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我已是局外人
我已是局外人
在我離開的這一年，我的時間仿佛靜止了，我只是每天盯着同一處地方，生活在同一片區域，然而這個世界并沒有改變，他們在飛速發展，一年，可以讓時興的電子産品淘汰，可以讓城市來一次小的改造。
小煜離開之後的每一天，都在幫我想盡辦法，我以為這一年累的只是我自己，可是當我看見小煜和莫威後，我發現，他們也憔悴了許多。
我以前一直不明白這個社會可以怎樣磨練一個人，現在看見莫威我似乎懂了，現在他已經是一家文學公司的總裁了，他看見我，不是以往那種傷心的神情，也沒有一絲喜悅，他只是說，“姜清，回來就好。”
我拎着行李箱，站在他的辦公室中，小煜走過來，興奮的拉着我的手，她說，“姜清，你終于回來了，回來了。”
我看着小煜，她變得成熟了，俨然褪去了一身幼稚，以前臉上的淡妝現在加深了，衣服也開始偏職業裝，她問候的語氣已經不是小孩了，我像是被囚禁的犯人，一出監獄，根本無法面對眼前的翻天覆地。
我說，“是啊，回來了。”
我問他們，“你們怎麽好像知道我要回來？”
他們是知道的，他們這一年中每一天都在盼，那間公寓莫威買了下來，小煜說，莫威怕我突然回來沒有回去的地方。所以公寓沒有換鎖，我的房間也依舊沒變。
這家公司現在還不是很大，是莫威和小煜這一年內創造的成果，現在莫威手下已經接近有300名的寫手，莫威說，“這個只是個巧合，多虧了小煜。”
小煜離開我之後，利用自己家裏原本的關系，和莫威聯手，盤下了一家寫作公司，而莫威原本就是作家出生，書本就暢銷，所以公司上市很是容易。
我聽小煜講完這些，我仿佛明白了，現在他們已經不是平民了，他們現在也已經不在為自己努力了，當一個人走在頂端，手中捧着一些人時，他們只能向更高處走去，因為不想手中的人壓死他們，我對小煜說，“可是你還是沒有回答我的問題。”
小煜突然拎過我的行李箱，她說，“姜清，現在我們有自己的家了，走回去看看。”
有自己的家了，我聽着這個字眼多麽的溫暖，也只有了解我的小煜會說出這樣的話。讓我看到自己的家時，我突然有了一種陌生感。
由于現在莫威的公司還不是很穩定，所以很多錢都花在公司，雖然現在買了房子，不過是很小的套房，差不多120平方，小煜打開最裏面一間的房門，她對我說，“姜清，這是你的房間。”
我的房間不是很大，跟在徐少華家根本沒法比，但是卻很溫馨，我問小煜，“那你住在哪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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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煜指了一下這個地方，她說，“當然是這裏。”
我說了一聲“哦”我随即又說，“我還以為這裏是莫威的房子呢？”
小煜在我床上坐了下來，她說，“這裏就是莫威的房子。”
我本想回些什麽，話語在我腦子裏打轉，我僵在那裏，小煜接着說，“姜清，你別誤會，這一年我們一起奮鬥，自然聯系緊湊，莫威說，幹脆搬過來，有些事情商亮起來比較容易。于是我就搬來了。現在你來了，我想，我還是走吧。”
我回來了，似乎微不足道，我對小煜說，“留在這裏吧，既然公司剛起步，你們商量的事情還多着呢，你在這裏我還會多個照應。”
小煜馬上說，“那麽，姜清，就聽你的。”
我并沒有多心，因為小煜和莫威在一起居住，一起為了公司，似乎很是正常，我和莫威本就沒有什麽，我只是覺得我回來了，莫威必定會把我留在他的身邊，所以我問小煜的問題只是處于好奇，可是讓我感到尴尬的是，我們在走出去的時候，門口的保安問小煜，“小煜小姐，你的先生沒陪你一起啊。”
小煜笑着回保安，她說，“大叔，你真會開玩笑。”
其實說完這句，小煜并沒有向我解釋，我想當時我是想聽解釋的，我想聽聽這一年，他們已經到了什麽地步。
我們出去的時候，有碰到小區裏面的人，有一個阿姨也問小煜，“小煜啊，今天沒和你家先生一起出來散步啊。”
小煜低下頭，笑了一下。
