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遲到就遲到,有什麽問題?

第0017章 遲到就遲到,有什麽問題?

夜裏下了一場雨,淅淅瀝瀝一直到早上才停。近幾周來一直徘徊在三十度上下的氣溫,驟然降了十來度,嘉雲城仿佛在一夜之間入了秋。

俞星珩睜開眼,對着陌生的天花板發了會兒呆,才想起自己是在醫院裏。

昨晚他從雲尚傳媒出來,心情實在糟透了。不想回家,也不想去公司,開着車在路上漫無目的地瞎轉,等他回過神來的時候,就已經到了俞星彥的醫院門口。

俞星彥還是老樣子,無知無覺地躺在床上。沒有惡化,但也沒什麽好轉。

醫生的說法也是老樣子:無法确定什麽時候能醒來,但至少能保持現狀,已經是一種很好的結果了。

俞星珩坐在病床邊,一動不動地看着他,看到眼睛發酸,看到月亮裹着一層灰蒙蒙的雲,從窗口升起,又在天邊消失。

直到感覺再不睡天要亮了,他才拖着沉重的身軀去床上躺下。

不過也沒有很快睡着。大腦裏跑馬燈似的輪番滾動着各種亂七八糟的事。

他這種入睡困難的狀态已經持續了好一陣了。

白天在公司,他不能表現出來。面對員工,面對客戶,面對形形色色的合作方,他總該拿出董事長的樣子。始終精力充沛,元氣滿滿。

而晚上躺在床上,各種壓力輪番襲來,像暴雨前氣壓極低的空氣,潮濕又黏膩,好似一張巨大的密不透風的保鮮膜,緊緊包裹着他,悶得他透不過氣。

就如昨晚,最後直到天邊發白,他才迷迷糊糊睡了過去。不知道才剛睡着幾個小時,生物鐘就讓他依然和往常一樣在七點醒來了。

人真是一種适應性極強的生物。他揉着酸澀的眼睛,心想。幾個月前,或者說在他人生的前二十五年間,除了小時候上學被迫早起以外,印象中自從進了大學之後,他的起床時間就沒固定過。一向都是看心情。比如打游戲打通宵,第二天睡到下午,那都是再平常不過的事。

而現在,自從接手星禾以來,才短短一個月不到,他竟然就适應了另一種節奏。每天七點自然睜開眼,甚至完全不需要鬧鐘了。

想想都覺得不可思議。

不過,叫醒他的也不是夢想,而是……

今天早上9點先回公司參加高管例會。下午2點要見一個客戶。財務昨天提交的下季度預算細節上還有問題,要約財務總監重新讨論。品牌部的網站改版方案,最新修改的還是不行,還得再改。

他一邊在腦子裏羅列着一天的安排,一邊下了床。先去隔壁看了看哥哥,然後鑽進浴室洗漱一番。

收拾好一切,他出了門。

剛走到庭院裏,眼前的景象讓他腳步微微一頓。滿地的梧桐樹葉,沾着未幹的雨水,濕潤潤的,鋪成一片深深淺淺的金黃,在陽光下反射着細碎的光。

空氣也是清新濕潤的,帶着雨後獨有的清甜的泥土氣息。

他忍不住深深吸了口氣。

清潤的氣息在肺腑間流轉,沒什麽預兆地,他就想起了公司頂樓的那個空中花園。

那些同樣讓人身心舒暢的花草,以及花草間的那個人……

他感覺胸腔裏好像有一只剛睡醒的鳥,迷迷糊糊間莫名地雀躍了一下。但很快,幾乎就在同時,還沒等那翅膀撲騰起來,似乎又被什麽尖銳的東西刺了一下,大腦瞬間清醒了過來,揚起的翅膀也頹然耷拉下來。

他眼裏的光黯淡了幾分。視線從眼前的陽光和落葉上移開,面無表情地大步邁向停車場。

正是早高峰,路上不出意外地又堵了車。好不容易駛上高速,以為終于能快一點,結果前面不知發生了什麽,加上雨天本來就路滑,蜿蜒的車隊依然緩慢挪動着。

俞星珩仰頭喝完最後一口咖啡,将紙杯放進手邊的杯架內。他看了眼時間,不由蹙起了眉。他不喜歡遲到,也不喜歡讓很多人等着他,更不喜歡随便推遲約定。照這個堵車的情況下去,他不能保證能準點趕到公司。

他擡眼向前看去,前方一片看不到頭的紅色車尾燈,讓他內心更加煩躁起來。

市區內不準鳴笛,他強忍着按喇叭的沖動,耐着性子跟着前面的車,一點點移動着。

終于,經過了堵車最嚴重的路段。俞星珩火急火燎地踩下油門的同時,下意識地又回過頭,向窗外看了一眼。

這一看,讓他心中一驚——只見一只瑟瑟發抖的小動物蜷縮在路面上,正好在兩條車道中間的位置。來往的車輛正是為了避讓它,才會開得如此緩慢。

那是一只小貓嗎?

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是被主人遺棄的,還是自己跑上來的?

