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對壇吹
第24章 對壇吹
梁帝注視着葉貴妃的眼神本是溫情款款的,聽得葉貴妃所言之後,陡然露出幾分不豫之色。
然後擡眸,深深地望了許寶寶一眼。
這道眼神的含義十分複雜,似乎有幾分近鄉情怯的逃避,但更多的是陌生、居高臨下的厭煩,和一點點莫名其妙的……憎恨。
許寶寶不明白皇帝對自己的女兒為什麽會露出這樣的神色,但她可以感受到的是,梁帝透過她看到了她的“母親”,那個因為患上失心瘋而被禁锢在冷宮深處不見天日的女人,葉蓁。
梁帝盯了許寶寶一會兒,像是欲言又止,又像不想理會。許久過去,他仍是一言未發,緩緩地收回了目光。
看起來,皇帝對葉蓁的情感,并不像之前聽說的葉蓁失寵那麽簡單。
也難怪葉貴妃明明已經在這宮鬥戰場裏成為了勝利的那一個,卻還要千方百計地針對許寶兒和許寶兒的母妃了。
不過,許寶寶對這些人的三角情史一點都不感興趣。
她感興趣的是西蕪使者對自己突如其來的厭惡态度。同時,也很期待對方喝完高度蒸餾酒之後的表情——
幾種美酒很快入席。
在梁國衆人緊張期待的目光之下,西蕪使臣帶着調笑的目光,為他自己斟了滿滿一碗。
然後沖太子舉了舉酒碗,故作直爽地哈哈大笑道:“太子殿下,之前那般綿軟的酒飲用酒樽盛放,實在是太小巧秀氣了些,過不了瘾。這回還是要用大碗才得勁兒些,不然這酒的滋味若是比上回都不如,今夜這宴席可真就是索然無味了!”
話音落,沒人接茬。
這時坐在葉貴妃邊上不遠的一名相貌平平但衣着貴氣的嫔妃突然開口,玩笑道:“使者不必擔心,我聽說這酒飲乃是寶兒公主閉關于寒玉宮中親手釀制而成,香濃味美,一定不會讓使者大人失望的。”
說着,她又看了看許寶寶,繼續笑:“寶兒殿下,您說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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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音一落,周遭嘩然。
顯然所有人都沒料到,太子跟皇後竟然敢如此兒戲地将許寶寶做的東西拿到臺面上來。
——要知道,許寶兒這公主可是從八歲就被關入冷宮,為人木讷愚蠢,這麽多年過去說不定大字都不識幾個了,又哪來的能力釀造出驚為天人的美酒來?
說話的這位嫔妃平日裏出場率不高,許寶寶連她的名字都叫不上來。
她幹脆淡淡然地忽略了這個人的問題,轉而擡眸又去看葉貴妃。
葉貴妃像個沒事人一樣,露出驚訝之色,緩緩搖頭,道:“寶兒,你……這酒真是你獻上來的?”
見許寶寶不說話,她立刻如同得到了肯定答複一樣,焦慮地側身對梁帝說:“陛下,寶兒身居冷宮,何時學過釀酒之術,就敢貿貿然向太子獻酒給西蕪使者品嘗!這不是胡鬧嗎?都怪臣妾這個當姨母的不中用,竟然沒能及時阻止,這可真是……”
“本就是皇後和太子做下的事,你就算及時發現,又如何阻止?”皇帝沉沉的聲線響起,不光葉貴妃聽得一清二楚,他右側的皇後更是句句入耳。
皇帝說着,又道:“你懷有身孕,能有心為朕分擔已是不易了。倒是皇後跟太子二人,行事作為愈發異想天開,沒了正經!”
說到最後,皇帝一句重話落下,驚得下方衆人都猛地打了個哆嗦。
說完這話,皇帝看都沒看皇後一眼。
他徑自起身,一揚手将自己面前酒樽中許寶寶進獻的酒水傾灑在地,又對使臣說道:“公主年幼,太子少不更事,竟做出此等荒唐之事,還望使臣見諒。”
說完這話,他向使臣拱了拱手。
轉臉肅然地對許寶寶命令道:“知錯了麽?還不趕緊回你的寒玉宮去,好好兒反省!”
在皇帝腿邊聽到這番話的葉貴妃心中暗自冷笑。
她就知道,皇上對葉蓁那賤人和許寶兒這小賤人還留有幾分溫情,就算許寶兒如今害他丢了這麽大的人,也只是用一句“公主年幼”來掩蓋,讓許寶兒回冷宮反省而已。
半點實質性的懲罰都沒有。
但是,不要緊。
她早便已經跟西蕪來使說好了,今日之事,絕對不能讓許寶兒就這麽簡簡單單地逃過懲罰!
心中想着,葉貴妃用幾不可見的幅度擡頭,像西蕪使臣甩了個顏色。
對方即刻會意,又是爽朗一笑,道:“公主如今也十三四歲的年紀了,早已過了年幼無知的時候。興許她在寒玉宮潛心修行,真能釀出美酒也說不定!公主殿下,今夜應當不是您在與我玩笑,而是您真有這本事成就佳釀吧?”
說着,西蕪來使還沖許寶寶挑釁地揚了揚眉。
——之前葉貴妃已經和他傾訴過了,這冷宮公主許寶兒是個妄自托大、沒有自知之明的不服管教之輩,平日裏經常忤逆一心為了她好的葉貴妃,讓葉貴妃失望透頂。
如今她更是不顧皇家臉面尊卑,忽悠太子獻上了她做的酒。葉貴妃說了,這公主連大字都不識幾個,怎麽可能會釀酒呢?獻上的不過是幾壇白水罷了。
今夜,他就要幫初見便覺十分投緣的葉貴妃教訓教訓這不懂事的白癡公主,讓她明白裝大尾巴狼是要付出代價的!
許寶寶沒有辜負使臣和葉貴妃的期望,點了點頭,篤定道:“這的确不是什麽荒唐事,我也絕非年幼無知。——這酒水是佳釀還是劣飲,使者大人嘗嘗便知。”
話音剛落,使臣便放肆地應了一聲“好”,緊接着連酒碗也不端了,直接拎起身後侍從端着的壇子,對壇吹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