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十年的後來
十年的後來
後來,小娴問我,“你當時既然知道你媽媽要走,你為什麽不留。”
對啊,我可以睜眼,我可以說留下吧,我可以把她的衣物扯開,我可以拉着她的手,我可以求她。可是,我都沒有。
那時搬家時她的沉默,十年過去了我還歷歷在目。我問她的時候,她只是沉默,臉上的每個部位都不住的在抖動,她眼神很空洞。
沒有未來,沒有希望,這樣的日子我怎麽忍心再讓她過下去。
我回答小娴,“我知道她要走,可是我也以為她會回來。”
這時窗外的風景美極了。麻雀在枝頭來來去去,做了一個小窩便很惬意。她們出去覓食,再回來看看嗷嗷待哺的小麻雀。風一來,枝頭動,小窩便跟着動,麻雀亂叫,麻雀母親便在另一個枝頭觀望。不需要多言,愛在注視,便十分美好。
自然如此,我又怎會想到人心會如此的冷冽。出乎意料,情理之中。
小娴嘆氣,“這麽狠心啊,你媽媽真的一次也沒回來過啊。”她養尊處優,我自然無法比拟。
“背影回來過,轉身,便不是她了。”外面的風景太美,我出神的都忘了我是怎麽回答她的了。
小娴是我高中一直的死黨,她也甚是安靜。我們經常聚在一起看看書,品析一下別人的人生。我看書是着實無聊,她看書是良好的教養。這不是我的定論,這是人家的議論。你在議論別人的人生,別人又幹嘛不能對你的人生指指點點呢。
小娴的理科一直不是很好,她說她不是學理的料,可是難免選文科還要學習數學,也真是強人所難。
“這些加加減減的東西為什麽要變換着法子為難我們。”小娴每次都這麽埋怨數學。我笑她不肯用功,她說也着實羨慕我每次都拿全班最高分。
小娴也難免會說,“你也是因禍得福,現在不是生活的還算和睦。”
是啊,後來,媽媽走後,由于我爺爺奶奶無法負擔我的生活,你也知道讀書真的是花錢的一門活,于是就發出了領養通知。
不久,就有人過來看人。這實在是一筆人肉買賣。他們看我白淨,五官還算端莊,就問我奶奶,我有沒有什麽遺傳疾病,我奶奶連連說:“怎麽會有,你看我們現在還這麽健康。”
Advertisement
來的那對夫婦就是我現在的爸媽,他們待我還算是好,禮貌周全,關懷不至。她們還有一個兒子,比我大上兩歲。畢竟我去的時候也大了,所以我們之間剛開始生疏的很,他說,“我的任何東西你都不要想拿走。”旁人問我們相處的怎麽樣,我總說好的很。
我也想回去看看我的爺爺奶奶,可是之後他們就搬走了,他們說,車庫對他們來說也有點“豪華”了,車庫的租金還貴。我養母也帶我回去過,可是車庫裏又是另外的人了。我自己年紀小,實在是無法去找。我那時的雙腳走了一公裏的路便覺得長了。
養母家還算富裕,他們住的小區位置也不差。可是畢竟,那不是我的。
和睦不和睦,也不是我的。我怎麽跟小娴去說呢,我知道我不說便是最好的回答。讓別人誤會,可是誤會的終究不是真像。
小娴也不會去深究,表面的事情總讓旁人以為知曉了所有,其實挺好。
我一直學習都還算努力,我只要是感覺不夠的一直會去補進,我不想以後還碌碌無為,無法報答該報答的人。養母也為我的學習甚是驕傲。其實她自己的兒子也不錯,一直成績在年級前30,現在考的大學也是數一數二的。
養母也保養的不錯,我們出去買東西,旁人總說,“母女兩長的像姐妹啊。”恭維的話聽了讓人舒坦,掏錢的時候便心甘情願。
養母總說,“南方的氣候養人,你以後總歸不要嫁的太遠。”
我什麽答應便是。寄人籬下。這是我這麽多年一直的感受。或許他們待我還算可以,可是我自己心裏有越不過的檻,心裏的一個小疙瘩。我無法跟我養母撒嬌,我沒有理由向他們提什麽過分的條件。
像是最近出了什麽3C産品。小娴可以向家裏說,“爸,給我買臺MP5.”高中時候有一臺P5可是甚好。打發無聊的時光,偷閑躲懶。可是我總是感覺開不了口,P5可是也要1000多,這個對于我自己來說甚是奢侈,我知道我一說,我養母馬上會給我買回來,可是我為什麽要無理的索求這種明明可以省去的東西。
我還記得10歲的哥哥說,“我的任何東西你都不要想拿走。”這麽多年,他寬容了許多,可是這句話卻一直都沒有變。我能拿走什麽呢,我終究是要嫁人的。我什麽都不會拿走,這麽多年花的養母的錢我也會全數還回去,這只是時間的問題。
小娴問我,你爸後來呢?
