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不用下次

不用下次

人流如織，走廊狹窄，就算躲閃技能拉滿，也很難輕松穿梭。

段樂被擠得難受，整個人也完全是被推着前行，好不容易才來到後門的位置。

喬喻之正站在拐角的空處，雙手閑閑抄着兜，一米八幾的個子極其紮眼，更別提這張俊美如斯的臉。

“我來了。”段樂來到他身邊，松了一口氣。

來到樓梯口的位置，顯然就沒有那麽擠了。

“那我們走吧。”

下樓的時候，喬喻之忽然從兜裏伸出手，抓着段樂的手肘，往自己的方向帶了帶，“小心點。”

同一時刻，段樂的身後竄出一個人影，十分莽撞。

那人一邊推開人流，一邊踩着樓梯飛快離去。

被他推搡的人紛紛怨怼了幾句，差不多都是數落這個人動手動腳，沒有禮貌。

段樂的心思卻不在那兒。

被喬喻之觸碰的一剎那，仿佛缺水的花兒終于得到澆灌，炎炎夏日喝了好幾口冰鎮飲料。他緊了緊自己的手指，莫名感到好惬意。

不過很快的，喬喻之就松開了手指，重新放回自己的口袋。

段樂雖然略感失落，不過面上并沒有表露。

他甚至還在心裏譴責自己：怎麽突然變得這麽黏人啊，好像時時刻刻都不願意離開喬喻之一樣。

不妥，真的很不妥。

不過不對勁，也真的是很不對勁！

段樂若有所思，一路都在琢磨着，以至于他沒注意到校友看到他的神情，跟班上的同學一樣，都帶着鄙夷以及輕嘲，有些情緒更為複雜，不知道在糾結着什麽。

喬喻之顯然注意到了，但他沒打算告訴段樂。

何況，事情他已經讓喬念之去辦了，不出意外的話，今天就能得到結果。

監控總控室不在教學區，而是臨近校門口的督查亭中。

喬喻之跟段樂過去後，先是出示了審批文件，才得以進門。

“我們需要調查十八號，星期天晚上九點之後的監控畫面。”喬喻之說。

值班人員颔首，開始操作起來。

調查監控需要花費點時間。

倒黴的是，督查亭空調壞掉了，還在維修。

一臺風扇起不了太大作用，小屋子裏的人很快就感到熱了。

喬喻之扯了扯段樂的衣擺。

段樂原本還在盯着視頻，被喬喻之這麽一打擾，便有些不解地詢問：“怎麽了？”

“你有帶紙巾嗎？”喬喻之小小聲地問。

段樂從自己的帆布包裏掏出一小包紙巾，遞給了他。

喬喻之擦拭額頭的汗水的時候，不禁微微俯身，湊到段樂面前。

一下子，隽美的面容便放大呈現在眼前，連帶着山根處的褐色小痣都被看得清晰，它像是點染山巒的靈來一筆，襯得喬喻之的眉眼極其生動漂亮。

段樂懵了懵，根本沒反應過來。

“你居然沒有出汗。”喬喻之确認完後，便退回去，語氣帶着豔羨。

怪不得在并不算冷的空調房裏，也能蒙頭而睡，根本不會感到悶。

段樂：“……”

段樂還以為喬喻之突然湊近是幹什麽，原來是羨慕他的不易出汗體質。

“你很容易出汗？”

喬喻之“嗯”了一聲，聽上去很是惆悵，“算是吧。”

段樂眨了眨眼，不知道該說什麽，幹脆不吭聲了，繼續盯監控。

喬喻之把紙巾還給他，随後也跟着看了起來。

小屋子很快陷入寂靜，唯有扇葉擺動的噪音，像是拉長的蟬鳴，聽得久了，很容易讓人産生一些困意。

段樂忍到了第三個哈欠，值班人員就微微偏身，讓他們看看是不是這一段。

兩人默契湊了上去。

動作一模一樣，險些撞到腦袋。

下一秒拉開距離，因為剛才的事情，此刻他們僅對視一眼，都沒忍住笑了下。

監控器安裝在八角亭側方的樹上，這個視角正好拍到亭子裏的人，甚至在夜視功能下，對方的五官都能看得清楚。

這會兒還是21點10分，魯向晨坐在亭子裏面，正擺弄着手機，看樣子應該是跟別人聊天。

21點過去有18分，魯向晨放下了手機。

畫面裏，有一個人從林蔭小道走了過來。

随後魯向晨站起來，跟來人即段樂面對面說着話。不知道談到什麽，魯向晨突然抓住段樂的手腕，面部表情可怖，言辭激烈，沒一會兒就被段樂猛地推開了。

從畫面中看，兩人似乎意見不合，起了争執。

魯向晨趁段樂彎腰撿書的時候，用力将人推向後方，目睹對方墜入池子，還笑了起來。

魯向晨并不覺得自己做錯什麽，反而還高高在上地欣賞着段樂掙紮的畫面，直到突然有人從林蔭裏跑出來，并且撲通一下跳入水裏救人。魯向晨表情倏地變化，第一反應就是抓着手機跑開，等喬喻之将人救出來，他已經沒了蹤影。

再後來——再後來的畫面已經無需再看！

段樂趕緊讓值班人員暫停，內心一片尴尬。

他可不願意再看到自己在喬喻之懷裏哭得一抽一抽的樣子。

喬喻之倒是冷靜從容，“從那個出現再到離開的這段，麻煩幫我拷貝一份。”

