宴涼舟還是大致能推算出一些事情。
當時沈游川憑借這部小成本電影殺出來,獲得了華京電影節“最佳新人獎”,接下來又被成導邀請參演《江湖》,事業眼看就要有起色了,卻因為被人襲擊毀容,被迫退圈。
說起毀容,宴涼舟又想起了《江湖》青年殺青時的那場襲擊。
他壓下心底的不安。不會的,這個坎兒已經過去了,沈游川不會有事了。
《暗戀》這部電影前世一開始擠在一大堆上映的大制作裏,其實并不顯眼。劇情似乎也有些老套,還是大多數人不太喜歡的悲劇結局。
可它最後硬是憑借着漂亮的畫面,演技極佳的男女主,唯美的氛圍感和那種看完之後在人心中久久回蕩,難以言明的細膩感情一點一點積累起口碑。
最後全靠觀衆自發推薦,數據從前期的遇冷到快下架時的飛速飙升,再到延長秘鑰增加場次,最終取得了令人驚訝的票房數。
這部電影不但推出了沈游川,還推出了一個獲得“新秀導演獎”的安回。
安回在之後的十年裏,作為一個半路出家的導演簡直異軍突起,很快又以幾部獲獎作品在圈子裏跻身“名導”之流,可謂是導演圈裏的一個傳奇。
但即便後來名揚四海,即便沈游川那時已經早早退圈甚至不在人世,安回也依然沒有忘記對那時的他來說成績已經不算什麽的第一部電影。
在每一個采訪裏說起自己最欣賞的演員時,他依然會回答沈游川的名字。
沈游川也作為安回的第一個男主角,在這個圈子裏依然“活”着。
安回同時是宴涼舟知道的唯一一個在沈游川離世後,堅持每年去祭拜他的圈內人——就在《暗戀》上映的那個日期,十年如一日。
其實對于現在的沈游川來說,《暗戀》已經不是一個必須要抓住的資源了。
有了成導和石導的劇組做前提,他能接更好的電影。而且宴涼舟總疑心如果讓沈游川按前世的路去走,可能又會因命運的慣性遇到那個讓他退圈的危險。
但安回是一個念舊,很講情義且有才華的人。一個前途遠大的導演的第一部電影,第一位男主角,意義總是不同的。
宴涼舟不想讓沈游川錯失這樣的人脈和機會。
糾結之後,他還是把《暗戀》推到了沈游川眼前,交由青年自己去選擇。
或許冥冥之中命運自有定數,沈游川在另外兩個更好的劇本中依然選擇了《暗戀》。
但是對于他特意放進來給他挑選的這個劇本,沈游川顯然是有些疑惑的,尤其又在這個他遲遲不肯見面的時候。
青年會不會覺得他反複無常,玩弄感情,因而生氣呢?