我低下頭,談談的說,“還說他幹嘛。”
小娴沒有追問,她總是了解我的。這三年,最深刻的三年,這辛苦的三年。我們一起起床,一起吃飯,那種默契就好像··
“好不好笑。”
“莫名其妙。”異口同聲。
“想不想聽?”
“無聊。”異口同聲。
最後的半年,我們為了高考在全力一搏。
搏,誰都可以。但是不是沒有條件的,豪搏,終究家破人亡。我爸是幸運的,沒有人亡。逃的不知所蹤,也逃的讓我忘記了他的模樣。
小娴問過我,問我還記不記得我爸的模樣。
我搖着頭,“不記得了。”不是不記得,是我哪裏還敢記得。
他那時欠下了二十幾萬,債主追到了家裏,他們說,“他還不出錢就用你們房子抵押。”
奶奶笑着,那時的房子早已經抵押了出去,哪裏還有房子。
債主們那時抓着我,“沒有房子,拿他的女兒抵。”
一轉眼十年,我真的是忘記我那時是怎麽表現的了,他們以後就沒有找過我們的任何麻煩。我們也順利的搬了家,我爸也徹底的消失在我的生活軌跡。
“真的!那太好了!”小娴剛剛告訴我,我們辯論在全市的排名中位居第一,讓我們去領獎。
“果然是清娴一出,誰與争鋒啊。”
“太好了,姜清!你媽一定很開心。”我看着小娴,其實他們連我參加這場辯論比賽都不知道,怎麽會為我高興呢。
“對啊,過幾天我哥就回來了。”
文不對題,卻是最好的回答。
雙休回來時,我哥已經是在客廳裏悠然自得了。見我回來,收起放在桌子上的腳,禮貌性的打了個招呼。
“姜清最近變漂亮了。”
我朝他笑了一下,長相自然不能變,他肯這麽一說,便是他心情好罷了。我的禮節也是不能少的。
“哥,這幾天放長假啊?難得回家。”
“對啊,這幾天沒什麽課。”
養父在廚房忙着,時不時來一句,“兔崽子,沒事每次都大中午的回家,昨天我請了假去車站接他。”
哥哥在外面來了一句,“切。”
多麽溫馨的一大家,我承認來這裏是我的幸運。
高中的放假少的可憐,每次的周六放假,小娴都會問我,“要不要搭我們的車回家啊。”本來我覺的可以,順風車實為妥當。可是後來我發現小娴家和我家是不同路的,只是她和她爸爸商量好了。我發現後就默默的騙他說,我養父也會來接我。
“那你養父人還不錯啊。”小娴有時會調侃。
“是不錯,他周末都在家,所以會來的。”養父周六自然是放假的,可是來不來接我又是另外一個事情了。
有些人值得,有些人不值得。值得不值得,是內心的一套評論标準,也實在很難去講。他們會燒我喜歡吃的菜,那道菜也正好是我哥喜歡吃的。我總會自我安慰,他們也會說,“姜清,這個莴苣今天燒的很嫩啊,你喜歡吃就多吃點。”我就會去夾一點,表示我在用力的吃飯。
“爸,這個月的生活費你現在給還是卡上打給我啊?”我哥很喜歡邊吃飯邊說話,因為總是飯桌上好講話。
“兔崽子,你向姜清學學,姜清一個月才600,你怎麽一個月要3000呢?”養父每次說到生活費便會開始對比,這個對比可以說是不成立的,我在高中也實在不需要花什麽大錢,反倒讓我哥哥心中積了很多怨恨。