我本想對小煜說，“我是否應該搬離這裏。”可是小煜沒有向我解釋任何之後，對我說，“姜清，住在這裏，直到你想離開。”
我不明白小煜是什麽意思，反正現在，我在小煜旁邊很是不自在。
我和小煜去超市買了點日常生活用品，她還興奮的說，“姜清，我們這下子可是圓滿了。”
本準備在超市裏買些菜，莫威打來電話說，餐廳已經訂好了。
我和小煜趕到餐廳的時候，莫威已經在那裏了，他坐在那邊，擺弄着刀叉，他對小煜說，“你還記得我像鄉巴佬一樣，什麽也不會，你耐心的教我餐桌禮儀。”
小煜叫了一聲服務員，她回莫威說，“那些微不足道。”
服務員拿來菜單，莫威看了一眼菜單說，“還是一樣吧。”
服務員拿起筆，說道，“還是French style Foie Gras with Green apple cheese and caviar（1），和Nordic Seafood Soup （2）嗎？”
莫威點了一下頭。
服務員問小煜，“那麽小煜小姐也是一樣嗎？”
小煜合上菜單，點了一下頭。
之後小煜問我，“姜清，你要吃什麽？”
這個餐廳其實我不陌生，我和徐少華來過，那時我求着徐少華，求他放過乾意，之後徐少華也帶我來過，不過每一次都不是很愉快，每次來都吃的很少，我那時只是委屈了自己，想讓徐少華下不來臺。
我還記得我第一次來這裏的尴尬，我感覺我的一切氣質都不是屬于這裏的，這裏是富人的生活，他們有自己的圈子，那時我品着這些餐點，我會想起莫威親手燒的飯菜，現在看着在這裏點餐的莫威，他只說了幾個字，他說，“還是一樣吧。”
至于在我旁邊的小煜，估計很早之前就是這家餐廳的常客，她之前家裏有錢，所以一切都可以平常，她也說，“最喜歡依然西餐廳的北歐海鮮濃湯了，真的很贊。下次姜清你去嘗一下，定會喜歡。”
這麽久，我也的确沒有喜歡上這道湯點，可是莫威已經愛上了。
因為他說，“還是一樣吧。”
我拿着菜單，我說，“我要一份Foie Gras & Alaskan Snow Crab（3） ，還要一份French Yogurt and Fruit Salad with Raspberry Sauce （4），謝謝。”
服務員就下去了，莫威盯着桌子上的餐具，他說，“姜清，我也能帶你來這裏了。”
我擡起頭，看着莫威，我問他，“什麽叫，你也能，你怎麽知道我來過這裏。”
莫威的語氣很不在意，可是又仿佛很認真，他說，“因為，我跟蹤過那輛車，在公寓裏的時候。”
莫威那時下樓，叫來出租車，緊緊跟着福叔的車，莫威很想知道，我究竟是去哪裏了，福叔的車就把我載到了這家西餐廳，這裏面裝修的豪華無比，莫威站在這家餐廳前面，過了很久都沒有進去，那時的他只穿了一身運動服，都是廉價的，雖然已經有了稿費，但是都是血汗錢，所以省的很，他看着我下車，走進這裏，想了許久，終于又打的原路返回了。
後來莫威和小煜的公司開了起來，經常有需要單獨的應酬，小煜耐心的教莫威一切東西，所有的禮儀，所有恭維的話語，這一年，莫威已經冷談了許多。
我心裏小小的驚了一下，可是我沒有說任何的話，我不知道當時的莫威到底跟進來沒有，我竟然毫無察覺。
小煜看我們彼此沉默，她說，“姜清，你喜歡什麽畫呀，吃完飯去買一副挂在你房間。”
我笑笑，我說，“我喜歡中國畫，到底經典。”
莫威的餐點很快就上來了，莫威在打開看到餐點的時候說了一句，“經典，但是太樸素。”
小煜也說，“姜清，還是買一副油畫吧，這樣看着不會膩煩。”
我本還想說些什麽，但是我想那畢竟是他們的房子，我知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的道理。
莫威問小煜，“現在姜清的房間安置好了嗎？”
小煜說，“已經安置好了。”
莫威對我說，“姜清，我的習慣還是沒變，我不喜歡吵鬧。”
我低頭吃着東西，然後點了一下頭。
（1）法式松露鵝肝醬佐青蘋果乳酪及魚子醬
（2）北歐海鮮濃湯
（3）磨房式煎鵝肝配阿拉斯加雪蟹鉗金巴黎汁
（4）法式酸乳酪水果色拉配新鮮樹莓醬
我們吃完就去選畫了，我們沒有去專門賣畫的市場，而是去了一件平凡的畫室，裏面還亮着燈光，可是畫室的門已經上了鎖。
莫威下了車，在門口打了一個電話，馬上就有一個老頭出來了，他看見莫威趕緊笑着說，“難得有空來啊。”
