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 第你是我的特例
◇ 第22章 22 你是我的特例
秦牧野在嘉雲有房産,不過由于之前每年大部分時間都不在國內,他幾乎從不在家裏住,每次因為工作原因短暫回國,都是習慣性的住酒店。所以他自己的房子至今和交付時沒什麽兩樣,幹淨的跟樣板間似的。
秦牧野思考了兩秒,還是決定帶俞星珩去酒店。
看來,上次淩楓提醒的有道理,最近得抽空把房子收拾出來了,他想。
雖然不是像淩楓說的那樣為了上床才要回家,但是……像今天這種情況,确實超出了他的預期,比他心裏的時間表要快很多。
更重要的是,剛才俞星珩意識迷蒙的那幾句話,讓秦牧野在那一刻有了一種前所未有的強烈沖動:想要給他一個家。
酒店很快就到了,俞星珩這時已經燒得神志不清,秦牧野把他架進房間,動作輕柔地放在客房的床上。
十分鐘後,他在路上提前叫好的醫生也來了。
周恒是秦牧野的老同學,是他出國多年為數不多的依然保持聯系的人之一。
“麻煩了,恒哥。”
“客氣什麽,病人在哪?我先進去看看。”
周恒拎着醫藥箱來到俞星珩床邊,先給他測了體溫,然後聽了聽心跳和呼吸,又查了脈搏。
一番檢查後,周恒對秦牧野說:“體溫39度,算高燒了。現在意識不清也是高燒引起的。我先給他打一針退燒針,這樣降溫快一點。”
周恒給俞星珩打完針,給秦牧野開了藥方,又詳細說明了每一種藥的服用方法。
“他多久能退燒?”秦牧野問。
“半小時到一小時吧。這期間你可以用濕毛巾給他物理降溫。”
秦牧野點點頭。
周恒關照了些其他注意事項,看他依然愁眉緊鎖的樣子,安慰道:“別太擔心了,我給他檢查過,沒大問題,身體底子是很好的。應該就是淋了雨,以及過度勞累導致的。他工作壓力估計不小吧。”
秦牧野憂慮地看着床上的人。
周恒看了看時間,“正常情況下,睡一覺應該就沒問題了。如果到明天早上他還沒好,你随時找我。”
“謝謝恒哥,過兩天約你吃飯。”秦牧野說。
周恒拍拍他的胳膊,“必須約啊,咱倆都多久沒好好聊聊了。”
送走周恒之後,秦牧野就守在俞星珩床邊,用毛巾浸了冰水,小心地覆在他的臉上和額頭上。
他照顧人的經驗幾乎為零,所以這種事做起來一開始并不是很熟練,但他的動作還是溫柔又細致的,飽含着無限耐心。
俞星珩的身體依然很燙,秦牧野的指尖無意觸碰到他的臉頰,那灼人的溫度和手裏的冰毛巾形成的鮮明反差,讓他不住地皺眉。
反複換了幾次毛巾之後,一直陷入昏睡的俞星珩終于有了些反應,只見他緊閉着眼,看起來很難受似的,身體扭動了幾下,嘴裏不住地嘟囔着什麽。
秦牧野聽不清他在說什麽,于是俯下身。
“你想說什麽?”他輕聲問道。
他耐心地等待着,然而,沒等到回答,卻感覺自己的手被抓住了。
秦牧野低頭看向他,只見他嘴唇動了動,發出了幾個模糊不清的音節。
“哥哥……”
秦牧野愣了愣,很快反應過來他在叫什麽,喉嚨好像被什麽堵了一下。
他定了定神,溫聲道:“我在。”
俞星珩大概是聽到了,看起來好像很滿意似的,不再說什麽了,臉上表情也舒緩了很多。
但他抓着秦牧野的手依然沒放開。
不過,他自以為抓緊得緊,但其實沒什麽力氣,軟綿綿的。這讓秦牧野想起,曾經在非洲草原見過一只剛出生不久的小獵豹,也是這樣用粉嫩的小爪子軟綿綿地蹭着自己,嘴裏還嗷嗷叫着。
無端地,秦牧野又想起幾小時前那人在雨中的樣子。嗯,好像連那濕漉漉又透着倔強的眼神都一模一樣。
真是一只惹人憐愛的小獵豹啊。
秦牧野的眼裏化開一片柔軟。
秦牧野怕他着涼,想把他的手放回被子裏,可是突然又有點舍不得放開。
他清晰地感覺到那人手心灼熱的溫度,那溫度好像不僅灼燒在他的皮膚上,他感覺自己都要冒汗了。
他低頭看着那只手,手指修長,骨節分明,大概是高溫的緣故,本來就很白皙的皮膚看起來白得甚至有些透明,好像都能看到下面清晰的血管。
在秦牧野漫長的少年和青年時光裏,這雙手,是他曾經無數次在心底幻想過、渴望過的,那是他的一場永遠不會和人任何人分享的夢。而這一刻,滾燙的溫度真真切切地握在手心裏,這真實得讓人心悸的觸感,是無論怎樣旖旎的夢境,也無法抵達的程度。