哥哥總會瞟我一眼,然後低下頭吃飯。
吃完飯,我便幫忙這洗完拖地。我已經習慣在別人嬌生慣養的年紀自己幹事情,不依賴誰,對于我來說是好的。坦白,我也沒有什麽人可以依賴了。身邊的一群人都是沒有血緣的,我生活着不自在也是必然。
我寧願我一個月的時候就被領養,沒有十年前的那麽多事情,我只是在這個家裏,有一個哥哥,父母都對我很好。
“姜清,別做夢了!”
“你與這個家沒有任何的關系。”
謝謝江偉一直适時的提醒我,省的我癡人做夢。
小娴無聊的時候會問我,你到底希不希望找一個男朋友啊?
“希望啊。”我的回答坦率許多,也是我內心的言論。
希望,但是不是現在。可以是現在,但是必須要緣分。不要是孽緣就好。
小娴說過心中的白馬王子,他開着倆跑車“刷”停在我面前,為我打開車門,然後扶着我的手,進入車裏。紳士的關上門,對我微微一笑。
我們倆說着,“刷”一聲,一輛電瓶車停了下來,我和小娴相視一笑,也真是撞入了癡人的夢境。
小娴說,“姜清,這個是我向往的生活,那麽你的?”
朝九晚五,美滿團圓。
我們上着有規律的班,不是太累,有一個可愛的小孩,夫妻是恩愛的,然後一家很幸福。
小娴嘆了一口氣,“姜清,你真的很無聊。”
原諒我不是無聊,我只是也想在我的人生旅途中享受一回,這樣的日子,別人的日子,別人帶我進入他的日子。
我也難以預測我的白馬王子,可能也不是白馬,可是只是一個普通的人,這樣更好,沒有人羨慕,悠然自得。
小娴向往的日子也不錯,有一個高富帥,可以讓所有人羨慕,可是此人只對她鐘情,那麽那些目光就更加炙熱,享受這樣的目光,太像小娴了。
偶爾我和小娴會一起大大的嘆一口氣,因為,馬上就要高考了,這就意味着,我們要開始各奔東西了。
以後生活中可能沒有小娴這個人了,也着實惋惜。
小娴說,這個故事設定可以讓我和你上一樣的大學啊。
高中必然是人生中最深刻的記憶,比什麽都來的深刻。因為我的過完的人生中,也沒有什麽事情值得我這麽深刻的記憶的。
“我們睡着上下鋪,在宿舍中打鬧。”這個是我和小娴設想的大學生活。
“我誰下鋪,我恐高。”我必須發表一下言論。
“可是我也想睡下鋪。”小娴嘟着嘴,開始喃喃。
“那為什麽我們不能都睡下鋪,頭對着頭,講講悄悄話呢?”
我們就都笑了起來。
我的成績名次比小娴的高出100名,我不知道我們到底能不能實現頭對頭講悄悄話,但是我們終究可以上各自的大學,然後難得的回來聚會。話題可能在各自的生活圈,但是彼此聽的有滋有味就好。
“姜清,你千萬不要嫁的太遠,我還想以後和你多走動。”
“不會,我必定就嫁在你家樓上。”
貧嘴。
我家樓上養的女兒,言而有信,君子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