我一走進這個畫室，濃郁的顏料味就讓我作嘔，小煜看着畫上的人，她說，“張老師，你總是把自己的情感帶進畫中，這麽明顯。”
剛說完這句，莫威就走了上來，他盯了許久，也慢慢的點着頭，他說，“老師，這幅畫真的帶着自己濃郁的感情。”
畫中是一個嬰兒，他在啼哭，但是定格的一瞬間是剛要開始哭，還沒有哭開，他的表情有點猙獰，現在已經晚了，我看着這幅畫有些恐怖，可是更讓我難受的是這裏的味道，仿佛很久沒有開窗通氣了。
我對莫威說，“莫威，這裏的氛圍我可能難以融入，我能不能先回車上等你們。”
我剛要撤退，小煜就上前拉着我，她說，“姜清，今天是你來選畫，怎麽反倒自己就想逃。”
這個畫室還有二樓，樓上全是油畫還有各種素描，樓下角落中推着畫板，地上散落着一些幼稚的畫，看的出他還在收着學生，樓上的景象和樓下的完全不一樣，樓上是有各種陳列架，上面有各種作品。
我壓抑自己的心情欣賞着這些畫，全然是一些風景的油畫，要不就是人物的油畫，對于這些中規中矩的畫，我本就不太贊同，更別提去欣賞，可是莫威和小煜看的很投入，于是我就必須跟着他們。
莫威說，“不知怎麽，我看着這些畫，就會心情寧靜。”
其實我和莫威在一個公寓的時候也談論過畫的事情，我說我難以看懂印象派，卻也難以接受中規中矩的油畫，我說我還是喜歡樸素悠揚的中國畫。
如果當時我沒有記錯，莫威說的是，“姜清，這大中華的神韻，中國畫可以表現的淋漓盡致，我也的确是喜歡之極。”
可是眼前的人變了樣子，他忘了他以前說過的話，忘了他以前過的生活，他沉浸在現在的世界裏，難以自拔。
我為了不讓時間拖延，我指着對面的那一幅日出東方的油畫，我說，“我就要這一幅了。”
我看出小煜還要說些什麽，我立馬轉身，走出了畫室，我之前是不喜歡顏料的味道，可是不至于這麽讨厭，不知道今天為什麽，我聞到這個味道就想嘔吐，我扶着車子，風有些冷，再也沒有福叔遞上的外套了，再也沒有問候了，可能我是過了這一年被服侍的日子，現在有些難以照顧自己了。
畫室中的人影在走動，可是沒有絲毫出來的意思，車子的門被鎖上了，并沒有打開，我只是在這陰冷的馬路上，我已經好久沒有這麽吹過風了，我以前一直想要的自由，離開之後才發現是這麽的寒冷。
差不多一個小時之後，我看見小煜和莫威拿着畫出來了，畫是被包着的，莫威打開後備箱，小煜把畫放了進去，莫威看了我一眼，他說，“姜清，你怎麽不坐在車裏等。”
車門是上了鎖的，解鎖只是剛剛發生的事情，我不知道是不是他忘了，我順着他的話說，“哦，想在外面透透氣。”
我們回到家，莫威把畫搬到了我的房間，莫威說，“姜清，雖然你才剛回來，可是我們是該聊聊了。”
這個120平方的小屋，有三個房間，一個客廳，一個廚房，一個衛生間。
我和莫威坐在客廳中，小煜先回了房間，莫威說，“姜清，你終于回來了。”
莫威拉起我的手，我的手冰涼的很，莫威把我的手放到他的嘴邊吹了一下氣，還幫我搓了一下，我并沒有拒絕，因為這是他臉上的表情很是憔悴。
莫威說，“姜清，這一年為了你的一個字母，我奮鬥到現在。”
莫威起身，回到自己的房間，拿出那一根我放在他門口的項鏈，他裝在一個精致的小盒子裏，他把盒子放到我的手裏，他說，“打開。”
我慢慢的打開盒子，裏面的字母已經沒變，還是我原來放在門口的那個“S”，只是項鏈已經原來銀的換成了鉑金，我拿起項鏈，我說，“莫威，你知道我這個‘S’是什麽意思嗎？”
莫威說，“姜清，你那時是在跟我求救，你是不想被徐少華束縛。”
我搖搖頭，我說，“這條項鏈是中的‘S’是SURVIVE的意思，我是讓你別管我，自己生存。”
莫威拿過我手裏的鏈子，他說，“姜清，我不在乎什麽意思，我只知道你現在在我的眼前，那麽我必定會好好的珍惜，來，我幫你帶上。”
莫威撥開我滿頭披落在項脖中的長發，細心的幫我帶上，我不管其他的時刻，我知道這一刻我覺得是有些溫馨的，我還甚至自己調節了一下項鏈的位置。
這溫馨的一瞬間，也有人是寒心的，小煜打開自己房間的門，開了極小的一條縫，将一切聽的清清楚楚，沒有絲毫的遺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