秦牧野近乎貪戀地看了一會兒,擡起拇指輕輕摩挲了一下他的手背,然後握住那只手,輕柔地放回了被子裏。
接下來的時間裏,秦牧野一直守在床邊,視線一刻都沒有離開過床上的人。他不間斷地換着冰毛巾,每隔十分鐘就要給他測一次體溫。
大約過了一個小時,他看到俞星珩開始出汗了。先從額頭開始,豆大的汗珠一粒粒冒出來,順着額邊流下去。秦牧野怕他難受,不停給他擦拭着。但很快,他的衣服也濕透了。秦牧野伸手摸了一下,發現連床單都被浸濕了。
怎麽會出這麽多汗?他猛地慌了神。想給周恒打電話,拿起手機才發現已經淩晨三點了。
屏幕上碩大的數字讓他稍微冷靜了一下,然後才想起來,周恒剛才其實關照過,說出汗是正常的,出了汗就能降溫了。
秦牧野稍微松了口氣,這才恍然想起,自己又不是沒發過燒,怎麽會不知道這是正常現象。他搖了搖頭,有些好笑自己剛才的緊張。
他重新調了下房間內的溫度,希望讓他更舒适些。又倒了杯溫水放在床邊。
半個小時後,俞星珩終于停止了出汗。臉上不正常的潮紅也一點點褪去了。又過了半個小時,他的體溫終于降到了正常範圍。
直到這時,秦牧野懸着的心總算才踏實了一點。
他摸了摸他的頭發,沉沉地吐出一口氣。
緊接着,視線一轉,他看到他全身濕透的衣服,心裏又開始猶豫起來。
要給他換套衣服嗎?
這樣睡着,很不舒服吧。
這幾個小時下來,他幾乎一刻都沒停過,從公司到雨中,再到送回酒店,所有繁瑣的照料環節全都一絲不茍絲毫沒有猶豫地做完了。而到了這一刻,秦牧野第一次感到有些為難。
他的視線落在他敞開的領口上。
剛退燒的皮膚仍然有些紅,在柔和的燈光下泛着誘人的光澤。光滑的鎖骨在衣領下若隐若現,是不用摸也能想象出的瓷器一般的溫潤手感。
他的喉結滑動了一下。
他自認從來都是個冷靜又克制的人。
在外人看來,清冷、冷淡、不近風月,幾乎是他的本色,甚至還一度被淩楓懷疑過是性冷淡。
可是只有他自己清楚,那僅僅是因為,他所有的欲望和沖動,都只留給了一個人而已。
一個他曾經以為,這輩子只可能出現在夢裏的人。
就在一個月以前,在夜宴酒吧,當夢中人以一種陰差陽錯的方式,時隔多年再一次和他有了現實中的交集,他先是驚愕,然而迅速搞清了原委後,他幾乎是立刻就在心裏做了決定:這一次,絕不要再錯過他。
一切如他所願。最近一段日子以來,随着合作的深入,他和他的接觸越來越多。他頻繁地在各種場合幫助他,那幾乎是出于本能——他就是不喜歡看到他為難、失望、落魄的樣子。在他的心裏,他應該永遠是當初那個無憂無慮的少年呀,光芒四射,飛揚又恣意。
而就在剛剛過去的幾個小時內,他和夢中人的距離被前所未有地拉近。他親眼看着他在暴雨裏怒吼、咆哮,被他拉上車,對他傾訴煩惱,在他旁邊換衣服,又撒嬌似的說不肯回家……後來,抓着他的手,意識模糊地對着他叫哥哥,把所有脆弱和柔軟暴露給他……現在,又完全不設防地躺在他面前,自己還要保持冷靜地給他換衣服……
秦牧野覺得,今晚經歷的考驗已經夠多了。
剛才沉浸在擔心焦慮的情緒裏,來不及想別的。現在,這情緒終于随着他的高燒過去了,就算分個心想想別的……也不算很過分吧。
秦牧野有些苦惱地盯着他濕乎乎的衣領。
當然,他也清楚,現在俞星珩還是病人。正常情況下,他是不可能對一個病人有任何非分之想的。
但他也知道,有沒有非分之想是要分人的——躺在他面前的這個人,如果換做別人,比如淩楓,或者其他任何朋友,他都可以心如止水面不改色地給他們換衣服,怎麽換都行。
但問題就是,這人偏偏不是其他任何人。
他是俞星珩。
俞星珩是他的特例。
在過去那麽多年漫長的、蒼白的、枯燥的歲月中,他從來沒有阻止過自己對他的非分之想。
并且還想得理所當然、想得坦坦蕩蕩——反正也得不到,知道他不是單身也沒打算打擾他,漫漫長夜,讓我想一想怎麽了。
所以,當夢中人完全不設防地躺在眼前——這個情況是完全在他計劃之外的。
他不太敢肯定自己能做到心如止水、面不改色地給他換衣服。
他感覺太陽穴突突地跳,一定要這樣考驗我的意志力嗎?
他眸色深沉地注視着床上的人,內心掙紮了好一會兒,惆悵地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