值班人員看了這些畫面，自然知道其中重要性。

将視頻拷貝出來後，喬喻之又管段樂要了一張紙巾。

段樂遞給他的時候，說了句：“喬喻之，我請你喝冰飲料吧，冰淇淋也可以。”

“答謝禮物？”

“嗯。”

“冰淇淋吧，謝謝。”

離開督查亭，他們順便出了校門。

校門口開了不少店鋪，其中就有一家是售賣冰淇淋的。

倆人進去後，感受到空調散發的絲絲冰爽，不約而同都放松了身體。

“我活過來了。”喬喻之感慨。

段樂正在前臺點單，“你要什麽味道的甜筒？”

喬喻之走了過來，“有什麽味道？”

“原味，抹茶，蔓越莓。”

“你點什麽？”

“原味。”

“好的，那我可以來雙拼嗎？”

點單小姐姐适時出聲，“可以的，請問你是想要哪兩種味道。”

喬喻之思考，“原味拼蔓越莓吧。”

“好的，請你們稍等片刻。”

拿着單子，倆人就近而坐。

“你以前都是吃原味嗎？”喬喻之問。

“嗯。”

“蔓越莓味也好吃。”

“你喜歡？”

“不是，我妹妹喜歡。有次買一贈一，她硬塞給我吃，吃了之後，我覺得蔓越莓似乎也沒那麽不好，酸酸甜甜的。”

段樂才知道他還有個妹妹。

似乎嫌等待有些無聊，喬喻之這會兒屈起手指，輕輕叩起桌面，打發時間似的。

段樂的目光被他的動作吸引，不過只是短暫一瞬，因為他很快就停留在喬喻之腕部的漸變系藍色手繩。

上次只是大概看了看，這會兒仔細一看，段樂發現手繩的編織工藝不算精巧，還能看到一些小空隙。

不像是買來的，反而是某個人特意為他編了一條，然後贈送給他。而在繩子末梢系上轉運珠的設計，對方肯定是希望他平安順遂。

“好看？”喬喻之見他一直盯着自己的手繩，不由得停住動作。

段樂點了點頭。

雖然編織工藝差了些，但是心意很足，讓人很喜歡。

喬喻之幹脆把手伸到他面前，另一只手則微微拖着腮，眉眼沾帶明晃晃的笑意，“唐女士要是聽到，她一定會很高興的。”

“唐女士？”

“嗯。”喬喻之擺了擺那顆轉運珠，“我媽媽。這些都是她去廟裏開過光的，據唐女士所說，她還是在祠堂誠心誠意坐着編織了一整天。我跟我妹，還有我爸都有一串。”

“你們一家人感情真好。”段樂看着那顆轉運珠，忍不住拿手指摸了摸。心中波瀾起伏，除去羨慕，就是悲哀。

喬喻之敏銳地發現他神色不太對勁，再次開口的時候，口吻有些試探，“你們家呢？”

“我們家啊……”

“兩位帥哥，你們的冰淇淋好了哦。”小姐姐這會兒突然出聲。

沒說完的話題就這麽被意外終止了。

段樂壓下所有情緒，過去拿了甜筒。

“你的雙拼。”

喬喻之接過來，“謝謝。”

他發覺段樂剛剛只是說了簡短四個字，但是神情已經變得落寞，甚至還有些不願意回想的悲痛。

不知怎麽的，他忽然想到了段樂哭得特別可憐的那天晚上，以及發燒時，定定的看着他，并且很難過的對他說：「你不要我了」、「你就是不要我了」。

許多事情發生的原因，其實都是有跡可循的。

喬喻之猜測到段樂的家庭可能發生過什麽。

所以，他就沒有那麽不識趣的，繼續方才的話題。

咬了一口雙拼味道的甜筒，喬喻之眉目舒展，很是幸福，“段樂，我真心建議你可以考慮這個搭配。”

段樂咬着自己的原味冰淇淋，聞言只是投來淡淡一眼，“下次試試。”

“不用下次。”

喬喻之轉了轉冰淇淋，将自己沒咬過的那一面遞到段樂面前，“現在就可以，如果你不介意的話。”

段樂愣了下。

也不知道是因為被喬喻之被注視着，還是因為自己的皮膚又冒起絲絲渴望對方的請求。

鬼神神差，他竟然還真的微微向前，在那塊仍是完美的一面咬下一小口。

入口極涼，充斥着牛奶與蔓越莓的味道，不會甜得發膩，還帶着一種清爽的微酸。

“是不是很好吃？有沒有接受到安利？”喬喻之問他。

段樂擡起眸子，冷不防就對上他的視線。

對方的眼神直白而又袒露，帶着認認真真的詢問，還有遮掩不住的期待。

恰是這樣的澄澈，反倒讓段樂産生一種錯覺，仿佛順着喉管滑下的不是冰淇淋，而是跳豆。

蹦蹦跳跳的，撲通撲通的。

弄得他渾身都毫不安寧，泛起陣陣不切實際的虛幻癢意。

渴望。

渴求。

此時此刻，他想擁抱，或者被擁抱。

……

不行！

段樂猛然打亂思緒，飛快垂下眸子，避開視線。

吃着手中的甜筒，他含糊回答：“還行……”