俞星珩看了眼時間,再耽擱肯定就要遲到了。

但要是一直沒人管的話,這也太危險了……

想到這,他沒有再猶豫,把車停在路邊的臨時停車帶,打了雙閃,推門下車。

俞星珩小心地避開車流,走近了,才發現那是一只很小的奶貓,渾身的毛發沾了雨水和泥土,甚至看不出原本的顏色。俞星珩沒有養動物的經驗,一時有點束手無策。

“可能是有人故意丢在高速上的,最近聽說好幾起了。那些人,心腸壞得很。”

一位路過的司機打開車窗沖俞星珩說。

“那怎麽辦?”俞星珩問。

“不知道有沒有受傷,送寵物醫院吧,或者到前面交給交警。”

俞星珩在小貓面前蹲下,試探地伸出手,摸了一下它的腦袋。

小貓軟軟地趴在地上,見到俞星珩伸過來的手也沒有躲閃,而是很輕地喵了一聲。

這輕輕的一聲,讓俞星珩瞬間心都要化了。他返回車裏拿出一條毯子,小心翼翼地把貓貓裹在毯子裏,抱上了車。

隔着毛毯,他能清晰地感覺到它的溫度。它太小了,也太軟了。俞星珩生怕摔了它,也不敢抱得太緊,怕傷了它。短短幾步路走得如履薄冰。

等到終于上了車,他感覺到那溫熱的小家夥在自己手裏微微顫抖着,他低頭看向它,只見它濕漉漉的眼睛正怯生生地盯着自己。

俞星珩被盯的心裏一軟,輕聲道:“別怕,有我在呢。”

他先給韓景馳打了個電話,讓他通知大家會議推遲。然後在導航裏搜索到最近的寵物醫院,向醫院的方向駛去。

“你說這人怎麽回事,說好推遲一個小時,現在都快兩個小時了還沒到,這會到底還開不開了?”

“不會是早上睡過頭了吧?不過他很少這樣遲到啊。可能是有什麽事吧。”

秦牧野從實驗室出來,準備去車裏取個東西,剛走到電梯口,就聽到有人在小聲說話。他瞥了一眼,認出是兩位管理層的員工。

那兩人聊得起勁,沒注意到他來。

“誰知道他又有什麽事了,我早就說過吧,這個公子哥指望不上的,他一開始圖新鮮,非要接這個攤子,現在玩膩了,不想幹了吧。”

“對他來說也确實不容易吧,本身公司就面臨困難,他又沒什麽經驗,在這種時候臨危受命,壓力肯定很大。”

“哎,他叔叔還是了解他的,當初不是說了,他肯定堅持不了多久,所以就給他三個月……”

秦牧野腳步頓了頓,若無其事地走過去。

那倆人看到秦牧野來了,立刻互相使了個眼色,然後尴尬地對他一笑:“秦老師。”

秦牧野點點頭,沒說什麽。

秦牧野乘電梯到了一樓,門一打開,就看到一個風塵仆仆的身影頭都不擡地往裏沖,差點跟他撞個滿懷。

他正想開口提醒來人這是向下行的電梯,可剛看清人臉,就愣住了。

俞星珩全身濕透的站在他面前,看到是秦牧野,眼裏也閃過一絲意外。外面下着雨,甚至在大樓裏都能感覺到外面帶進來的瑟瑟寒意,而他只穿了一件短袖,衣服褲子都被雨水淋濕了,還沾着些泥土,頭發也是濕的,看起來十分狼狽。

“你這是怎麽了?”秦牧野問。

俞星珩覺得,自己前陣子的水逆大概一直沒結束。

他早上把撿到的小貓送到寵物醫院之後,陪着挂號檢查,一通折騰下來,眼看推遲的會議時間又要趕不上了。他依依不舍地摸了摸趴在軟墊裏睡得香甜的貓咪,也只能先走了。

結果沒想到,回程路上開到一半,車子竟然抛了錨,怎麽都發動不了。

他叫來拖車把車拖走,然後就站在路邊,等着網約車來接他回公司。

司機大哥大概是個新手,不熟悉這片地形,繞了些路,他等了好久也不見人影。然而,就在他原地等待的那幾分鐘裏,突然天降暴雨,前後都沒有可遮風避雨的地方,他只能生生被淋成落湯雞。

渾身濕透,甚至來不及回去換件衣服,好不容易趕到公司,結果還是遲到了。

俞星珩悶悶不樂地站着,不想回答他的問題。一時間,兩人誰都沒說話,也沒人按電梯,于是電梯按照原定的程序,繼續下降至負二層的地下車庫。

門一打開,車庫裏幹燥沉悶的氣息夾雜着汽油和橡膠的味道撲面而來。俞星珩這時才如夢初醒,急忙擡手去按按鈕。然而,還沒等他碰到按鈕,就被旁邊伸出的一只手擋住了。

“你都這樣了,還想去公司?”秦牧野問。

“我還有會,已經遲到了。”俞星珩悶悶地說。

秦牧野皺起眉,“遲到就遲到了,會議可以再推遲,或者幹脆取消。有什麽問題?”

秦牧野的語氣裏帶着極少見的強勢,俞星珩下意識擡頭看了他一眼。但他并不想和他多說話,于是垂下眼,再次伸手去按下按鈕。

電梯門緩緩閉合。就在兩扇門即将合上的瞬間,秦牧野猛地伸出手,一把劈開縫隙,将門用力向兩邊扯開。那突如其來的強大的力量使得金屬門發出嘎吱一聲巨響。

下一秒,他拉起俞星珩的手腕,不由分說地把他拖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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