想着想着,宴涼舟不免懊惱起來。
可等聽到伍山轉告說起沈游川記錄了劇組附近很多好吃的店鋪,說等回頭有機會要帶他去吃時,他又忍不住微笑起來。
看來青年沒有生他的氣。
他凝神聽着伍山去探班的經歷,聽對方和沈游川聊過的話題。
其實伍山說起的很多事沈游川都在線上聊天時和他提過,但宴涼舟還是不厭其煩地從伍山這個親眼去見到他的人口中又聽了一遍。
說着說着,伍山還打開手機:“昨天我還收到他給我分享的兩個視頻,我看着很有趣,他是不是給宴老師你也發了。”
說這話的時候伍山都覺得自己的腔調假得不行,在宴涼舟這種資深演員面前班門弄斧,簡直尴尬至極。
可之前能一眼看穿沈小姨謊言的宴涼舟這次居然沒有發現他那表演的拙劣之處,而是直接上鈎,很在意地看向他的手機:“視頻?什麽視頻?他沒給我發。”
好吧,看來宴老師一心只在游仔身上,以至于直接忽略了他的演技。
謝天謝地的伍山連忙點開聊天記錄。
雖然沈游川說視頻的重點不是他理解的那樣,但伍山還是決定按自己的理解,先播放那個暧昧的,萬一宴老師生氣,再看搞笑的。
誰知在宴涼舟微微皺眉的“逼視”下,他慌裏慌張,居然先點開了那條搞笑的。
完了!伍山在心裏留下了面條淚。
這個視頻是片場的年輕孩子們在學校一條結冰的下坡路上的花絮。
因為天氣太冷,前兩天又下雪,這個坡道上結了一層冰,場務特意放了牌子要大家注意安全。
結果休息的間隙,劇組裏除了沈游川都還沒有大學畢業的年輕演員們玩心大起,各個站過來企圖征服這條“冰道”。
結果一個挨一個出溜溜飛出去,有抱着腿用屁|股陀螺旋轉的,有肚皮朝下用臉沖鋒的,還有一走走一串像下水的小鴨子一樣一把帶走後面一排同伴的……
總之摔出了各種各樣搞笑的畫面。
伍山一開始以為沈游川也在裏面玩耍,結果他來來回回地看,發現視頻裏并沒有沈游川。于是他真鬧不明白對方說的重點到底是什麽了。
因為已經看了很多遍,所以伍山有點走神,結果視頻大概播了一半的時候,宴涼舟突然按了暫停鍵,并往後調了一秒的時間。
伍山吓了一跳:“宴老師?”
宴涼舟表情嚴肅,低着頭似乎根本沒聽到他說什麽,只伸出手直接放大視頻畫面。終于在畫面快要出框的角落裏,伍山震驚地發現原來沈游川是在遠景裏模糊地存在的。
然而還不等他說什麽,宴涼舟就緊皺眉頭:“這麽冷的天氣,他在寒風天裏喝着冷風吃東西,還吃得那麽辣,胃能受得了嗎?”
“啊?”伍山直接蒙圈了。
風?怎麽看出來的風?
吃辣的?游仔是在吃東西嗎?
他努力辨認那糊成一團的人影。說實在話,能通過這色素方格構成的身形認出這是沈游川,伍山覺得自己已經很牛了,算對得起他們這些年的友誼了。
但其他的,他是真沒看出來。宴老師真的不是在胡謅嗎?
這次宴涼舟倒是很敏銳地看出了他“表示贊同”演技的不合格之處,直接指着給他解釋道:“你看游川的頭發,這裏是不是被風吹得飄起來。”
“還有他手裏的碗,顏色這麽紅,肯定是辣湯。”
說着說着,他還想更多了:“這個場景是大前天拍的吧。我記得這戲的休息時間排在下午。他中午是不是沒顧上吃飯,才在這個時候趕緊吃東西。”
伍山默默地恢複了自己快擠成鬥雞眼的眼睛,最終沒能看出那所謂風中飄搖的頭發和手中紅彤彤的辣湯。
反正看了那麽多遍,他在這個一秒而過的時間裏,注意力是被幾乎占滿了整個鏡頭的,也是視頻中堪稱最搞笑的一位演員像企鵝跳踢踏舞一樣搖擺的姿勢所占據,是看不見那個邊邊角角上遠景裏的小黑點的。
他也不知道游仔的哪場戲是哪一天以及又是哪個休息時間。
可能是他不夠愛吧。
伍山強忍着吐槽的欲望,打了個哈哈:“他肯定是趁着小方不在偷偷吃辣,回頭我說說他。”
然後他快速點開了下一個視頻,他倒是要看看,第二個視頻的重點又在哪裏。
這是一個沈游川和女主試戲的片段。
不得不說安導是有兩把刷子的,畫面營造得非常唯美浪漫,那種若有若無的情愫和暧昧,讓人看了怦然心動。
畫面裏,清晨的校園還一片寂靜,安谧靜美的時光裏,溫柔的淡金色将他們的面容映照得閃閃發光,有種動人心魄的美麗。
空無一人的樓梯上,唯有清爽帥氣的少年和清純秀麗的少女一上一下擦肩而過。
許是因為聞到了少年身上好聞的氣息,下臺階的少女因為屏息忍住砰砰的心跳,而沒有注意到導盲棍少探了一層臺階。
而向上快要走過去,卻忍不住轉頭望向肩側與自己反方向而行的少女,少年發現了導盲棍落點不對,卻因為不能言語也來不及,無法發出提醒。
下一秒,就在少女踩空滑下的那一刻,他飛速擡手攬在了她身前。少女纖細的腰在他有力的手臂上盈盈一折,又慌亂地摸索着扶住他的手臂站穩。
她的手指觸摸過他的手,他的手指輕輕蜷縮。
其實這樣的情節算不上新穎,但是兩位演員細膩的情感展現和整個氛圍感的營造做得真的非常漂亮。
至少伍山看了很多遍依然沒有覺得厭煩,甚至還會忍不住微笑,忍不住去想象要是換成他和溪姐,該有多美滋滋。
可伍山想不明白沈游川為什麽非讓他給宴涼舟看這個。
這個視頻宴涼舟倒是沒有暫停,而是直接看完了。看完之後板着臉,似乎有點生氣的樣子。
伍山看到宴涼舟表情之後心裏一個咯噔。
然後他就聽見宴涼舟說道:“他的手在接人的時候被女演員的導盲棍打到了,都打紅了。最後還被刮了一下,肯定受傷了。”
瞳孔地震的伍山目光緩緩移到手機上,原來在這樣美好又充滿詩情的浪漫畫面裏,他應該關注的是目光溫柔羞澀的少年手被羞怯美麗的少女的導盲棍無意打了幾下嗎?
可宴涼舟還在生氣:“最後他們都沒有一個人發現嗎?至少應該給他塗一塗碘伏,貼一個創可貼。”
伍山看着那個圓潤的導盲棍,估計就算真被刮傷,也是破了一點油皮,這點傷別說貼創可貼了,怕是這場戲拍完就痊愈了。
可宴涼舟已經轉頭問小袁:“我記得這個大樓頂層是有停機坪的吧?”
小袁飛速确認:“是。”
“申請一下去森市的航線,我們一個小時之後出發。”
收到命令的小袁快馬加鞭地打電話去了。
而宴涼舟已經站起來,對着目瞪口呆的伍山說道:“不用吃下午茶了,直接開始采訪吧,我們速戰速決。”
那邊剛安排好點心和茶,就怕行程太緊招待不周讓宴涼舟不滿意,還想着他提要求的話就多休息一會的主編恰巧走回來,聞言大驚。
可宴涼舟既然已經發話,攝影棚內立刻又緊張有序地轉動起來。
因為是要發到官網上的長視頻采訪,原定是中間穿插休息和調整,錄制兩到三個小時,最後剪出30分鐘左右的成品。
結果宴涼舟直接給壓縮到一個小時,大家心裏一時都有些慌張。
不過時間雖然比計劃中的縮短了,但宴涼舟的采訪質量卻沒有下降。他很認真地回答了伍山提出的每一個問題,談吐不凡,言之有物,整個談話過程的氛圍都相當不錯。
這一定會是全網第一份“宴影帝”的高質量采訪。
主編簡直熱淚盈眶。
他殷勤地送宴涼舟到頂樓去,又望着他的飛機優雅劃過天際,忍不住感慨:“宴老師這麽忙,還能把每項工作做好,真是不容易。”
他轉頭問伍山:“大山,宴老師那邊是什麽急事?投資大項目需要他趕過去?還是其他國家來了什麽重要人物需要會面?”
風中淩亂的伍山頂着一頭亂發,面無表情地說道:“宴老師沒提,不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